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就像是藏在珍盒裏的項鏈,蒙蔽著塵灰,閃亮的鑽石都開始發舊,像是被黑沉的石子磨過一樣,但又無人可知。


    周勁野知道,他喜歡林覺曉,隻會是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他也知道,他根本不該喜歡林覺曉。


    可是“喜歡”是衝破內心桎梏的海浪,是無人能控製不進的禁區,是連成年人都會翻船的陰溝。


    周勁野沒辦法不喜歡林覺曉,他隻能把這個秘密藏得更深些——最起碼在高考之前,他不會讓林覺曉知道這個秘密。


    因為他知道,自己在林覺曉的眼裏就是“弟弟”,如果他知道,自己用心照顧的弟弟對他抱有那些齷齪的感情,林覺曉……肯定會趕他走。


    周勁野也分得清先後順序,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高考,也隻有考得好了,他才能讓林覺曉安心。


    他狠下心來學習的時候也是真的狠,一天就睡五、六個小時,在學校上完課就回家上網課,房間的燈要亮到淩晨才熄滅。


    就連好不容易有了個三天的國慶假,周勁野也沒出去玩,就在家裏刷題。


    到後來,在十八歲這個男生視頭發為生命的年紀,周勁野甚至幹脆把自己的頭發都剪了。


    林覺曉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嚇了跳,站在門口,連手裏的包都來不及放就問道:“怎麽理了個這個樣子的頭發?”


    林覺曉這麽說,周勁野有點後悔了,他不太適應地碰了碰自己暴露在空氣中的額頭,問道:“很醜嗎?”


    其實跟醜沾不上邊,周勁野現在的頭發隻比板寸要來得長一些,是個很挑臉的發型,因為格外容易暴露臉部的缺陷。


    但周勁野的五官相對於一般的亞洲人,要來得深邃一些,高鼻挺直,雙眼皮褶皺明顯。


    剪了這個頭發也不醜,隻是單純地換了個造型。


    “不醜。”林覺曉笑了笑,評價道,“很幹淨。”


    出於好奇,他很想摸一摸周勁野現在的頭發,林覺曉禮貌性地問了句:“可以給我摸一下嗎?”


    不用他開口,周勁野就主動地低了低頭。


    林覺曉開口時有些惋惜,開玩笑似地道:“有點紮手,摸起來沒那麽舒服了。”


    他隻是隨口說說,又問道:“怎麽就想著剪頭發了?”


    “因為……頭發長洗完還要吹,太麻煩了。”


    隔了一會兒,周勁野又道:“等我高考完……我就會把頭發養長。”


    林覺曉笑了笑,應了句“好”。


    周勁野的努力很有用,他的提升空間很大,第二次月考的成績比第一次上升了一大截。


    但他收到成績單的那一刻卻還是不滿意,周勁野微微皺了下眉,旁邊的李歡卻興奮地拍了拍他的肩:“靠!你牛啊!英語及格了啊!”


    及格是九十分,周勁野差不多一個月提了三十分吧。


    “不過也是,我看你背單詞和做試卷都快走火入魔了。”李歡說,“能提三十分也正常。”


    周勁野無聲地往左邊挪了挪,撇開李歡拍過來的手,淡淡地說了句:“不夠。”


    還是不夠,除了英語外,他其他的考試成績隻能說是比以前有微小的提升。


    而英語提那麽多,也是因為基數低,上升空間大。


    從六十分到九十分,可能隻需要一個月,但從九十分到一百二,他不知道自己要用多少時間。


    周勁野拿出支紅筆,擰著眉糾正錯誤,想明白的題就重新在其他本子上做一遍,實在是想不通的就問下李歡。


    李歡幫他講了幾道題,他這次考得好,壓力沒那麽大了,懶洋洋地撐著下巴道:“你怎麽那麽努力啊?”


    周勁野心不在焉地道:“還行吧。”


    他就是那種定了目標就要達成的人,需要再多的努力也無所謂,他隻需要達成那個目標。


    “你這還不夠努力啊?”李歡指了指自己眼睛下麵的皮膚道,“黑眼圈都那麽重了,你每天睡多久啊?”


    周勁野手上的筆一劃,筆墨在試卷上留下了個很重的痕跡,他才慢慢地道:“六個小時吧。”


    睡的晚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經常夢到林覺曉。


    在他第一次夢到林覺曉之後,他幾乎每晚都在夢到林覺曉,夢到的場景和內容甚至都極其相似。


    周勁野無數次夢到林覺曉的身上穿著那件白襯衫,被雨打濕的白襯衫顯得他更加清瘦,清潤的五官在夢中有些模糊,但那雙星亮的眸卻無比的閃爍。


    他的夢越來越過分。


    到最後,他甚至夢到林覺曉躺在他的床上,在那熟悉的被子上——林覺曉半敞著領口躺在上麵,冷白的皮膚顯露在空氣之中。


    他挑著著唇,笑意溫柔又纏綿。


    夢裏什麽時候都沒有發生,但周勁野醒來的時候卻發現——他夢/遺了。


    身下的潮濕與粘稠感是不可忽視的,周勁野背上的汗越出越多。


    他輕手輕腳地推開了臥室門,在連太陽都還沒升起的清晨,周勁野像是做賊般地摸著黑進了浴室。


    夢不是他能控製的,但夢有時候也是他潛意識裏的體現,在朝夕之中,他根本壓抑不住自己對林覺曉的情感。


    就像是他一個人的幹柴烈火,愈燒愈烈。


    蹲在牆角洗內褲的周勁野覺得自己就像是頭白眼狼,他的臉色不怎麽好看,搓布料的手卻越來越用力。


    水流聲在沒開燈的浴室裏嘩啦啦的,像是個在封閉空間裏的小瀑布,周勁野的心在黑暗之中一點點地越墜越下。


    林覺曉不是他的親哥哥,但卻又像親哥哥一樣對他好,可被他當成弟弟的那個人——在夜晚,在黑暗的浴室裏,正在洗著因為夢到他而髒掉的內褲。


    周勁野突然停下了動作,他閉上眼睛,深呼吸的時候已經聞不到那股檀腥味了,能聞到的隻有洗衣液的薰衣草香。


    是林覺曉身上最常有的味道。


    到最後,他自暴自棄地把洗幹淨的內褲丟進了黑色的垃圾袋裏,爬下樓把垃圾袋丟進了公寓樓下的大垃圾桶裏。


    野貓的眼睛在路燈下閃著綠光,被驚擾到後也沒跳開,躺在垃圾桶上舒展了下四肢。


    周勁野站在原地吹了會冷風,吹到身體的溫度都降了下來,他才重新回了家裏。


    這個事情發生了沒多久,也就在幾天前,周勁野看到林覺曉都會覺得心虛,他開始控製不住地避開和林覺曉的身體接觸。


    無意識地觸碰都會讓他起戰栗。


    周勁野抓著筆的手指泛著白,他不敢去碰林覺曉,但卻又想碰林覺曉。


    放在旁邊的手機亮了亮。


    【春眠不覺曉】:今天下午我來接你哦。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周勁野都能想到林覺曉說這句話的語氣,語調應該回微微上揚,帶著點欣喜又喜悅的弧度。


    周勁野的手指僵住了,李歡催著他道:“你不回你哥消息?”


    周勁野說:“回。”,他終於打下了字來。


    【z】:好的。


    十月中的寧城已經入了秋,周勁野的裏麵穿了件白色的打底長袖,外麵又套上了紅白相見的校服外套。


    校門口的大樹掉了幾片葉子,但還是照舊的蔥鬱,周勁野已經習慣在這邊等林覺曉了。


    林覺曉讓他下了晚自習再回家,現在外麵的天已經黑了,背後的教學樓還是亮著的,接連而起的燈光照在周勁野的背後。


    遠遠的,車燈也照了過來,喇叭聲有遠及近響了幾聲,停在他麵前的車降下了窗戶,露出了林覺曉半張臉:“勁野,上車。”


    “好。”


    周勁野說著,拉開副駕駛坐了進去。


    他最近睡眠過於不足,一聞到車內熟悉的香水味,忍不住地開始犯困。


    眼皮鬆鬆垮垮地垂了垂,但林覺曉身上的薰衣草香又飄了過來,很輕但又不容置喙地鑽進他的鼻尖。


    周勁野的困意瞬間煙消雲散,他猛地抬起頭來,睜開眼的第一個反應,目光卻就是下意識地往駕駛座的林覺曉身上看。


    恰巧是紅燈,林覺曉向來對外界的視線很敏感,他的手還搭在方向盤上,扭了扭頭,問道:“怎麽了?”


    或許是因為周勁野這幾天躲他躲的太明顯了,他早就感覺到周勁野的不對勁了。


    周勁野搖頭搖的很快,他像是逃一樣地移開了視線道:“沒怎麽。”


    “真的沒怎麽?”


    周勁野不說話了:“……”


    林覺曉顧忌在開車,沒又繼續追問,但一回家,林覺曉反手把門一關,他自然地在背後推著周勁野的肩道:“最近怎麽了,壓力很大?”


    周勁野僵著背,魂不守舍地道:“還、還好。”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挨著林覺曉一起坐到了沙發上,他算康康半個媽,康康一直很黏他。


    一看到他過來,已經長大了很多的白貓又黏在了他的身邊,它很會撒嬌,親昵地蹭著周勁野的手。


    如果是平時,周勁野都會摸一摸它,抱一抱它,但現在——周勁野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裏。


    林覺曉大概是猜到了他有心事,還是不想說的心事,也沒問了。


    他重新換了個話題道:“聽陳老師說你進步了很多?”


    周勁野低著頭,他的拇指無意識地磨蹭在了康康柔軟的皮毛上,他低聲地道:“還行。”


    “明明就進步了很多。”林覺曉笑著道,他又問,“那你要不要什麽獎勵?”


    林覺曉一直覺得,小孩子,進步了就是得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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