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周亦銘給出了君子協定,蘇君逸還是覺得她的身邊已經被埋下了一枚不定時的炸彈,心中不免惴惴然。正琢磨該怎麽開口進一步強化所謂的協定,公寓門卻被敲響了。


    想起隔壁臥室住著的關秀秀,蘇君逸生怕被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隻得猛的躥出老高,起身去開門。


    敲門的應該不是慕容昊,因為他有備用鑰匙;而小影,從來都是匿跡無形。手放在門把上的時候,蘇君逸考慮著各種可能的人選。


    打開門,預料中的人來了——不是張楚又是誰?仔細一看,身後還跟著個女娃娃,看年紀不過十三、四歲而已。輪廓初顯的瓜子臉上,叼俏的鳳眼往裏一掃,叫蘇君逸生出一種“此乃真美人也”的感慨。


    屋門大開大合間,這小女娃一下子往裏衝去,挨個臥室開門,尋找著什麽。直到打開最裏麵的那一間,才嗚哇一聲撲進去哭了起來:“媽媽~~~綺柔好想你,爸爸再不帶我來,我就把你的小老板殺了!”


    摟住寶貝女兒的鄭秀秀忙捂住她的嘴:“胡說什麽呢,這是在外麵不是在家裏,嘴上沒個把風的可怎麽是好?想叫媽媽擔心你一輩子啊!”


    張綺柔不樂意了,甩開她媽媽的手,氣鼓鼓的嘟著嘴,衝出臥室來找蘇君逸算賬。


    蘇君逸又不傻,一瞧那架勢,一聽那對話,心中頓時明了,想必是鄭秀秀做護工的這一周基本上沒怎麽回過家吧。


    可是她白天上學,也沒有限製這位護工嫂嫂的行動啊?那她白天沒抽空回去看看孩子嗎?正困惑著,鄭秀秀追了出來,將低頭弓腰來撞蘇君逸的小姑娘一把拽住,背在後麵的手拿出來一件織花非常別致的羊毛衫來,哄道:“看,這是什麽?你一直想要的白雪公主媽媽給你織出來啦。快看!”


    順著鄭秀秀的提示看去,那件海藍色做底的羊毛衫正麵,可不正是織了一個可愛的小公主嗎?


    張綺柔臉上的陰雲頓時散去,撲到鄭秀秀懷裏摟著她的脖子。眼淚汪汪的直喊:“媽媽給我穿上!”


    這離奇的一幕,叫開門進來的慕容昊看了個正著。他皺起眉頭來,不情願的上前與張楚打了招呼,隨後便要出去,卻被換上新衣服的張綺柔指著鼻子罵:“你是誰家的小孩子,怎麽這麽沒有禮貌?”


    “我!”慕容昊被罵得臉都黑了,一個還沒有他大的小丫頭片子,來說他這個年輕有為的少年大學生是“小孩子”?豈有此理!


    本已轉身的他猛不丁後退幾步,湊到一臉威嚴不可侵犯的張綺柔旁邊:“呦,原來是個小奶娃娃。算了算了,還沒斷奶的小孩子而已嘛,不跟你計較了。走了。”


    張綺柔氣得直跳腳,也不管她一臉無奈的老爸和一個勁溫吞吞笑著的老媽,擼起袖子。朝慕容昊再次離去的背影衝去,待到近身,一把揪住他的風衣腰帶,將他拉住不準走。


    “你這是要幹什麽?搶親?”慕容昊慣會諷刺,對於異性從不留情,他本以為這麽多人在,這個毛丫頭總要顧及點姑娘家的臉麵吧。誰曾想——


    張綺柔手中死死拽住那根腰帶不放,抹一把方才來不及擦去的眼淚,豪氣衝天的嚷嚷道:“本姑娘今天就搶了,你能把我怎麽著?告訴你,不賠禮道歉的話,不許你走!”


    “呦嘿。你還真是牛掰的很呢。那行,趁你爸媽都在這裏,你去問問他們,把你許給我願不願意,願意的話本帥哥就勉為其難收下你了。”誰怕誰。比厚臉皮?他隻會比她更豁得出去。


    叫人大跌眼鏡的事發生了,張綺柔的手順著腰帶滑到了慕容昊腹部,同時她的雙腳也變換了位置。站在慕容昊麵前仔細打量一番,張綺柔喜滋滋的一笑:“媽媽,這是個帥哥哎。綺柔好想留著將來做你們的女婿。還有爸爸,你覺得呢?綺柔以後會乖的啦,你們就答應了綺柔吧。”


    哈?慕容昊欲哭無淚,可憐他長這麽大,什麽樣討厭的女人都見過,獨獨沒見過這死乞白賴,一上來就要搶他去做未來老公的潑辣貨。


    這這這!一向笑談自如的慕容家三公子,遇到了勁敵!這是個很嚴峻的問題,必須小心謹慎的解決。


    豈料沒等他想好到底該把黏糊糊湊上來的小女娃怎麽處置,張綺柔已經踮起腳,“啵”的一下親上來了。


    “嗯,這是定親的kiss哦。你可不許耍賴了哦。今後看本姑娘怎麽調/教你,非要讓你明白什麽是紳士的風度!否則以後你配不上本姑娘就壞了。”張綺柔說著,像小兔子一般蹦躂到目瞪口呆的張楚那裏膩歪。見張楚半天反應不過來,隻得又躥到鄭秀秀懷裏蹭啊蹭,嗲嗲的喊“媽媽”。


    捂著被塗上口水的臉,石化在原地的慕容昊忽然怪叫一聲打開門衝了出去。


    這一段中二病爆發的插曲,就此宣告暫停。張綺柔看著被猛然一甩關上的門,忽然嚶嚶的哭。手足無措的鄭秀秀隻好一個勁的給張楚遞眼色,夫妻倆最終被迫點頭同意了女兒的胡鬧。


    等張綺柔安靜下來,張楚才有空商量正事,卻見蘇君逸的左手中指上套著枚婚戒,因而他上前幾步一拳捶在周亦銘肩上:“好小子!動作這麽快!也不跟老哥說一聲,不行,得罰酒!”


    “罰就罰!走!哪裏去喝?”周亦銘倒也爽快,隻是這決定有點善做主張了些,畢竟被連番變化弄得驚詫不已的蘇君逸,好像還沒聽到張楚的打趣呢。


    因此,張楚不接周亦銘的問話,反而衝著蘇君逸問:“丫頭,你挑個地方?”


    “啊?”蘇君逸回過神來,望了眼周亦銘,道,“看你們和亦銘的意思吧,我不挑剔場合的,隻要不是太吵鬧就行。”


    周亦銘一個勁給張楚使眼色,見事已至此隻好作罷,待到走在外麵的路上,他才責怪張楚:“外麵這麽冷,她連衣服都不能穿完整,她出來挨了凍我找你算賬!”


    張楚聞言指了指走在後麵的蘇君逸,又指了指周亦銘的衣服,笑罵:“白癡老弟,老哥這是給你製造機會呢懂不懂啊?”


    恍然大悟的周大律師忙脫下衣服,小跑步到後麵給心上人披上。蘇君逸倒不矯情,坦然的接受了好意,隻是她覺得周亦銘這麽挨著凍也不是個事兒,隻好默默的貼著他走,好叫他少吹點風。


    周亦銘樂不可支,幹脆拽著她走到前麵去。


    一行人算是漫無目的地在走,具體去哪兒尚未決定,在經過靜竹茶館時,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火光閃耀的玻璃窗內。


    抬頭看看大門上方懸著的匾額,張楚提議道:“早就聽說這家茶館的茶水別具一格,我看今天大家就以茶當酒吧?”


    “張大哥你去問問嫂嫂吧。亦銘先跟我進去,這茶館是我同學她爸爸開的,我剛好有事找一下這位老板。待會兒你們決定好了,我也該辦完事了,要是看見你們進去了,我們不走就是。不知張大哥覺得這樣是否可行?”心中始終惦記著那難能可貴的姐妹情誼,蘇君逸提出了折中的法子。


    張楚自然沒有意見,轉身去了落在後麵的老婆孩子那裏。


    走進燈火通明的茶館,蘇君逸直奔櫃台,一聲“柏叔”喚醒了正打盹兒的柏竹。


    “咦?丫頭,這麽晚還來?”原本睡眼迷蒙的柏竹,在看到蘇君逸身邊站著的一米八高個兒的周亦銘時,頓時打起精神來起身問道,“這位先生該如何稱呼?”


    蹩腳的普通話,周亦銘卻是聽懂了,大手往身邊人肩上一摟:“柏老板是君逸的熟人,那就喊我小周吧,不才是她的戀人。”


    柏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走出櫃台後麵那一方小天地,起身要迎這兩人上樓。


    蘇君逸拍拍周亦銘的手示意他鬆開,將棉衣遞給周亦銘後,她將柏竹叫去了一邊,說起了來意:“柏叔,你也看到了,我跟他的事決定的匆忙,所以還沒空跟小雲她們說。這會兒她們在起頭上,我也不想辯解壞了姐妹感情。所以想請柏叔明天中午幫我留住小雲,想必到那時候她也該平靜一些了,我必定趕來親自跟她說。”


    “嗯,也是。在班上人多眼雜,還是叔叔我這裏清靜。那行,這事兒叔叔給你記著。對了,這位男同誌看起來好像比你大不少吧?你真的沒有跟自己開玩笑?”到底是社會上混的人,想的比較全麵。再兩情相悅,歲數差的狠了,也是為世俗所不容的。


    蘇君逸知道柏竹擔心的,多半不是周亦銘對他好不好,而是別人會怎麽看她。所以她淡然一笑:“柏叔,想必小雲或多或少跟你說了一些我家裏的變故,如今的我不能考慮家長裏短,隻能考慮安身立命。他人不錯的,對我很真心,幾次為我奔波,我就是鐵石心腸也軟了。柏叔你別擔心,我自己知道分寸的。對了柏叔,你這裏入夜不打烊的是吧?”


    柏竹聽著蘇君逸的話不時點頭,到了最後一句的時候不由得向大門處看去,果然瞧見幾個正說著話往裏走的人。既然有生意可做那自然就不能放過,所以他笑眯眯的點頭,叫蘇君逸趕緊喊朋友過來,同時還把貼身收著的“雅築”間的包間卡一並給了她,極力的幫她在朋友麵前長臉。


    恭敬不如從命,蘇君逸接過包間卡,挽住周亦銘朝柏竹點點頭,轉身引著張楚等人上樓,去那間從來隻聽過、卻沒進過的最好的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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