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比上山容易點,沒那麽耗力氣,隻要穩住方向再控製點速度就行。


    下了山的林覺曉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周勁野喊了他的全名,背上出了汗,林覺曉覺得有些熱,把衝鋒衣脫了掛在車前問道:“你剛喊我什麽?”


    周勁野脖子上的相機包沉甸甸的,那陣無與倫比的心動與興奮退去之後,他舔了舔唇,沒什麽底氣地道:“喊你……林覺曉了。”


    趁這個機會,他又念了遍林覺曉的名字,念得還是一如既往的慢,像是嚼著字般。


    叫“覺曉哥”和叫“林覺曉”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


    林覺曉也不生氣,開玩笑似地反問道:“不叫哥哥了?”


    周勁野輕輕鬆鬆蹬自行車的腿一頓,不自主地撐在了地上,連帶著自行車往前的趨勢也是一停。


    很快,他又重新騎起了車。


    周勁野追了沒落多遠的林覺曉上去,如影隨形地跟在了他的身後,小聲地喊了聲:“哥哥。”


    叫“哥哥”和叫“覺曉哥”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他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在喜歡的人麵前,絞盡腦汁總想念出最親昵的稱呼來。


    周勁野的耳廓在風中泛著紅,抓著車把手的手也開始發緊,他貼在林覺曉的身邊,又喊了句:“哥哥。”


    林覺曉眉開眼笑,他不覺得這個稱呼不對,就單純覺得周勁野這種大男生喊出來挺有意思的。


    但他隱隱約約又覺得周勁野這樣叫有點不對勁,林覺曉沒多想,隻是笑了下,又“嗯”了聲,就當是回應了。


    林覺曉的車還停在原地,他們把自己規規矩矩地放在路邊,重新上了車。


    現在才七點多,但剛運動完,兩個人都沒有什麽困意,更別提直接回去睡回籠覺了,幹脆準備先去吃個早飯再回去。


    林覺曉開著車,隨便找了家早餐店坐了進去。


    七點多的早餐店正是人多的時候,林覺曉用腳移出塑料椅坐了上去,抬頭看著牆上貼的菜單問道;“你要吃什麽,我去點單。”


    周勁野撩起眼皮看了幾眼:“飯團和豆漿吧。”


    “鹹豆漿還是甜豆漿?”


    周勁野答得毫不猶豫:“鹹的。”


    林覺曉驚喜地一笑,撐著下巴盯著周勁野道:“好巧,我也喜歡鹹豆漿。”


    他抬了抬手,衝著老板道:“兩個飯團,再加兩杯鹹豆漿,謝謝!”


    吃完早飯,林覺曉才帶著周勁野回了家。


    林覺曉今天調休不用上班,一回家,就緊趕慢趕地去遛狗了。


    周勁野有網課要上,沒辦法跟過去,隻能回了自己的房間開了筆記本電腦。


    電腦發出聲沉悶的聲響,散熱的聲音隱隱作祟,周勁野盯著電腦屏幕發著呆,又突然把單反從包裏反了出來。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飛快地把他給林覺曉拍的照片調了出來,看清照片,周勁野不怎麽明顯地抿了下唇。


    照片拍的有失他的水準,構圖一團糟,光影淩亂,聚焦也不怎麽精準。


    他突然想到自己前不久還信誓旦旦地跟林覺曉保證,說自己能把他拍得很好看。


    周勁野低頭看著照片,隻能說林覺曉比較上鏡吧,他懊惱地咬了咬唇。


    有點後悔自己當時沒有多拍幾張。


    上網課的老師今天有點遲到,周勁野幹脆重新躺回了床上,被子前幾天剛曬過,一躺上去就蓬鬆地陷了下去。


    他舉著相機,也不覺得胳膊酸。


    恍惚地,周勁野覺得自己仿佛在和照片中的林覺曉對視,好像……看久了也拍得不錯。


    不是他拍的好,是照片裏的林覺曉奪人眼球。


    周勁野笑了笑,重新把單反裝進了自己的包裏,拿單反的動作更加小心了。


    他輕輕地把單反重新擱回了床頭櫃,上網課的老師也終於開直播了,周勁野坐回了電腦前。


    麵前的白紙上還留著上次演算的痕跡,周勁野卻罕見地有些發呆,他在想,要不要去把那張照片打印下來。


    答案當然是要的。


    *


    周六再往後過了幾天,就是周勁野真正的生日,也是他真正意味的十八歲生日。


    林覺曉特意早了步下班,還給在學校的周勁野發了幾條信息。


    高三作業多,晚自習的時間寫作業不夠,最後一節課開脆全排了自習課,林覺曉也是知道育君的習慣,才挑了這個時間給周勁野發信息。


    周勁野平時也不玩手機,都是關了手機塞在課桌洞裏的,但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總覺得林覺曉會給他發些什麽。


    期期艾艾之下,他今天摸出的手機有些頻繁。


    現在終於收到了林覺曉的消息,他壓下自己控製不住想要翹起的唇,點開了消息看。


    【覺曉哥】:要請你的同學吃蛋糕嗎?


    周勁野的唇間瞬間耷拉了下去,他麵無表情地回了幾個字。


    【z】:不要。


    【覺曉哥】:你哥今天沒空,如果隻有我們兩個的話,我就隻買四寸的蛋糕了?


    【覺曉哥】:今天還上晚自習嗎?不上的話我來接你。


    周勁野的臉變得比六月的天還快,眉眼彎了彎,壓抑住自己內心小小的雀躍感。


    【z】:不上了。


    林覺曉要給他過生日,他就放縱那麽一天。


    周勁野表情的變化自己感知不到,坐在旁邊的李歡卻看的一清二楚。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周勁野,問道:“你表演變臉呢?”


    周勁野平時都不會搭理他這種話的,最多隻是淡淡地看他一眼,但今天周勁野的心情看起來卻格外好。


    眉梢帶著喜,視線輕輕地從李歡的身上劃過,難得地搭了句話:“你想學?”


    李歡被他這句突如其來的反問句堵得說不出來話,他低下頭寫試卷,他現在和周勁野也算熟,就算見過周勁野和董樂聖打架的場景,也不怎麽怕他。


    他抖了抖,道:“不想學,學不到你的精髓。”


    一秒三個表情,這是人能做到的?


    下了自習的周勁野溜得飛快,樓梯裏甚至還沒有其他的學生來得及從班級裏走出來,周勁野一個人就跑出了校門。


    校服拉鏈敞開著,紅白相間的顏色終於被他穿出來了點活力。


    林覺曉今天來得很早,他老遠就看到了熟悉的車型,周勁野小跑著走了過去,習慣性地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不要坐副駕駛,我放了蛋——”


    林覺曉還沒來得及說完,副駕駛的透明蛋糕盒就被周勁野輕飄飄地拎了起來,他自己坐到了本該放蛋糕的位置。


    他把蛋糕抱在了懷裏道,“我抱著蛋糕,不會翻的。”


    順勢,他還低頭看了看懷裏的蛋糕。


    很普通,就是白色的小蛋糕,上麵用巧克力畫了個“18”,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上麵手繪了個小人,能看出來是他。


    周勁野小聲地問:“這是你畫上去的嗎?”


    “……”林覺曉打著方向盤道,無奈地笑了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要是有這個本事,我就去開蛋糕店裏。”


    周勁野失望地“哦”了聲,但他轉念一想,這是不是說明林覺曉手機裏還存了他的照片?


    到了家,林覺曉進了廚房,說是要給周勁野煮一碗長壽麵。


    周勁野還在盯著那個蛋糕看,他終於想起來上麵的他為什麽那麽眼熟了,是他當時發給林覺曉的一寸照上的他。


    林覺曉煮麵的速度很快,其實按著他的廚藝,就隻能煮出一碗素麵來,上麵加了幾根青菜和個荷包蛋。


    很普通的賣相。


    周勁野的手指卻開始發燙,他碰了碰裝麵的碗,比他的手指還要來得燙。


    林覺曉是第二個給他煮長壽麵的人。


    在他發呆的時間之內,林覺曉把蛋糕也拆了出來,往上麵點了做成“18”形狀的蠟燭。


    林覺曉用手護著打火機的火,避開風,點燃了蠟燭,火苗在一瞬間燃氣,亮紅的火焰像是現在林覺曉的眼裏。


    為了營造氛圍,林覺曉把房間的燈也關了,隻有蠟燭成了唯一的光亮。


    周勁野聽到林覺曉在輕輕地給他哼著生日快樂的歌,從小聽到大的歌早就爛熟於心,林覺曉哼出來的時候周勁野卻有種莫名的心悸。


    歌聲忽然之間戛然而止,林覺曉的聲音含在笑意,催促著他道:“快許願。”


    周勁野下意識地合起雙手,又閉上眼睛,眼前黑的更厲害了,他看不見林覺曉了。


    隻能聽到林覺曉的聲音:“我們勁野十八歲了,是個大人了。”


    ——“我們勁野。”


    周勁野還沒來得及許願,就在突然之間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全神貫注地放在了林覺曉身上。


    他看到林覺曉彎著眼睛,白皙的皮膚被蠟燭照成了暖紅色,本來就便斯文溫和的長相被蠟燭光暈得愈發溫柔。


    林覺曉提醒著他道:“許願的時候要閉眼睛。”


    周勁野卻一意孤行地睜著眼睛,在林覺曉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又忽然吹滅了蠟燭,像是陣蓄謀已久的秋風飄過。


    屋內僅剩的光亮熄滅了,在黑暗之中,周勁野的情緒發酵得愈發劇烈。


    他的願望跟林覺曉有關,那麽……那麽他看著林覺曉許願是不是更加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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