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曉怕他凍到,送完紅包就催著周勁野上樓,周勁野開始後悔自己沒穿外套下來了,他想在車裏賴一會兒,但車子裏的空調暫時熱不起來。


    “回去吧。”林覺曉道,“車裏冷,會著涼的。”


    周勁野沒話講了,戀戀不舍地下了車,他站在車旁,小聲地道:“那我走了?”


    林覺曉“嗯”了聲,“回去早點睡,別熬夜。”


    “知道了。”周勁野頓了頓,又道,“你也早點睡。”


    他走了幾步,又忍不住轉過頭來,盯著林覺曉字字句句地道:“晚安。”


    林覺曉開著車窗,衝他搖了搖手,眉眼彎起來的時候和天上的彎月很像,他說:“勁野,晚安。”


    周勁野再不情願都得回去,隻是回去的時候心情明顯好多了,身上的低氣壓都仿佛散盡了。


    紅包被他悄悄地塞在了衣服的口袋裏,隻露出一個不經意的小紅角。


    周父和其他長輩在小房間裏打麻將,他推開門就看到周玉晨已經筋疲力盡了,小輩裏周玉晨的年紀最大,剩下的最大也隻和周勁野差不多。


    小朋友反而更加多一點。


    周玉晨管這堆小孩已經筋疲力盡了,自暴自棄地癱在沙發上,決定不管了。


    周勁野進來的時候還帶著冷氣,嘴唇都被凍得有些發白,周玉晨被嚇了一跳:“大晚上的你去幹嘛了?”


    “沒什麽事。”周勁野先這麽一說,但他突然瞥了周玉晨一眼道,“覺曉哥剛來看我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點隱晦的炫耀,周玉晨根本聽不出來。


    他給周勁野倒了杯熱水,遞了過去問道:“那他怎麽不上來坐坐?”


    “哦。”周勁野答得牛頭不對馬嘴,語氣淡淡地道,“他是來給我送壓歲錢的。”


    周玉晨:“?”


    “那覺曉現在走了?”


    周勁野輕輕地點了下頭:“他走了。”


    周勁野接下來的心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起來,雖然嘴角還是不掛笑,但他甚至陪了身邊一直吵著的小男孩玩了把遊戲。


    玩的是最古老的97拳皇,遊戲投在了電視屏幕上,周勁野靠在沙發上,旁邊的小男孩正襟危坐著。


    周玉晨本來就喜歡打遊戲,家裏還特意配了手柄,周勁野麵無表情地敲著鍵。


    動作熟練地打了“k·o”出來。


    他毫無心理壓力地把手柄一放,輕飄飄地留下句“我先去寫作業”了,把差點被他打哭的小男孩留給了周玉晨,自己回了房間。


    說是房間,其實是間客房。


    屋裏除了張床和桌子其他什麽東西都沒裝,不過好在還有空調。


    周勁野把空調打了開,他本來是真準備寫作業的,書包一打開卻突然沒什麽想法了。


    他很少有那麽惰性的時候,但外麵的鞭炮聲乍響,門外是震震喧囂,在這個熱鬧的環境,周勁野突然覺得自己有那麽點孤獨。


    以前過年,也就隻有他和他媽兩個人,偶爾會去外公外婆家吃頓飯。


    他幹脆躺回了冷硬的床上,從書包裏把耳機摸了出來聽了會兒歌。


    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間,陌生的環境。


    周勁野有些後悔,剛才沒跟著林覺曉一起回去,他知道隻要他一提,林覺曉肯定會幹脆帶著他走,但這樣又會讓林覺曉在周父麵前很尷尬。


    他閉著眼睛,被外麵的動靜吵得毫無困意。


    周勁野又忽然從床上起了身,把外套裏的紅包摸了出來,按著林覺曉說的,把紅包壓在了枕頭底下。


    他再次把腦袋靠在了枕頭上,林覺曉的祝福聲幻覺般地再次在他耳邊響起,就像是童年時聽到的催眠曲。


    周勁野穿著厚重的衣服,在耳機裏循環的純音樂當中,沉沉地睡著了。


    *


    高三隻放八天,周勁野隻在周家待了兩天,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


    正月初一晚上的時候,林覺曉又問了遍周勁野在家裏呆的還可以嗎?


    周勁野不會對林覺曉撒謊,他沉默了一會兒,靠在床板上,悶悶不樂地說了句:“不舒服。”


    於是,正月初二的一早,林覺曉幹脆也不通知周勁野,就過來接他了。


    林覺曉特意帶了禮物,先和周父寒暄了幾句,就直接切了正題問道:“周叔,我先帶勁野回我家行嗎?他高三,我家那邊清淨一些,比較適合學習。”


    周父愣了愣,這兩天下來,他看得出周勁野根本沒想和他親的意思。


    但當時他和周母散得不怎麽愉快,從離婚到周母走之前,他沒去看過周勁野一次,年紀大了,卻又莫名地覺得愧疚於他。


    周父沒說什麽,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把林覺曉叫到了一邊,硬生生地給他塞了個大紅包。


    林覺曉正月隻休兩天,還是要坐班,他沒把周勁野帶回家,隻能把他帶回租的房子裏,偶爾帶他回家吃頓飯。


    周勁野反而樂意於這種生活,回到熟悉的房子的瞬間,他的身體霎時就放鬆了下來。


    這是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他陪著林覺曉一起買來的多肉還放在鞋櫃上,沙發上他前幾天剛披過的毯子還擱在沙發背上。


    簡單樸素的布局,又像是最旺盛的人間煙火氣。


    周勁野的目光下意識地去追隨林覺曉的背影,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裏麵還放著林覺曉給他的紅包,一點褶皺都沒有。


    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天假期,周勁野就埋頭寫作業,緊趕慢趕算是在開學前寫完了。


    中途消失了許久的王磊還給他打了通視頻電話過來,好巧不巧——周勁野那個時候正好在寫作業。


    “臥槽?”王磊一開口就是經典的中華國粹,“你他媽竟然在寫作業,改邪歸正了?”


    他下一句就是:“你會做?”


    周勁野冷著臉,連句掛了都沒說,直接把微信電話給掐斷了。


    直到王磊誠懇地再次打了幾個電話過來,發著誓保證自己是真情實感地相信周勁野會寫題後,周勁野才把他從微信黑名單裏拉了出來。


    高三的教室更加安靜,隻放了八天假,也沒有什麽久別重逢的喜悅,隻有垂死掙紮的悲鳴。


    李歡就是喊地最響的一個,他癱倒在周勁野的身邊,眼睛裏全是血絲:“媽的,我要個答案都沒人給我發,我昨天寫到三點才寫完!”


    周勁野正慢條斯理地理著試卷,覺得不回應不怎麽禮貌,敷衍般地點了點頭。


    門外高跟鞋的聲音一響,教室裏的悲鳴聲瞬間消散了,所有人都突然開始拿著筆寫起作業來。


    周勁野習以為常,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不用猜,陳老師來了。


    “咦?”李歡卻用氣音跟周勁野說著話,“怎麽都下學期了還有轉學生過來啊?”


    高三轉學其實是個不怎麽理智的行為,複習進度不一樣,再加上需要適應新環境,其實影響挺大的。


    周勁野全然不在意,他有點強迫症,試卷一定要疊齊,還一定要按分數來排序,現在才差不多整了一半。


    轉學生是個男生,正在講台上進行按部就班的自我介紹。


    他比周勁野來的時候要給點麵子,沒有隻在黑板上留下三個大字就結束,最起碼張了嘴道:“大家好,我叫梁俊明。”


    講台下很配合地給了點掌聲。


    梁俊明的聲音聽起來是在笑:“老師,我能和周勁野一起坐嗎?”


    他補充道:“我們以前是同學。”


    聽到自己的名字,周勁野終於舍得分點視線過來了,他皺著眉抬起了頭來。


    台上的男生個子不是特別高,育君的冬季校服是統一的黑色羽絨服,梁俊明卻穿了件藍黑色的棉服,左胸口上還有個校徽。


    周勁野認出來了,是他以前學校的校服。


    他掀起眼皮,第一次把視線放在了梁俊明的臉上,周勁野有點小近視,不影響看黑板,但看遠方的時候眼睛會不自覺地微眯起來。


    “周勁野?”陳老師問,“可以嗎?”


    梁俊明的長相隻能算是小清秀,沒什麽特色,周勁野高中曠的課就多,現在又離開了大半年,盯了半天他才勉強能在腦海裏摸出來些印象。


    周勁野隻能記得這個梁俊明好像以前還真的是他的同學,不過不熟,甚至都沒說過幾句話。


    但是這不代表他願意和他坐同桌,他是有了習慣就不想改的人,他已經習慣了和李歡坐同桌。


    更何況,李歡的成績是真的不錯,他有問題可以直接問他。


    周勁野直接拒絕道:“不要。”


    梁俊明好像也猜到了是這個結果,他鎮定自若地又問:“那我能坐周勁野前麵嗎?”


    前桌的女生還挺好說話的,給他讓了個位置。


    周勁野的眉卻無聲地皺得更緊,他不知道梁俊明為什麽一定要跟他坐一起,明明他們兩個根本就不熟。


    而且想到以前的學校,周勁野沒什麽情緒地回憶起他當初被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件事情。


    梁俊明體貼地幫女生搬了東西,自己坐回了原來的位置,離上課還有一陣子,陳老師已經走了,梁俊明自然而然地回過神來。


    他的手臂搭在了周勁野的桌子上,沒和旁邊的李歡打招呼,反而直衝著周勁野道:“你還記得我嗎?”


    “有印象。”周勁野垂著睫道,“手拿開。”


    梁俊明沒把手臂移開,甚至得寸進尺地往前移了幾分,他的聲音突然放輕,“那你還記得嗎?”


    周勁野平平靜靜地抬起眼來,在他的眼前,梁俊明直勾勾地盯著他,突然比了個口型——


    “視頻。”


    他在gay吧駐唱的視頻,在他以前的學校,應該是人手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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