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上午九點整,蘇君逸等人再次出現在了毓秀鎮上那奇形怪狀的大樓前。


    這一次,老婆婆親自等在了屋前,身後跟著幾個年紀不小的男女,蘇君逸一看就覺得這些人一定是老婆婆的子女。


    果然,待他們下車後,那群人中走出一個看上去已經四十好幾的大叔,親熱的與周亦銘握了握手。言語間自稱是老婆婆的長子,說著話便將他們往這棟樓最寬敞的那間屋子迎去。


    這態度,簡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啊!蘇君逸不會天真到覺得事情可以這麽簡單的解決,因此她分外留意了老婆婆身後的那幾個人。


    拋頭露麵的事交給周亦銘,而觀測人心的事自然由她來負責,這有點像――男主外女主內?呸呸呸,還沒嫁人呢,想這亂七八糟的做什麽?


    收斂好心思,她便朝一個主動挽住她的少婦笑著點點頭:“你好。”


    “想必這位就是秀水村中的蘇君逸妹妹吧?哎呀,這名字我也不是頭一回聽說了,我家小叔子跟你可是初中同學呢。那時候啊,每次月考結束,他總在牆上寫下你跟他的分數對比。基本上每次你都是年級第一吧?可我那小叔子隻能勉強爭取個年級三四十名。要是他知道今天我們這些叔伯嬸嬸能看到他的偶像了,指不定要怎麽激動呢。來來來,快坐吧妹妹。”少婦打扮入時,但嬌而不媚,叫人看了會產生賞心悅目的舒適感來。


    可見不光是人靠衣裝,衣裝也得挑人。蘇君逸記得她三嬸封姿薔就有一套一模一樣的衣服,卻完全穿不出來這位少婦給人的感覺。


    聞言,蘇君逸淺淺一笑:“這位姐姐過獎了。”她若是喊嫂嫂,豈不是順了她那位同學的身份來?剛見麵,還是不要一下子那麽親昵的好。誰知道笑裏有沒有藏刀,誰又保證少婦這張蜜裏調油的嘴。下一句會不會說出驚天動地的話語來。


    再說了,她根本不知道這位少婦所謂的小叔子,也就是她蘇君逸的同學,到底是誰。忙不迭的套近乎。說不定反而會被事實真相打擊到體無完膚。


    少婦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隨即又笑盈盈的招呼蘇君逸在客廳裏入座,一轉身便去招呼慕容昊。


    豈料慕容昊絲毫不給她情麵,猛地退避出去好遠,嚷道:“我不喜歡女人,你走開!”


    眾人皆是一愣,隻有周亦銘與那中年大叔置若罔聞,依舊笑哈哈的互相打趣著。


    少婦鬧了個大紅臉,卻還是笑:“既然這位弟弟不喜歡。那姐姐我出去就是了。”


    蘇君逸忙起身挽住她:“姐姐你說笑了,我這表弟就是淘氣,說的話不能當真的。這孩子就喜歡捉弄美女,看姐姐長得這麽好看,一時害羞才言不由心了。姐姐別見怪。”


    邊說邊朝慕容昊遞眼色。蘇君逸笑眯眯的與這位少婦坐在了一起。


    而另外一個年紀大些的婦人卻抱臂在懷,踱步到蘇君逸麵前出言挑釁:“果然長了張能說會道的巧嘴呢,居然能說動我家老太太執意要賣樓,這麽大的本事我可得好好學學。不過我倒是好奇,待會兒負責談判的到底是那位風度翩翩的大律師呢,還是這位嬌小可愛的小婦人呢?”


    小婦人?哦,她戴著婚戒。隻是不在已婚的位置上而已,這婦人一定是故意的吧?


    於是她不怒反笑:“大姐姐一定是跟妹妹開玩笑呢,要說小婦人的話,這個屋子裏不就隻有這位美女姐姐了嗎?”說著用右肘碰了碰一旁的少婦,接著歪曲話題道,“我戴的是訂婚戒指。還沒嫁人呢,可不敢叫大姐姐這樣高看了。不過大姐姐要是不介意,想叫這位美女姐姐站到我這邊來,我倒是挺願意叫這位姐姐代表我方跟老奶奶談判的呢。想必到時候,知己知彼的談判才會更精彩一些。大姐姐出的真是好主意。妹妹我自歎不如。”


    本想羞辱這位容貌出眾的少女,婦人卻被這少女駁了個啞口無言,隻得自認馬失前蹄,再思後計。


    於是這婦人看向老婆婆假意掌嘴道:“哎呀媽,韓翠又說錯話了,自罰,自罰!”


    豈料少婦卻拽住那婦人的手勸道:“嫂嫂這是說的什麽話,我看你說的挺好,隻要這位妹妹識大體,會體貼大家來一趟的不容易,開出合理的價格,我就是代表她與咱家老太太談判,那也是應該的嘛。”


    婦人忙道一聲:“還是小薇聰慧。”隨即就坡下驢,再也不提掌嘴不掌嘴的事了。


    心中長籲一口氣,蘇君逸看著這群狼環伺的客廳,不由得大呼不妙。


    這廂還在唏噓不已,那廂周亦銘已經與那中年大叔達成了什麽默契,一個勁的哈哈大笑,並不住的相互恭維著。


    “哎呀呀,老哥哥說的是,這種事不慎重哪裏能行呢?老哥哥的提議一點瑕疵都沒有,老弟我佩服,佩服啊。來來來,不如咱們出去找一間酒館,便喝邊聊?”周亦銘慣會給別人臉上貼金,這種場合對他而言簡直是如魚得水。


    於是那中年大叔忙不迭道好,做一個“請”的手勢要叫周亦銘先走。豈料周亦銘卻與蘇君逸同時向那老婆婆走去,一人攙住老人家的一隻胳膊,一個勁的表達謝意。


    老婆婆聞言雖然麵上隻是微微一笑,卻還是趁著間隙給那中年男人遞去了一個知會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說:這小兩口是會來事的,你給我小心了。


    中年大叔隻得一個勁的點頭拍胸,跟在他們三人後麵出了客廳。


    下台階的時候,老婆婆故意一腳踩空,整個人帶著猝不及防的周亦銘與蘇君逸一同向階下倒去,卻見一股黑風一刮,眨眼間三人已經穩穩的站在了台階下的空地上。


    在車上時,蘇君逸一早知會過小影:“恰當的時機裏,一定要讓別人知道你的身手不是蓋的,這樣咱們能多一點勝算。”


    因而這一次,小影秀完身手後,將自己留在了其他人的視線範圍內。


    站在廊下的眾人方才都是驚呼不已,直到這時候才有人想起來說謝謝。


    隻見一個約莫三十歲的男人上前幾步,一把握住小影的手,兩眼放光:“大妹子,這功夫是從哪裏學的?能不能教我學上一招半式的?能不能收我為徒?”


    小影那千年冰山一般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表情,且是厭惡的表情,隻聽她冷言冷語道:“放開我的手。”


    那男人十分乖覺,心知是自己唐突了,忙鬆開手原地立正站好:“是,師傅。”


    “我不是你師傅,我也不收徒,你想多了。”小影說完,身形一縱,消失在了原地。


    隻留下怨念深重的男人在那裏幹嚎:“師傅?師傅!美女師傅……”


    中年大叔冷哼一聲,這男人才收斂了些許,雖然退回到了自己該待的地方,卻還是一個勁的上看下瞅,試圖找到失蹤的小影。


    蘇君逸心裏一陣好笑,想來這個男人是個武術迷吧?不知道跟張偉是不是有的一拚。啊,張偉,感覺好遙遠了呢。那可是她的第一個武功師傅,不知道他跟小影到底誰更厲害一些?大概是小影吧?


    正兀自揣摩著,蘇君逸抬眼間看見周亦銘正一個勁的跟她使眼色,於是她便攙著老婆婆率先上車,又招呼那幾個婦女一起,由彭梧駕車,他們幾個先走,去那毓秀山莊。


    周亦銘則與其他人壓後,在彭梧送完蘇君逸等人後再來接他們。


    邊走邊交流著毓秀鎮的曆史,周亦銘顯然是做了功課的,在提到那一座古廟的時候,不由得多留了幾個心眼。


    中年男的目光頓時發出膜拜的光彩,他說:“啊,那可是五六百年的古刹了。每一年我都要去許願和還原,這幾年在佛祖的保佑下,我李家才得以風平浪靜啊。過陣子我得再去上一上香,好叫我家那個混小子金榜題名,考個好大學。”


    嘴角不自覺的上揚,看來這位中年漢子是個虔誠的信徒呢,周亦銘笑道:“哦?老哥哥家有即將高考的學生?那還真是要多做善事為孩子積福啊。”


    中年漢見遇到了知己,接下來的話就說的愈加沒有節製起來。一會兒談到前些年填起來的那個水塘,說掉進塘子裏的小孩子那家,是如何如何的不敬佛祖;又說在那之後那塊地鬧了多少回災,大凡靠近的小孩晚上都會做噩夢。


    說著說著,又提到了老中學外麵徘徊的瘋老頭是如何的褻瀆神靈,總之是半句不離佛祖,每歎必表忠心。


    沒做虧心事的人會草木皆兵到如此地步嗎?想必不會吧?


    周亦銘若有所思的連聲應答,一個勁的誇這位老哥哥說的對。


    轉眼間,彭梧開著車來了,一行人上了車,這位中年大叔還是絮絮叨叨的講那些鬼怪之事,周亦銘忽然覺得那聲音嗡嗡的像蜜蜂一般揮之不去。


    凡事都到適度,反常即為妖。這個老男人身上,應該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過往吧?


    少頃,車子停在了一間仿古的建築群前,彭梧喜滋滋的匯報:“周哥,咱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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