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樣有損風紀的事件,來自校方高層的震怒可以說是雷霆萬鈞。當天下午,丁誌競已經被勒令退學,狼狽返回了他原來的學校。


    原本要被丁誌競這隻貓當做耗子進行狩獵的蘇君逸,悄無聲息的進行了攻守轉換。自認沒有必要貓哭耗子假慈悲,事發之後她便隱匿在教室中,不曾輕易外出。


    校方啟動應急資金,意圖堵住新聞工作者的嘴,原本這事還有得扯皮條,萬幸在最後關頭,老校長莊靜波親自出麵,將記者安撫下。


    盛大的慶典結束前,所有的風波已經得到平息。坐在教室裏看著窗外飄揚著的節日彩旗,蘇君逸走了神。


    想必這就是所謂的痛快吧?連日來的擔心和思慮,在第一個目標被擊潰的刹那,仿佛消失無影蹤。並不是她要挑軟柿子先捏,隻是第六感一直告訴她,這個丁誌競必須率先除去。


    聽著耳畔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嘴角上揚、單手托腮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的狠心,大概是被傷害得多了,再心慈手軟的人也會奮起反擊的吧?


    各個班級的才藝展已經進入尾聲,今晚的晚自習依然會被取消,留給各個班級自由活動。想搞點娛樂節目也是可行的,並且可以向校方申報借用影音設備,隻是數量有限,先到先得罷了。


    也有財大氣粗的班級,一早自行出資租借了校外影像器材店的設備,因而晚飯過後的夜晚,濱江高級中學內的氣氛才真正進入了沸騰的時刻。


    手上閃亮的鑽戒時刻提醒著她自己此時的身份,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她徹底回避了來自隔壁組的目光。每一次謝良生不經意掃過來,都隻能看見她一臉於思看向窗外的側麵。


    班裏的同學明顯對她有點敬而遠之了,議論聲再小,或多或少也會傳進她的耳中,而那個三個姐妹淘,自是氣到現在不肯理她。


    生氣是應該的。是必須的。這麽大的事,如果換作她們三人中的任何一個對她先斬後奏,她一定也會鬱悶的吧,何況她根本連奏都沒有奏。


    因此她不去找姐妹淘解釋。想著等她們氣消了再細說才是穩妥的做法。


    當風塵仆仆卻精神矍鑠的周亦銘提前趕回來,站在她窗外招手的時候,她的意識還不知在哪裏亂飛。直到慕容昊隔著顧濤推了她一把,她才如夢初醒,起身向外走去。


    身後響起唏噓聲一片,她卻不察,隻是一門心思想著到底要將公司的法人代表定為蘇懷琥還是江宏彬。為了讓他們兩虎相爭,從而分散對她的注意力,這個決定必須慎重,同時她必須給沒有被選中的那個人。一個可以牽製當選者的職位。


    這樣看來的話,是不是副總經理之類的職位更合適一些?還是說幹脆將職位放低,安排在最要害的部門,比如負責成品出售的貿易部?這樣的部門油水自然豐厚,如此一來。這兩個至親,一個上高位,一個享高利,自然可以鬥得不亦樂乎,隻是這樣的內鬥會不會動搖了公司的根本呢?


    總之,要考慮的東西太多,她恨不能立刻讀懂那本《博弈論》裏高深莫測的理論。隻可惜時間太有限,她隻能邊摸索邊前進。為了前進,專業知識的精進是必須的,卻也是急不得的。目前而言,她隻可以求穩,不能太急功近利。必要時隻能放下架子向周亦銘請教。


    一頭撞上轉移到教室門口等待的人,蘇君逸抬起困惑的臉,道:“亦銘,到底該怎麽做才好?”


    “嗯?”難不成是在問感情的事?還是說公司的事?由於之前已經在窗外觀察了片刻,此時再結合未婚妻心事重重的模樣。周亦銘很快判定,折磨伊人的一定是第二個問題。


    職業化的微笑向教室中眾人一掃而過,周亦銘圈住蘇君逸的肩,相攜離去。


    歡聲笑語的校園裏,行走著的兩人遇上了李勁鋒。那天的梁宇昆事件,因為校慶迫近的緣故,老校長暫時沒有做處分表態,因此老李還是以年級組副組長的身份忙裏忙外,叫人一眼可以看出他操勞過度的神色。


    周亦銘禮貌的與老李互相點頭笑笑,似乎已經是熟人的樣子,與之並肩而立的蘇君逸,則與大大方方的喊了聲“老師”,表麵鎮定的她心裏其實早就想開溜。


    老李卻不放過她,洞悉世情的雙眼不肯離開她的手,他問:“好歹是人生大事,有沒有考慮清楚了?”


    “嗯。”點點頭笑對老李,下一個問題,叫她恨不能馬上逃開這是非之地。


    老李又問:“小謝怎麽辦?”


    怎麽回事?老李不是個糊塗人,應該不至於當著周亦銘的麵問她另一個男生的事才對,隻是老李似乎很是關切的口吻叫她無法回避,琢磨片刻她隻好謹慎答道:“老班,他的事不該由我來過問,我也沒空。”


    誅心的話呢,哎。說完她忙岔開話題:“呐老班,下學期精英班的老師配置是不是跟以前一樣,要等期末考完再決定?”


    “你這是做夢想屁吃呢?精英班是挺好,獨棟小樓不說,每一門的老師都是名師,還有自由教室,沒必要聽的課可以選擇離開,這倒是蠻適合你的。隻是精英班不是隻看總成績的呢,你偏科那麽嚴重,誰敢要你?別給我丟人了!奧賽要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結束後,給我老老實實啃題庫去!”老李總算還是老李,一如既往的對她又挑剔又鼓勵,不熟悉的人想必會多心。


    這一番激將說辭,蘇君逸怎麽會不懂呢,隻是她和老李過招,從來都是禮尚往來,所以她笑:“是哎,我這麽笨,下學期幹脆掉到三班好了,省得老班還要為我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操心。”


    “哼!我看行,你去吧!”老李哈哈大笑,不再提剛才的不愉快話題,拍拍周亦銘的肩道。“小周啊,這個刺兒頭你可看到了,別說老哥我沒提醒你啊,總有一天你會被她氣得哭笑不得。到時候記得找老哥來打小報告啊,保管給你治好她的毛病,哈哈。”


    一直笑眯眯旁觀的周亦銘道一聲好,又與老李寒暄幾句,這才得以與蘇君逸離開。


    邊走邊漫不經心的慨歎:“你家老班都知道你跟謝良生的事,可見你們學校的人都是這麽認為的吧?所謂的公認就是這樣了。”周亦銘說完,忽然停下直直的看著蘇君逸,“轉校吧!”


    “啊?你瘋了?這都隻剩一年多一點就高考了,現在轉校,你想什麽呢?”


    “轉去上海好了。手續我幫你走門道弄妥就是。”周亦銘提出了最叫人匪夷所思的要求,大概在他看來,這是最正常不過的呢。


    不得不說,蘇君逸有點理解不來這家夥到底在抽什麽瘋,說好明天才來。結果今晚就跑來了,又無緣無故叫她轉學去上海。事關高考和戶籍,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弄好?她是個能懶則懶的人,自然是不願意的。可是她再想,周亦銘是個虛歲30的人了,提出這種要求應該是有他的考量,不如先問問再說吧。


    因此她笑著打趣:“哎?不要告訴我這是為了躲避什麽人或事哦!”


    不提還好。一提就糟。隻見周亦銘別過臉去,像是默認了她無心的假設。


    不會吧,躲誰啊?這個家夥怎麽這麽沒有安全感啊?是不是被女人騙怕了啊?可是這事絕對不能慣著他,否則今後隻會變本加厲。


    考慮好說辭,她拉住周亦銘的手,柔聲勸慰:“你不會真的把謝良生當勁敵了吧?你在上海他在濱江。如此的距離優勢下他都輸了。你還怕什麽呢?怕我跟他長期待在一個教室遲早會生變?呐,亦銘……你就這麽不肯相信我?”


    按理說事業有成的男人應該對感情很有底氣才對,隻是周亦銘聽了蘇君逸的陳詞還是不說話。


    耐下心來等待回複,蘇君逸聯想到這幾次周亦銘的幼稚舉動,再想想今晚他居然提前趕來。因而她更加肯定這個周律師是個情感弱智,所以她不明白他哪裏來的膽氣,一出口就提出要她做他未婚妻的要求。


    難道是孤注一擲?難道是破釜沉舟一試?想到這個可能,她有點氣餒。看來這個家夥的情商指數低得可憐呢,不會與他的智商成反比吧!枉她還以為他是個瀟灑俊逸的成功男人,原來是高看他了。


    可是!想明白個中曲折後,她卻生不起起來。善待感情的人是值得尊重的,即便行事幼稚些,給他點時間,她自己也多多努力一些,總會慢慢安撫下那顆不安的心的。


    她不是聖母,她隻是與他同病相憐。她何嚐不是渴望真誠的情感,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都要穩穩當當的,對她不離不棄才好。


    此時此刻,這個在她麵前能夠率性而為的他,在她看來是她一直壓抑在靈魂深處,不肯放出來的真實自己。


    兩個人一旦陷入了僵局,總要有一個人率先擊碎堅冰,帶著對方一起走出去。死胡同什麽的,有多遠滾多遠吧。


    一念及此,她拉住周亦銘的手不由分說拽著他向校外走去。


    好吧,這個在多個行業都能大顯身手的青年才俊,是個在感情上缺乏自信的小孩子。如此甚好,甚好啊!人無完人,缺點暴露出來,她對他反而少了一重戒備。


    走在路上,想起那日在醫院,明媚暖陽下那張安然熟睡的臉,想起當時自己心中一閃而過的激流。她終於明白,原來那個時候,她已經視他為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


    有多重要呢?重要到她願意放下一個姑娘家的矜持,親口直白的告訴他――她是在乎他的,他在如今她的心裏,排名第一。


    什麽?嫌不夠?要成為唯一?慢著啊、慢著,慢慢來吧,感情到位了才能這般承諾。此時此刻,她和他的漫漫情路才剛剛開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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