歐陽箬比了比手示意她禁聲道:“姑姑心裏明白就好,借刀殺人,這可是一計呢。那人深藏不露的,我們以後可要小心點才是。”


    宛蕙點點頭:“不過如今可好了,夫人得了腰牌,以後出入府可是方便多了。”


    楚妃狠狠罰了徐氏,頓時把這府中徐氏一房的囂張氣焰給打壓了下來。楚霍天因這件事越發不待見她。頓時徐氏的門庭幾乎可稱得上門可羅雀。宛蕙卻憂慮道:“如今徐氏倒了一半,夫人卻被推上令人眼紅的地位,看這風頭刮得實在是不對勁,竟然像是別人安排好的。可偏偏尋不出一絲痕跡來。”


    歐陽箬聞言亦是無語。徐氏捉贓弄巧成拙,楚侯震怒,而接著便是楚妃動家法,而她,歐陽箬被楚霍天當成心尖上的人。


    唉…歐陽箬歎息了一聲,苦笑道:“算了,以後我們小心一點便是。”


    說罷,歐陽箬下意識地撫摸了自己的肚子,平坦的腹部已稍微隆起,她未來的希望也許隻能押在這漸漸成形的孩子身上了。


    楚乾德五年注定是個不平靜的一年,攻下了華國之後,朝堂立儲風波更是暗潮洶湧,牽扯著每個官員腦中最敏感的神經。正當每一派的人都望眼欲穿的時候,楚帝忽然病了,而且病得甚重的樣子。一石驚起千層浪,整個楚京裏一片嘩然。幾乎可見人人麵色凝重,這個時候楚帝竟然病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難道再來上演前前朝的六子奪嫡的血色戲碼?


    楚霍天聽著朝堂之上的議論紛紛,掃眼上了那黃燦燦的座位,那位子空落落的,可是依然那麽威嚴,繁複的雕龍溜金,鑲珠嵌玉…可是底下有多少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這一張位子。他微微一側目,卻見國丈依然麵色無波,低垂了眉一動不動。


    楚霍天心中哼了一聲,這個老狐狸越來越會裝了。他不耐這紛雜的朝堂,當先一甩袖子便走了。他下了朝堂卻不先回府,而是往皇上寢殿直奔而去。到了殿外,一股子濃重的藥味從裏麵飄來,楚霍天見宮娥太監麵上並無驚慌,心中微微定了下,便告求見聖上。


    過了一會,一位老太監躬身道:“聖上口諭,今日聖上精神不濟,請侯爺過幾日再來吧。”


    楚霍天聞言看了看他幾眼,才道:“那請公公代為轉達本侯的關切之情,還望陛下早日康複。”說完再拜才轉身走了。


    楚霍天一回到府中就傳幾位先生過來。


    趙清翎見楚霍天急匆匆回來,問明情況,皺了眉頭道:“難道是皇後開始狗急跳牆了?”幾位先生麵麵相覷,驚疑不定,若是如此猜測的話,那皇後下一步就該逼宮了。


    逼宮!?幾位先生倒抽了口冷氣,都說最毒莫過於婦人心,若她真的走上那步,那離瘋也不遠了。楚霍天食指有下沒下地敲著書案,底下幾位先生均低聲商議。


    趙清翎側著耳朵聽了幾位先生的意見,上前對楚霍天道:“侯爺,您今日去看皇上可發現什麽?”


    楚霍天收回思緒,冷聲道:“那個太監麵生得很。以前高公公聽得本侯過來,都是一溜煙跑過來的,如今換了個眼花耳背的老太監,看來宮裏開始起了變化了。”


    趙清翎點了點頭:“宮裏麵我們的人並不多。如今看來王皇後開始行動了。侯爺下步怎麽辦?”


    楚霍天擰緊了眉頭,忽然問道:“子玄回來了沒?”


    趙清翎點點頭:“他前兩日就過來了,一直在京郊那邊,侯爺可是要傳他?”


    楚霍天點點頭,忽然又搖了搖頭,有些疲憊地道:“算了,讓他依計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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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翎在一含笑,扇了扇手中的紙折扇,風拂起他的鬢發,麵上依然笑若雲淡風輕,溫潤若上佳的玉石,整個人端的風姿卓絕,玉樹臨風。


    楚霍天掀了掀眼皮看他一副置身事外,不由苦笑道:“趙先生總是如此輕鬆。”


    趙清翎搖了搖紙扇淡淡一笑:“趙某隻是個出謀劃策之人,當然比不得侯爺當事之人沉重。再說趙某隻是外人,一心輔佐侯爺,隻望我楚國四海之內升平,百姓安居,此生足矣。在下見侯爺麵色猶豫不決,想問侯爺一句話…”


    楚霍天見他難得麵色肅然,輕咳一聲問道:“什麽話。”


    趙清翎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侯爺準備好了沒有?”


    楚霍天一愣,看著他的眼中一片肅殺,似依稀可見前路的血腥彌漫。


    他,準備好了麽?楚霍天被這一句竟愣在當場,久久終是一語未發。


    皇上病重一兩日裏,不見外臣,不見皇族,不見皇子,整個後宮如今都是皇後的天下,又風聞賢妃被王皇後軟禁在宮中,虛虛實實,讓人雲裏霧裏看不明白。大皇子出出入入皇宮幾趟都見不到皇上,想見自己的母妃,卻看見人去殿空,聽說是去了太廟為皇上祈福。大皇子一時間也沒了主意,支持他一派的都是清流一黨,平日除了耍耍嘴皮子,卻實在是不堪大任,於是他三天兩頭往侯府中跑,此時也顧及不到是否會被人非議了。楚霍天對這個侄子說不上親熱也說不上冷淡,倒是趙清翎與他同歲,經常對他多多勸慰。


    大皇子的一顆心才算是稍微平靜了些。對楚霍天再三躬身拜道:“如今侄兒便隻能仰仗皇叔相助了,如今母妃也不知去向,皇叔便是侄兒最最親近的人,若是皇叔坐視不理侄兒命休矣。皇叔如今大楚興衰都係在皇叔一人身上了。”


    楚霍天拍了拍他單薄的肩膀,歎道:“你母妃本侯會多多加派人手去尋,皇上那邊可惜見不到。”


    大皇子唏噓一陣,才恭謹地告辭回去。


    趙清翎見他的身影漸漸行遠,忽然一笑道:“這大皇子也太不會說話了,侯爺可聽出什麽來沒有?”


    楚霍天麵上冷冷一笑道:“他說,這楚國興衰係於本侯一人身上了。今日他也許隻是說說恭維話,可到了日後,這句話便是他的殺人刀了。”


    趙清翎笑著點了點頭:“自古帝王皆如此啊!”


    整個楚京裏如今局勢一觸即發,人人神經緊繃。王皇後在後宮如今越來越做大,楚霍天的人在裏也探不出什麽消息來。可自從楚帝病重後四五日,忽然開始接見皇族皇子,使得一眾人才鬆了口氣。楚帝神智也算清醒,一眾皇子貴親才算鬆了口氣。王皇後在後宮中主理後宮事務,忽然下了意旨請楚王妃進宮問安。


    楚妃接到意旨亦是一驚,連忙去問楚霍天,楚霍天皺了眉頭道:“若去便去了,許是向本侯修好結盟的,該怎麽做,怎麽說,你心裏應該有譜,別被套了進去。”


    楚妃忙答應了。後邊去了倒也沒什麽特別,就是問問話,聊聊家常,賞賞花。王皇後一副心情甚是愉快的表情,對楚妃道:“我們也是妯娌,如今因生在皇家,倒是生分了許多,皇上與侯爺都是一母所生,照理說我們該多多走動親近才是。”


    楚妃忙笑著道:“皇後掌著後宮日理萬機,臣妾哪裏敢來打擾呢。”


    王皇後撫了撫自己手上的鑲八寶玲瓏鏤空金護甲,麵上笑了笑,那紅豔豔的唇彎出一條美麗詭異的弧度:“如此甚好,聽說侯爺十分自愛,府中的伺妾甚少。唉,妹妹真命好啊,哪裏像本宮…獨守深宮,還要被那些小蹄子爬到頭上去。”說完長長歎了一口氣。


    楚妃聞言不知道該答還是不該答,隻好幹笑幾聲勸慰道:“皇後青春正盛,又是一國之母,臣妾哪裏比得上皇後呢。”


    王皇後微微一笑忽然道:“聽說楚定侯從華國帶回來一位美人,聽說長得十分美豔,連不貪戀美色的楚定侯也頻頻愛寵,可有此事?”


    楚妃笑道:“回皇後,她是長得十分美麗,性子又溫順,如今懷著身孕呢,侯爺喜歡她也是應該的。”


    王皇後瞅了瞅她的神色,哈哈一笑:“能讓楚定侯喜歡的女人,本宮也想看看呢,看順眼了便賞點東西,就衝她懷著侯爺的血脈,為皇家開枝散葉,本宮也要好好賞賜一下,有空你便將她帶入宮給本宮看看罷。”


    楚妃不知道她是什麽心思,隻好應下了。王皇後又留她喝了茶,楚妃才出了宮。


    到了七月底,楚國暑氣正盛,忽然皇後想辦了一個消夏宴,廣邀了誥命世婦等等,在七月二九。楚妃是一定在列的,柳氏的名字也在帖子裏了。楚妃拿了那張大紅灑金帖子看了半天,忽然道:“呀,這次歐陽妹妹也要去的。”


    歐陽箬正坐在下首,三月大的肚子已微微凸起正是熱得難受,一把玉墜檀香扇子搖個不停,猛得一聽驚得扇子都落到了地上。


    “王妃,妾身就不去了吧,人多妾身擔心…”歐陽箬光潔的額頭上冒出了汗,強笑著道。


    楚妃看了看帖子,歎了口氣:“這次不去還真不行,你看看,好些皇族大臣的內眷都去了,你不去的話說不過去。不過妹妹別擔心,到時候找幾個利索的丫頭跟過去,你就悶頭吃東西就成。別的不必理會。”


    歐陽箬這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柳氏也笑道:“妹妹別擔心,就是一般宴會而已。”


    幾人說說笑笑一陣,徐氏在自己院子裏思過還未滿,少了她一個人,幾位夫人都舒心不少,說話也隨意許多。閑話一陣子,也就散了。


    歐陽箬回到了靜雲閣依然是一臉憂慮。宛蕙聽了,也是有些擔心:“就別說人多了,這熱的天,去吃個吃也吃不飽的宴來,真的是頂煩心的。”


    歐陽箬歎了口氣。當夜楚霍天過來,聽得她如此說道,皺了皺兩道劍眉頭道:“那別去了,你不去那個女人也不敢說什麽。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安什麽罪名。”


    他的語氣雖淡,但是滿滿的都是自信。歐陽箬把頭埋在他懷裏,他懷裏有種青草的香,那常在身上的龍涎香似乎淡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經常出府的緣故。這新的味道卻給她一種塌實感,不再感到害怕。


    她悶悶地回道:“可是明日不去,若是哪日皇後又起了興致,妾身還不是得去。”想了想,忽然又問道:“侯爺,皇上那邊知道妾身以前是…”


    她住了口不說,楚霍天自然知道她想問什麽,撫摸著她柔順的發無所謂地笑道:“知道,就算本侯不說,可上上下下幾百雙幾千雙的眼睛盯著,挖也挖出來了,不過本侯在折子裏給皇上謝過罪了。皇上也回了。沒事。”


    歐陽箬苦澀笑道,是啊,沒事!能多大的一件事啊。她不過是亡了國的“罪妃”,楚霍天不收她,自然有別人收她。不過是個女人而已…


    “好了,歇息吧…”楚霍天攔了她的腰,往床邊走。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間不輕不重,恰恰好。


    “也快三個月了…真快!”楚霍天輕撫摩著歐陽箬的肚子,感歎道。


    他抬起頭來,俊顏上露出一抹自信與自豪:“箬兒,若孩子是男的,本侯便教他騎馬射劍,文治武功樣樣俱全;若是女兒,與你一樣美麗賢惠。哈哈…”說完開懷而笑。


    歐陽箬見他眼神熠熠生輝,未來得及剃幹淨的下巴有著一圈青青的胡子渣,身上的凜冽霸氣與一股柔情奇妙的結合著,讓歐陽箬的心竟跟著柔軟起來,麵上不由也含了笑。心裏第一次有一種很陌生很奇怪的感覺。


    她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真的挺好。有他,有著兩個人共同的孩子。就像一條無形的紐帶牽起了他與她。他的骨血融進了她的血肉,一切都是那麽奇妙。夜風輕拂,帶來白日花草的香氣,恬靜宜人。他的眼望入她的眸,相視一笑。


    到了第二日,楚霍天臨去之時,對歐陽箬道:“若真的不想去便不去了,若要去,帶上幾個得力的丫鬟。對了,把德軒也帶上,他為人機靈做事穩當,連趙先生也經常讚他。他若在,本侯也可放心一半了。”


    歐陽箬忙稱是。楚妃早早便命人拿來了宮服,因歐陽箬不是命婦,衣服便沒有什麽嚴格的規矩,隻是比平日穿的略略貴氣一些,但式樣卻是沉悶而土氣的。歐陽箬穿上卻覺得滿意,這樣的衣服倒是規矩,誰都不出彩。埋在一眾命婦裏,誰也不會注意她。再一些釵環配飾,歐陽箬也都看了。沒什麽好挑的,都是定好的規矩戴的。


    於是,就等著那七月二九了。


    那日清晨,歐陽箬一早就起了床,著了那件素色團繡梨花,宮裝雖然樣式老土,但是那繡的梨花卻是頂細致頂好的,粉白中透著幾根絲絲粉紅,遠遠看去就像是真的一般,落在了那月白色蘇杭綢緞上,一朵一朵淡雅秀麗。歐陽箬叫宛蕙幫她挽了個百合髻,頭隻插了一枝鑲貓眼綠寶石金簪,其餘各飾了幾點金花鈿,耳垂了白玉明月耳環。看起來端莊秀麗。她手上戴了一副同色玉質的白玉鐲,清麗絕美的麵上卻是撲了一層****。


    歐陽箬特地把自己的臉上出彩的地方給蓋住,咋一看,慘白的臉色似有些嚇人。宛蕙看了直惋惜,歐陽箬仔細照了照鏡子,又擦去一些粉,失笑道:“若弄得嚇人也不好,皇後的眼光肯定精明,欲蓋彌彰更惹人懷疑。”


    歐陽箬收拾一翻,扶著宛蕙的手出了門,德軒也穿上了內監衣裳,正恭候在門外。一行人跟著楚王妃與柳氏的轎子,浩浩蕩蕩地往楚皇宮而去。


    楚宮深紅色的朱漆大門,門上大若巴掌的漆金的鉚釘,重重宮殿遠望去,巍峨高聳,令人生畏,不似華宮的精巧繁複,大開大闔中自有渾然天成的皇家威儀。一行人在宮門下了轎子,換了宮內內侍抬的肩攆,往宮裏走去。歐陽箬輕輕掀開長長的轎簾,抬眼望去,宮門次第而開,朱紅色的宮牆似血線一般,一道道逼入眼簾。


    歐陽箬合了雙目,平了平心境,走了進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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