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亦銘為了跑一個案子出差去了海南,隻說盡量在她拆石膏的那天回來,結果一去便了無音訊。


    幾場春雨下來,將這個城市混濁的空氣換上了微微潮濕的清新氣息。


    半個月的時間匆匆過去,她感覺其實跟在濱江市沒有多大的區別,不過是新同學對她有著沒來由的隔閡,而室友舒琴在她的舉手之勞下卻很快向她投誠,隻是這投誠隻在宿舍裏,在教室裏,兩人還是形同陌路。


    用舒琴的話說:如果她跟蘇君逸同流合汙了,那麽她將會被班裏其他人排除在外。


    這無聊的抱團行為,叫蘇君逸很是無語。不過既然無語,那就做好自己的事,兩耳不聞身外事就好。


    這一天傍晚,好不容易請了兩個小時假的她準備去醫院複診。


    剛出校門便看見慕容昇笑嘻嘻的站在那裏擺造型,腦袋上頂著一副墨鏡,身後停著一輛大紅色的超跑。


    神……周亦銘不會拜托這位富家公子哥來送她去醫院的吧?這待遇還真是誇張到離奇呢。


    第一次坐進連頂棚都沒有的車,這感覺還真是無法言說,一路上她找不到合適的話題跟這隻見過一次卻沒有說過話的人交談,隻好沉默。


    慕容昇卻比慕容昊平易近人的多,見她有點拘束,便一個勁的沒話找話說,三說兩問,就扯到了她的家人。


    看來周亦銘並沒有提及關於她的詳細消息,她隻好說:“他們不在家。”


    “哦?忙著在哪裏發財呢?”在紅綠燈前停下,慕容昊顯然是拿她當做了他觀念裏的女人,張口閉口都是錢,直到現在才提出了關於她家底的問題。


    想必這些富家公子也喜歡與自己家世旗鼓相當的女人吧?可惜他慕容昇表錯情了。


    蘇君逸臉上本就勉強的笑瞬間凝住:“在天上。”


    慕容昇訝異得忘記看紅綠燈的變化,差點被一輛垂著方向駛來的水泥攪拌車撞上。


    方向盤緊急一打,超跑失控,斜著衝上一家茶餐廳的門口,堪堪在店鋪牆壁外停住。


    驚魂甫定。慕容昇看著走出來的店主,丟下蘇君逸去交涉,最後賠了一筆錢了事。


    等他回來時,蘇君逸已經離去。


    急三火四的聯係了周亦銘。對方連罵他都懶得罵,直接掛了電話。


    剛從機場出來的周亦銘臉色極其難看的上了出租車,向醫院趕去。


    夜幕降臨時,蘇君逸托著左臂從醫院大樓出來,抬頭便見剛剛下了出租車的周亦銘。


    大步流星邁近,周亦銘不由分說抱著她塞進出租車裏,指了個地點給司機,隨後焦急的看著她的左臂問道:“怎麽樣了?能穿衣服了?誰幫你穿的?疼不疼了?拍片子了沒有?肌肉真的萎縮了嗎?都怪我不好,那個案子涉及商業機密,輕易不能聯係外界。我隻好,隻好一直忍到結案才能聯係你。”


    “我沒事,好著呢。就是把你的朋友扔在半路了。”實在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肌肉確實萎縮了,但不是不可逆的。隻要仔細塗抹一陣子藥物是可以恢複的。


    周亦銘還是不放心,非要親自看看。她隻好問:“你想到哪裏看?學校你是進不去的,你的公寓又不許我看,總不能在大馬路上吧?穿這麽多衣服,袖子又卷不上去。”


    這個問題確實叫周亦銘頭大,想著便叫司機改變了路線,去賓館。


    “能不能不要花這些冤枉錢?你不是要攢錢買房子嗎?”蘇君逸有點惱。動不動賓館賓館的,賓館是他家開的?不花錢啊?真是受不了他的消費觀念。


    周亦銘卻不以為然,頂著黑眼圈嘿嘿一笑:“沒事,不差這一點錢。”


    話音方落,一個腦崩兒就落在了他頭上。


    隻見蘇君逸異常嚴肅的瞪著他,訓道:“我倒是無所謂房子不房子的。可話是你說的,你就要做到。公司還在建,距離盈利還早著呢,往後幾個月還要再往裏麵投錢,設備。人工,哪一樣都得花錢,所以你能用來理財的款子隻會越來越少,隻靠你自己的工資,以你現在的消費方式,難道要等上五六十年才能娶我?”


    被戳到痛處,周亦銘果然啞火了,別過臉去兀自糾結了半晌,隨後難得的沒有狡辯,而是乖覺的點頭,道:“老婆大人說的對!”


    “去你的!誰是你老婆?”還沒結婚呢,老的哪門子的婆?神經。這話罵不出口,隻能在肚子裏翻滾。


    周亦銘便舉起她的左手叫她看。


    “這是訂婚的戴法,是不是你人回來了,腦子還在出差?”她簡直無法想象這個男人怎麽有時候幼稚得像個孩子,真是服了他了。


    他便嘿嘿傻笑:“告訴你個好消息。”


    “什麽?”


    “我二哥下周就結婚了,往後我可以少往家裏匯一部分錢了。”依然是傻笑,周亦銘似乎看到了買房子的曙光。


    啊,第一次聽他談到他家裏情況,還是他被她氣得語無倫次時的事了。直到這一次她才清楚的發現,這個男人似乎顧家到有點叫人匪夷所思啊。


    她問:“你不是被逐出家門了嗎?”


    他啊了一聲,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解釋道:“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後來他們發現我一個月的工資就超過他們加起來全年收入的總和了,便想著法子叫我回家。我小妹偷著來看我,其實就是家裏人攛掇她來當說客的,這我是後來才知道的。不過我懶得回去讓他們擺布我,隻管每個月寄點錢接濟一下。如今就剩四弟和五妹還沒有結婚,等他們也有了著落,我就隻要贍養兩個老的就行了。”


    “好複雜。生那麽多沒罰款嗎?你家到底是哪裏的?”這才想起來,這位律師先生到現在還來路不明呢,她是有多疏忽,有多不關心他本人的事?


    這麽久總是他護著她幫著她陪著她,此時此刻,她羞愧不已,在脫口而出那樣的問題後卻又後悔了——還不如找別人打聽好了,給他個驚喜。


    這樣一問,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她根本不了解他嗎?


    無地自容的蘇君逸,根本不敢去看對方的眼。


    周亦銘果然有點失落,不過也就一瞬間而已,隨後溫柔的看著她,柔聲道:“我是哪裏的?這樣吧,我聽你一回,咱們不去找賓館了,去慕容家吧。等我給你抹完藥,順便帶你見識一下我的圈子,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的老家是哪了。”


    “可是我得回學校了,出來是有時限的。”她拒絕,羞愧是一回事,真的要做卻是另外一回事。她還沒有準備好去接觸他的世界。


    說白了,她現在的心思還在學業上麵,前陣子不得已為了應付族人而四處奔波,已經害她落下好多功課了,盡管她天資不差,領悟起來很快就能補上,可是她不想到了這裏再惹上紛亂的人事。


    周亦銘卻不覺得有什麽不妥,請假嘛,就說時間不夠好了。於是他提出了這麽個具有建設性的意見。


    蘇君逸還是不同意,他便不高興了。


    “是不是又有人在追求你?還是說我半個月沒有聯係你你生氣了?”酸溜溜的話語出自這個業務精湛的律師之口。


    “你真是個怪人。”


    “你胡說。”孩子氣的轉過臉去,周亦銘開始賭氣。


    神啊。這個男人能不能正常一點?蘇君逸感覺好無奈,隻好歎息:“誰會追求我這個土包子啊?這邊人的目光那麽高,也就你會看走眼選上我。至於說生氣,根本沒有的事,我忙著準備奧賽,根本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的。你別鬧了好不好?叫人聽見了還以為你是小學生呢。”


    “誰管別人怎麽想。真的沒有人追求你?”終於肯轉過來,周亦銘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緊張過頭了。


    仔細看看,這個小女子其實是很出色的,尤其是那一抹額發長長的粘在她臉上時,那沒來由的衝動,總會叫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替她將頭發別到耳根後。


    他這是在吃人家小姑娘豆腐嗎?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蘇君逸莫名其妙,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


    他便說:“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沒有?真的沒有?可我怎麽覺得你那麽秀色可餐呢?那些人才是眼光有問題。不過有問題才好,省得我還要驅逐小三。”


    “驅逐……這詞用的略顯誇張啊周叔叔。你要不要開個驅逐艦?”好久沒有跟人扯皮了,逗嘴的細胞不堪寂寞,發出攻擊。


    周亦銘的秀逗細胞瞬間被激活,很是誇張的瞪大了眼,還豎起大拇指,表示:“女俠高見,我記住了!”


    “神經。”看著窗外的景色越來越陌生,車子走的不像是回學校的路,她便問,“你到底要鬧哪樣?趕緊送我回學校啦。”


    “不行,至少等我檢查了你的左臂再送你走,快了,馬上就到了。”論耍賴,周亦銘自認當世無雙。


    蘇君逸隻好拿起大哥大給老師打電話。


    電話一掛,就見周亦銘得意的笑。


    “真是服了你了。”車子在一處僻靜的林子裏停下,雀鳥已歸巢,四下安靜無比,隻有不知名的動物偶爾發出一兩聲不明所以的吱吱聲。蘇君逸狐疑的看著周亦銘,“這是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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