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了,原地定了很久,緩緩垂下眸,“我比不過你的。”


    “不為爭逐高下,隻是交手切磋。”淡然的話音透著從未有過的溫柔平和,莫鈺靜靜地等。


    她依舊在怔忡,下意識想拒絕,可是張了張口,又似乎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久久凝視他期望的雙眸,她終於點了頭。


    ·


    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靜立院中,卻是一道比梨花刀影更加絕美的一景。


    這一場隨性而起的切磋,無疑是這座寂寥小殿中近日來最令人振奮的事情。琉畫激動難抑,匆忙跑回後殿喚來如歌一同觀戰。她自伴在慕容素身側起,一直知她劍舞絕妙,卻不知她竟還會劍招,好奇難耐,更加迫不及待想要觀賞。


    相較琉畫,如歌便顯然淡定許多。她心知以公主的身手,根本不及莫鈺分毫。此番交手,不過是他為緩解僵局的權宜之策,但盡管心知結果,她的視線仍不由自主落在了那個冷峻男子身上。


    淺金色的短劍徐徐出鞘,托映著雪亮的淬鋒刀,正如映雪的夕陽,縱貫寒光。定了片刻,慕容素最先動了。雪衣翻轉,皓腕輕折,翩然猶若雪蝶,帶著十足的淩厲。


    對麵的黑衣男子不曾動作,隨著她的出招閃避回擊,亦有種不同於她的別樣沉容。進退攻襲,利刃翻飛,來序迅詭如魅,在她的身邊守避盤桓。短劍纏著長刀,鏘音入耳厲而淬,卻並沒有磅礴凜人的殺意,由似高低有序的樂音,動聽悅耳。


    墨影映著雪衣,黑黑白白,如若筆走龍蛇的畫卷,在梨花微雨下,鋪展開一幕氣急悅目的景色。


    琉畫在一旁看了半晌,逐漸發覺的異象。這位莫護衛雖看似全力以赴——卻多為守避,從不曾主動出招,一步一勢盡是避讓,全倚著慕容素的劍勢進退去留。兩人一進一退,一攻一守。一個輕靈似畫,一個利落詭譎。入目而望,當真是一出絕色景象。


    炫亮的劍影層層迸發,慕容素猛一錯腕,已行至一半的劍勢卻驀地停了,滯在原地未再上前。他順勢收住了刀風,靜近了兩步,詢問道:“怎麽了?”


    “你輕敵。”清柔眉宇間透出一抹往日不曾出現過的飛揚,她倏地露出一絲狡黠的淡笑,“你再不出招,我可不客氣了!”


    言罷她突然略身上前,一改方才的柔和靈動,精厲的短劍似乎化作一抹金黃的星芒,筆直朝著他刺落而去。


    莫鈺訝了一訝,飛快折腕去擋,淩冽的劍風自麵前飛掠而過,猝然翻身,堪堪避過了飛旋疾迅的劍花。


    那一劍的力量雖快雖沉,卻諸多紕漏,慕容素心知不可能掣得住他的刀招。然而她驀地震掌一挑,他竟未曾抵抗得住,掌腕一偏,雪亮的淬鋒驀然一滑,令脫開了他的手,自半空滑了一道老長的幽弧,鏘然一聲落在地上。


    整個殿院驟然靜寂。


    一絲慌惶自眼底閃過,莫鈺的旋即眼神一暗,很快遮住了情緒。


    原地定了片刻,他眸睫半垂,平靜出言掩去了尷尬,“是我輸了。”


    慕容素卻未曾應聲,她立在原地,劍尖虛垂,怔怔地望著遺落的淬鋒,又望了望他。


    慢慢的,她似乎意識到什麽,神情驟地變了,素麗的清顏暗沉,語聲急促,“把刀撿起來!”


    他頓了一頓,慢慢抬頭望了她一眼。行至淬鋒一側,遲疑片刻伸出左手。


    “用那一隻手!”慕容素厲聲而喝道。


    他一怔,瞬時頓住了手上的動作,僵在空中漸斂成拳。終究是收手直身,亦不再看地上的刀。


    “把刀撿起來!”她一意孤行,冷凝的麵容此刻呈現出的卻始終從未有過的強勢,怒聲道:“繼續比!”


    “公主。”


    “撿起來!”冷怒的話音愈加的冷。她僵定片刻,驟然揚手,劍刃破空錚鳴,寒厲的劍尖直直指向他,“撿!”


    這猝來的詭變又急又厲,琉畫徹底愣住了,訥訥望著二人不敢上前。


    如歌十指交握,心下隱隱驚慌,望著莫鈺卻逐漸蹙起眉。


    氣氛僵滯,院內鴉雀無聲。


    慕容素的眼眶漸漸紅了,執劍的手臂輕輕顫抖。她咬了咬唇,深吸口氣,聲音低啞下來,“你失蹤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莫鈺平靜地望著她。


    “你究竟隱瞞了什麽沒有告訴我?!”


    靜靜直立,他的表情十分黯淡,半頷著首,更無法窺透他心中的情緒。許久他抬起頭,黝黑的瞳眸一如沉淵,寧靜無波瀾,“那都不重要了。”


    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掌心,慕容素麵容一陣狠戾,一大顆淚倏地傾砸。硬生生滯忍了片刻,她驀地丟開短劍轉身離去。


    一聲金鐵交鳴,短劍靜倚著淬鋒落在地上。莫鈺沒有動作,他默默地凝望著地上的劍與刀,神思模糊。


    第124章 試探


    從殿院中退下來,琉畫一直心有戚戚。


    她不知道方才究竟是發生了什麽,原本興致盎然的一場交手,最終卻變成這種結果。更令她惆悵的是,她發覺如歌顯然也是知曉發生了什麽,也就是說,整個汝墳殿內,不懂的唯有她一人。


    心裏疑惑的火苗一旦升起,便引著好奇心令她想要探索,迫不及待想弄清事情始末。然而娘娘與莫護衛關係甚微,她絕不可能去問詢娘娘。正巧見到如歌步進來,如往常一樣神情平靜,執起抹布欲要打掃。


    琉畫暗思了一下,悄悄湊過去,喚了一聲,“如歌。”


    這數月以來,琉畫已然發覺如歌並不同外界所傳言的那般惡煞,隻是性情孤冷不愛理人。加之知曉了娘娘的真實身份,對她也不禁少了些許戒備。雖然二人的關係說不上多好,但眼下同處冷殿,總避不得要說上幾句話。聽見呼喚,如歌隻是淡看了她一眼,自顧擦拭席案。


    琉畫略一斟酌,開了一個較為平和的話頭,詢問道:“剛剛,你不害怕?”


    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如歌不變聲色,“為什麽要怕。”


    琉畫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是我家娘娘曾經的侍婢,那你知不知道,那個莫護衛,是娘娘什麽人?”


    “他是公主曾經的貼身護衛。”如歌依舊沒什麽表情地回答。


    “他似乎很厲害。”


    “那當然。”如歌笑了笑,盡管人事已非,但每當提及,胸臆仍舊不禁盪起傲然。漠聲道:“莫鈺乃我大燕陛下親封的護衛,放眼大燕皇城,唯他有此殊榮,自然很厲害。”


    琉畫聞言卻神秘笑了,道:“他是不是對娘娘有情?”


    回思起那個男子每當麵對娘娘的神情麵容,琉畫心中愈加肯定,“方才切磋,他也是一直避讓,我猜測是的。”


    手中的動作徒然頓了頓,如歌的神容略一暗沉,低聲道:“你想多了。”


    “是嗎?”琉畫小心探尋,“你一直說他很厲害,依我看也不過爾爾。否則憑娘娘的劍技,又怎能輕易敵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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