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土不服這樣的問題,直到蘇君逸被周亦銘領進林子深處的一座豪宅時,才有了深刻的體悟。


    她水土不服?不不不,水土造就人文,人文成就圈子。叫蘇君逸不舒服的是這裏的富貴圈子。


    所謂豪宅,她原以為濱江市市中心的鼓樓廣場上,那一座地標性的鼓樓已經夠豪華了,再誇張些,旁邊的夜總會算奢華了吧?從門前路過幾次,每次她都覺得裏麵隱隱滿溢出來的喧鬧聲是那紙貴金迷的縮影。


    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簡直是simple。


    那雕梁畫棟的大門真的隻是大門嗎?那鶯歌燕語的娛樂室真的隻是一個住戶家的娛樂室嗎?那暖氣四溢猶如盛夏的室內泳池,真的是在她眼前的嗎?


    她不是在做夢嗎?那水晶吊燈要多少萬才能買得起?那甜而不膩的香水據說一小瓶就價值六位數。


    哦——那些圍著她打轉的親戚到了這裏會不會如撲羊餓虎?


    她算哪門子的小財主,她簡直就是個貧困戶啊。


    難怪周亦銘會那麽大手大腳的,難怪他的工資在她看來已經很高了,卻還是攢不下錢來。


    融進這樣的圈子,要周亦銘節衣縮食多少個日夜,才能供得起一身配得上場合的西服?


    她直接掉頭就走。不,這不是屬於她的世界,在這裏,她會窒息的。她不拜金,但是不代表她在如此奢華的世界裏能夠呼吸順暢。


    她忽然有點討厭周亦銘,什麽人做什麽事,一個人該是什麽水準就是什麽水準,她是小家女,無法理解周亦銘的世界。


    所以說,她是高傲的。那些男那女女的在那泳池裏興奮什麽呢?有本事自己賺一個這樣的世界來啊。


    周亦銘渾然不覺,在被她鬆開手後才發覺異樣。


    追出去。卻見蘇君逸被慕容昇拽住了不肯鬆手。


    “呦,這不是周亦銘的小女友麽?今天把本公子丟在那裏還敢送上門來?”慕容昇笑得輕浮。


    是了,她將他甩在半路。他本是好意活躍氣氛,隻是她知道。他的目的是試探,甚至帶著些許的侵略意味。在慕容昇的世界裏,大概女人都是玩物,她不過是他朋友的女友而已,說不定哪天就分了,說不定不要等分手她就會被他搶走了。


    當然了,這隻是按照慕容昇的觀念得出的結論。


    但是,她不是玩物。所以她不願意看見周亦銘在這樣的圈子裏,可是她不能以自己的意誌左右他,隻好自己離去。


    誰知道會撞上這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呢?


    “慕容律師請自重。”這樣的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毫無分量。


    慕容昇卻笑:“本公子當然自重,自己最重要嘛。既然你都這麽勸我了,那就遂了我的意願好了。聽三弟說,周亦銘似乎還沒有得手嘛,我看你也不用等他了。直接跟了本公子不是更好?”


    “二哥,你給我住口!”慕容昊黑著臉走了過來,一把打掉慕容昇的手,瞪向蘇君逸,“你怎麽到這裏來了?這裏不適合你待,趕緊走。周亦銘那裏我去說。”


    “不用了耗子,我來了。謝了。”周亦銘氣喘籲籲的趕到。握住蘇君逸的手拽著她向外走。


    身後的慕容昇很是沒風度的給了自家三弟一個巴掌,狠狠的扇在了慕容昊的腦後:“蠢蛋,看你壞了我的好事!”


    “二哥,你夠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周亦銘的前任怎麽離開他的,你可是功不可沒!這回你找錯獵物了,那個女人不會上鉤的。你還是省省吧。”


    “三弟,這才幾天不見,你就長本事了?別忘了現在你隻是慕容家的米蟲,我要是想叫你滾,你就得乖乖的滾!”慕容昇覺得很沒有麵子。他的尊嚴就是靠一個個拜倒在他胯下的女人堆砌起來的,豈容一個村姑藐視了去?何況自家兄弟居然覺得他會征服不了區區一個村姑,真是豈有此理!


    慕容昊傲然一笑:“二哥,這個家裏是老爸說了算,即便老爸不會過問這些瑣事,那也得大哥做主才會叫我滾出去。你?沒有這個權利。”


    “蠢蛋!到底周亦銘做家教的那幾年給你灌輸了什麽詭異的思想?你就這麽願意護著他?我才是你哥!”慕容昇已經出離了憤怒。


    慕容昊還是笑:“你要不是我哥,我早就找人收拾你了。你除了律師當得還有那麽點水平外,其餘方麵就是人渣的典範。是你找那個老板強了柳如慧的吧?你看周亦銘不爽,就拿他的女人報複?他到現在還不知情呢,你這個卑鄙小人!”


    “切,柳如慧那是欲拒還迎,你以為我沒看監控錄像?最後巴巴的黏上那個老板的是她自己。”慕容昇秀氣的臉叫憤怒扭曲,猙獰可怖。


    既然言語不通,慕容昊隻丟下一句話就離開。他說:“你已經無藥可救了。”


    慕容昇氣得脫了衣服,去那泳池發泄體力。


    慕容家豪宅外,蘇君逸板著臉不理會周亦銘的詢問。


    “你到底怎麽了?”他已經不知道問了多少遍了。


    她終於開口:“這就是你的圈子?”一個視肉/體為籌碼的圈子,一個名為富貴實際上重利輕感情的圈子。


    他搖頭:“你說的是那些胡鬧的男女?不是他們,那是慕容昇的圈子。今天我們律所在慕容家借了後花園舉辦月度總結小會。真是的,你也不問清楚了,這是鬧的什麽脾氣?”


    果真是她誤會了?“好吧,我以為是那些人……”


    周亦銘這才放下心來:“你想哪裏去了?我會是那樣的人嗎?律所現任當家人與慕容家是世交,我們經常到這裏來的,與那些胡鬧的男女打個照麵而已。他們不胡鬧的時候,也會有業務給我們做,所以這裏也算是公司拓展業務的平台之一。不然隻靠民事訴訟哪裏養得起一大公司的人?”


    “對不起,我以為……”這才知道是自己小人了,哎,該怎麽解釋呢?


    周亦銘捏住她的雙肩,一本正經的半蹲下來,直視她的雙眼:“婉寧,我說過,我隻要你,那些亂交的人,我與他們不過是點頭之交,偶爾幫忙做個案子罷了。你不要多心,我不會與他們一樣的。”


    “嗯。”點點頭,這個男人的雙眼太過澄澈,叫她不能不相信。


    周亦銘便挽著她的肩,鼓勵一般說道:“走吧,跟我去見見我的同事們。他們跟我一樣,都有職業病,喜歡問一些刨根究底的問題。到時候不會答的或者不想答的,你就不說。”


    “好。”為了彌補剛剛對他的不信任,蘇君逸隻好勉強自己應下,雖然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周亦銘是不是心急了些?她無法回答,事已至此,隻好硬著頭皮跟著他穿過空曠的客廳,擾攘的泳池,繽紛馥鬱的花廊,一路向後去。


    後院奇大無比,蘇君逸本以為周亦銘所謂的“後花園”會是個至少有邊界的地方,結果她就著草地上篝火的光看去,跟本分不清哪裏是山林哪裏是後院。


    所以說,這林子就是慕容家的後院?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已經在唏噓聲中被周亦銘推到了焦點處。


    “靠,老周,這就是你勾搭回來的妹子?這麽水靈,什麽時候給哥們也介紹一個?”一個穿著運動服的男青年瞬間躥近,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對蘇君逸讚不絕口。


    另一個運動男卻罵:“你小子滾遠點,那是我師兄的妹子,沒你的事!”


    “尼瑪!整天張口閉口就是你師兄,你幹脆嫁給你師兄得了!”這個運動男當即反擊回去,立即引來哄笑聲一片。


    正喧鬧不已,一個看上去已經不止五十歲的男人向蘇君逸招手:“小姑娘,你過來。”


    她不解的看著周亦銘。周亦銘拍拍她的後背:“去吧,那是我大學導師戚少威,我進了律所後,一直是他帶的我。”


    點點頭,她將視線轉過來,看準了方向,抬頭挺胸,鼓起勇氣,微笑著走過去。


    當她走近,戚少威居然起身,標準的握手姿勢一出,慌亂間她便伸出兩隻手去——右手正托著無力的左臂,忘了將左手放開了。


    戚少威便也伸出另一隻手,用雙手回應她的舉動:“你好你好。”


    “戚老師好!”蘇君逸禮貌回應,心想這個老前輩還真是平易近人呢。


    戚少威笑得更濃了,眼鏡後的雙眼將蘇君逸上下掃視一遍,讚道:“是個好姑娘,你跟亦銘會幸福的。”


    手還握著,她不好主動拿開,又聽老前輩說她跟周亦銘的事,不由的臉一紅,應道:“謝謝戚老師。老師您請坐吧,我是小輩,站著不要緊的。”


    戚少威便讚許的鬆開手坐下,拿起一根烤羊腿遞給她:“來一個?”


    “謝謝戚老師好意,我吃不得羊肉。”蘇君逸隻得婉拒,那個味道會叫她作嘔。


    戚少威若有所思點點頭,問道:“不喜歡羊肉的膻味?”


    “戚老師慧眼,正是如此。”蘇君逸見對方不狷介,心中略安,心想周亦銘的這個導師為人還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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