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歡雲口中說著,目視秦無忌不語,似在催促他趕快過來拜師行禮般。


    秦無忌心頭先是一陣激動,繼而覺得有些不妥,沉吟道:“蕭姑娘,那眾生綢雖然被饕餮吞噬了,但還在丹海之中,你若因此便收我為徒,恐怕在金剛門那邊更難解釋。”


    蕭歡雲哼了一聲,揉著自己的小腦袋說道:“我當然知道沒法和師尊他們交代,但你若帶著我的眾生綢招搖撞騙,那天下人豈不是以為我都打不過你,連法寶都被你搶去了啊。”


    她說著又是捶胸頓足,一時大喜大悲,看得秦無忌心慌意亂。


    他已隱隱明白蕭歡雲話中之意,原來她真的是顧忌自己的名聲,畢竟一件頂級法寶被人拿走了,想她這七尺夜叉之威名,必然要大受影響。


    而這裏麵還有一點更為緊要,今日在百草門前,蕭歡雲不顧一切為百草門和自己出頭,已是有些出格了,此事勢必隨著這一戰傳遍天下,若是安平侯在金剛門那裏誣告幾句,那蕭歡雲和秦無忌的關係,便要多了幾分曖昧了。


    秦無忌想得透徹,卻不敢跟蕭歡雲說明白這點,極怕她再次暴走,說不定還要起個“殺人滅口”的想法呢。


    蕭歡雲這女孩修為自然沒得說,又是金剛門的大高手,無論為自己考慮,還是為以後救白櫻雪打算,甚至是為了百草門,拜她為師都是白撿來的便宜。


    明白了這一點,秦無忌當然不會再矜持犯傻,當即緩緩鞠了一躬:“蕭將軍,你盡可放心,無忌並非懵懂之人,若是做了你的徒弟,自不會給你丟臉。”


    蕭歡雲見他並不跪拜,小眉頭便是一皺,但又想到這小子畢竟已是百草門的掌門了,怕是一時半會不好意思跪拜自己,她本是神經粗大的性子,倒也沒有強迫。


    蕭歡雲當然不知道秦無忌穿越的身份和那固執的心理,縱然認了她這個師父,還是不願意行跪拜之禮。


    懸壺洞中的秦無忌匆匆忙忙行了這個不倫不類的拜師之禮,算是正式成了蕭歡雲的徒弟,一時間兩人間的關係更多了幾分親密,隻是倉促之間,難免有些尷尬和不適應。


    蕭歡雲便有些沉默起來,秦無忌咳嗽一聲:“蕭將軍,哦不,師父,現在我已是百草掌門了,但卻不知下一步該怎麽做呢。”


    蕭歡雲在洞中走了幾步,良久才皺眉道:“你是本座的徒兒啦,又做了我的貼身護衛,你這百草門自然也是我來照顧著了,淮陽王那臭王八是不會輕易再犯的。”


    小女孩說到這裏,心情似是暢快了許多,忽然哈哈大笑幾聲:“不錯,這樣的確不錯。要知我晉國最重勇猛武士,你是百草掌門,再跟我好好修煉,日後修為高深了,那淮陽王自沒有話說,我呢,也為三皇子守住了這個晉國醫宗,好,太好了!”


    她說著竟有些小興奮起來,再次翹腳伸手拍了拍秦無忌的肩膀:“我說徒兒啊,你可要記得,咱們雲騎劍衛乃是晉國王族第一親衛,誓要守衛王室正統的。”


    蕭歡雲說著又轉了幾個念頭,拍著秦無忌的肩膀更是親熱了:“你小子還是那龍子饕餮的主人嘛,那安平侯口口聲聲說‘燃燈大會’,那是給我下戰書了,我看這次金剛門大會,你便代為師出馬就可以了。”


    小女孩思路已快到了讓人無法理解的程度,口中猶自說道:“是了,燃燈大會你勝了,為師更是大有臉麵,天陀,龍女他們,自也不會小看我了……”


    秦無忌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這小女孩口中喃喃自語的“天陀”,“龍女”到底是什麽人,但見她處處為自己考慮,急忙見縫插針的說道:“師父,還有白姑娘,她是白家後人,你可要幫徒兒……”


    他還未說完,蕭歡雲一巴掌差點把他拍趴在地上:“放心,放心,那白,白什麽什麽的大美人兒,是你的小情人吧,師父自然會放在心上。”


    秦無忌心中稍安,有了這麽一個強力靠山,救出白櫻雪更多了幾分把握。


    正在兩人聊得熱火朝天時,懸壺洞外再次冒出一個小腦袋,卻是一名被秦無忌救過的百草女弟子,那女弟子微閉雙目,口中結結巴巴說道:“掌,掌門,晴兒師姐讓我來告訴您,鄭師父不行了,大家夥兒都不知怎麽辦是好呢。”


    秦無忌身影一轉便來到了洞口,急忙問道:“鄭三禽傷勢發作了麽?”


    那女弟子這時才敢睜開眼睛,見掌門詢問,急忙低聲道:“除了鄭師父,還有幾位師兄師姐也是發作的厲害,有兩個小師妹都痛昏過去了。”


    秦無忌心中憂愁,眉頭緊鎖之下也隻能讓這女弟子先回去,他返身在洞中來回走動,忽然間覺得一副重重的擔子無形中壓了下來。


    陣前搏鬥,修行功法他是不會發愁的,但要救治弟子,重整宗門,卻是讓人頭大。


    秦無忌正茫然之中,便聽到洞中深處蕭歡雲脆聲道:“別走來走去,煩死人了,徒兒你過來。”


    秦無忌愁眉苦臉的走過去,口中發愁道:“我若沒有救助他們的本事,就是出去了也是丟人啊。”


    正說著,卻見蕭歡雲俯身自懸壺洞最北方的一塊巨石下摸出了幾本書冊,厚厚的足有三尺多高,卻用手拍了拍,一時塵土飛揚。


    蕭歡雲將手中厚厚的四本書冊遞給了秦無忌,嗬嗬一笑道:“那有什麽可愁的,徒兒你得打起精神來,要說修行功法,這百草門確實不咋的,但要是說治病療傷,那可是大有來頭。”


    秦無忌心中一動,急忙接過書冊,隻覺沉甸甸的,這四本書冊卻是以不知名的草葉編織而成,第一本古樸凝重,封麵書寫著泛黃的四個大字《千金經方》。


    秦無忌急忙打開第一本書冊,隻見裏麵的紙張竟是以柔細堅韌的蠶絲織成,已是很有些年代,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楷。


    蠶絲堅韌柔細,織成的蠶布本不適合書寫,但這上麵的字卻是以銀針勾畫而成,首頁便寫到:“醫道之論,無外乎藥方,推拿,針灸,靈丹而已,世人皆為修行所誤,已將醫道之學看作外道,卻不知醫道之術,乃造化之術也……”


    這一頁小字下方端端正正寫著許多關於醫道的論述,最後落筆竟然是“扁陀子”三個大字。


    見秦無忌震驚的模樣,蕭歡雲打了個嗬欠:“這扁陀子便是百草門的開山祖師了,他本是金剛門下,但對修行並不熱心,卻是一個喜歡治病療傷的癡人。”


    蕭歡雲說著又指著四本書冊道:“這裏麵便是百草門十幾代掌門人的行醫記錄,大多是醫道之學,少有修行的記述,每一代掌門坐化時,都帶著這書冊而來,是以懸壺洞中除了那些前輩遺骨,以這四本書冊最為珍貴。”


    秦無忌心中震動到了極點,隨手翻開書冊,果然書中字跡並不相同,自祖師“扁陀子”以下,百草門十七代掌門都有心得留在上麵。


    那第一冊是《千金經方》,說的是藥草藥方,卻還有《推摩生錄》,《萬略針經》,甚至還有一本關於丹藥的《長生丹訣》。


    秦無忌隨手翻了幾頁,不禁搖頭道:“百草門竟然有這麽神妙的醫書,為何這些掌門不傳給後人,卻在死後藏在洞中呢!”


    蕭歡雲嘿然一笑:“那有什麽好奇怪的,自古以來,修行才是天道,那醫術之學隻能治病療傷,卻不能對敵成仙,百草門這些老家夥們純粹是自娛自樂而已。”


    她說著竟歎了一口氣:“其實也不怪他們,在這個征伐亂世,若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學些醫術又有什麽用呢。”


    秦無忌聽得大不以為然,正因為這個世道征伐混亂,醫術才更為重要,百草門前輩們雖有醫術卻不願發揚光大,拚了命的去修煉對敵功法,實在是本末倒置。


    想到這裏秦無忌忽然心頭一跳,似乎隱隱發覺了一條可以振興百草門的大道。


    但此時沒有時間再去細想,他珍貴的抱著四本書冊,與蕭歡雲這個白撿來的師父告一聲別,便匆匆走出了懸壺洞。


    懸壺洞的裂口之上,此時卻垂下了一條繩索,看來是晴兒她們搭下的,秦無忌伸手拉住繩索,不多時就爬出了裂口。


    抬頭見四名女弟子正在裂口處焦急的等著,晴兒這丫頭卻背對裂口,小腦袋低垂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見掌門出來了,幾個女弟子歡呼一聲,齊齊迎了過來。


    秦無忌擺手止住她們,走到晴兒身邊,卻將懷中書冊交給她:“晴兒,你幫我拿著,咱們一起去看看鄭師父他們。”


    晴兒小臉上還帶著幾分羞惱之色,似是對懸壺洞中所見的那一幕難以釋懷,但秦無忌此時已是百草掌門,她便乖乖的接過了書冊,卻小聲道:“秦大哥,哦,掌門,他們如今就在金針院中,老掌門的法身剛送到丹鼎院,鄭執事就昏過去了。”


    秦無忌見她還有些不自在,心頭卻放鬆下來,微微一笑道:“咱們先去看看,晴兒你似懂點醫術,便隨我一起來吧。”


    那幾名女弟子都是竊竊偷笑,經此一役,晴兒的表現也讓這群小姐妹們敬佩不已,是以大家夥兒覺得掌門如此看重晴兒,倒也是題中之義。


    幾人快步來到金針院時,這六合針居中已圍滿了弟子。


    鄭三禽歪倒在一張軟榻上,另有十幾名男女弟子靠在一起,有暈過去的,還有呻吟不止的,場麵看起來極為混亂。


    秦無忌皺眉看了看四周,這金針院本就不大,此時更是擠了。


    晴兒見他疑惑,便低聲道:“咱們這些弟子中,倒有一大半修為太弱,品級太低,沒有掌門之令,不敢擅入丹鼎院中,雖然擠了些,但地方還是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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