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有何見教。”拓跋冶不疾不徐漾起了唇角,平聲道:“殿下此言,本宮實不敢當。而今涼國上下皆傳敬北王殿下俊逸瀟灑,而今一見,當真風度翩翩,不同凡響。”


    平平的話音分不出他究竟是何隱意。靜望了良久,拓跋冶惋惜般一嘆,“罷了!今日佳宴,本不該談論這些沙場政事,是本宮掃興,本宮自罰。”


    言罷他舉盞一禮,不待眾人言語,毫不猶豫快飲了三杯,自若地震驚。


    一殿朝臣心有戚戚,深感這位代國太子性情難摸,此番借兵來訪,想來不容草率搪塞。寂寂間隻見他平靜起身,對殿堂最上的李復瑾躬身一禮,而後道:“其稟陛下,拓跋冶此番赴涼,除卻冶一人外,還有一人臨至,望陛下一見。”


    第103章 挑釁


    拓跋冶所說之人,乃其一母同出的代國昭陽公主拓跋茗,拓跋冶的母族厲氏乃代國大氏,其祖上驍勇奮戰,足智多謀,曾憑藉一支厲焰軍隊助得拓跋氏打下天下,始盛代國。歷氏具開國之功,自代開國起便舉族光耀,世代承襲,權傾朝野。


    代國立國百年,厲氏一族亦早不如百年前威耀,卻仍有一脈厲焰軍相傳,乃鋼固代國鼎力之本。厲焰軍之主承襲嚴苛有序,非歷氏一族血脈不得傳承。代國皇族拓跋氏為保皇權,世代奉歷氏為尊。而厲焰軍傳至厲皇後這一代,僅有厲皇後這一位嫡女。厲皇後已逝多年,膝下唯有的一雙兒女——便是拓跋冶、拓跋茗二人。


    而今代帝拓跋宏有意將拓跋茗送於大涼和親,其中意味幾何,諸人心下通明。代國此舉,無疑是在隱然遣散歷氏勢力,又明著與涼國關聯牽衡。代帝與拓跋冶對立多年,近些年矛盾稍露端倪,此番無論涼國應與否,對大涼而言,都不過一個燙手的山芋。


    整個大殿是分外寂靜的,驟然間錚鳴四起,無數冽刃破裂空氣。數個女子自殿側衝出,執劍疾行,似緊朝著帝位的方向行去。近鄰帝座的淇嘯天容色一凜,還未及出手,猛烈的劍勢已赫然停住了——


    大殿中一盞巨大華燈驟然降落,荷燈緊閉,倏然一展——一名少女竟直身而立,玉色勁衣,足點微霜,掌劍長劍似月芒。圍側的數女姿勢一變,殿中鏘聲一響,數把長劍驀地架成一個三寸長的小台。她翩然一躍,足尖點地,竟屹立在寸長的劍台之上,恣意傲然。


    劍舞本不常見,但涼國的朝臣經過幾次盛宴,也都曾見過白昭儀的舞蹈,望得過多也便覺平平。但這劍上劍舞卻著實難得。殿中同瞬訝了一聲,錯目望去,不禁紛紛凝了目光。


    伊人如畫,絕代輕妙。少□□美的身姿倚劍蜿蜒,隨著樂奏有序躍動。轉身,輕躍,身姿雋秀清逸不凡。她衣袂飛旋,足下輕踏,清泓的利劍在腕間婉轉,寒花繚亂。


    一舞寂落,劍風終止。少女輕輕旋步,又若蝶仙,自劍上翩然躍下,鼓樂餘音漸漸消散,殿中唯剩劍鳴盪遠不絕。


    她收劍行禮,以代國最高禮儀致敬,聲線如玉靈翠,“代國昭陽公主拓跋茗,見過大涼陛下,祝陛下鴻運昌盛,大涼海晏河清。”


    拂麵的絲巾漸被揭落,露出一張十五六歲少女的臉龐,眸亮如星,英姿颯爽,明艷而照人。


    李復瑾凝眸注視,桀驁濯然的小公主恣意盎然,神態無忌而亮烈,讓他竟有一瞬的錯覺。他略一沉吟,平聲道:“昭陽公主年紀輕輕,舞技超絕,實在精妙。”


    拓跋茗昂首微笑,姿態自信而從容,“茗兒資歷尚淺,禦前賣弄,望請大涼陛下見笑。”


    “公主舞姿絕佳,技巧純熟,何有賣弄之談。”他音容沉淡,揮手喚向旁側的內監,“為昭陽公主賜座,賞。”


    “是。”


    “謝陛下。”少女大方地執了一禮,卻並未回座,復又開言道:“啟稟陛下,茗兒有一不情之請,想祈求陛下,還望陛下應允。”


    “不情之請?”她這一開口,周圍所有殿臣不禁一怔。


    淇嘯天麵色沉冷,李祁景眼神微凝。便連李復瑾皆眉目一挑,麵龐頗有了幾分涼意。


    視線向眾人間巡了一周,拓跋茗揚唇笑道:“陛下放心,茗兒乃女子,不諳家國朝事,更不懂兵策戰事,茗兒擔保,茗兒這一求,絕與朝事兵法無關,望陛下安心。”


    聽聞此言,李復瑾神色稍霽,但仍有些不解,沉聲問道:“敢問公主何求?”


    “是。”拓跋茗笑意盈盈,“茗兒已貴為公主,錦衣玉食,物類不乏。方才聽聞陛下下賞,想來必是金玉錦緞之物。茗兒想央祈陛下,不賜茗兒身外之物,而允茗兒一則心願。”


    “茗兒,不準!”她話未曾完,一旁的拓跋冶卻忽地出聲微斥。更令眾人大為不解。


    李復瑾卻並不在意,禮貌止住了拓跋冶,繼續問道:“公主想求什麽?”


    拓跋茗道:“茗兒不才,聽聞大涼後宮中有一宮妃,乃舞姬出身,舞姿絕盛。茗兒隻想求陛下恩準,允茗兒與這位宮妃切磋一二,一較高下。”


    她話音方落,整個殿中的氣氛頓時凝滯了。


    大涼雖國風開放,卻還未曾有過他國來使,需得後宮妃嬪拋頭助藝的例子。拓跋冶微一蹙眉,不待有人開口,立即厲聲駁斥,“茗兒!”


    他立即起身,靜立於殿堂中央,向李復瑾含歉一禮,“陛下,舍妹年幼,才會出此荒謬之求,望陛下見諒。”言罷他冷睨了一眼拓跋茗,拽著她便要下去。


    “兄長!”拓跋茗微惱,忽地揚袖擋開了拓跋冶,屈膝跪地,“陛下,茗兒僅此一求,望陛下恩允!”


    “茗兒!”拓跋冶的麵色頓時難看至極。


    周側的諸臣麵麵相覷,暗中私談,無論怎般,都覺此求實在荒謬。若是宮妃獻技便罷,又要當眾相較,此番局勢,贏了不是,輸了更不是,著實令人進退兩難。


    李復瑾薄唇微抿,沉吟著一直未曾言語;頓了頓,李祁景忽地撂下酒盞,揚聲沉道:“昭陽公主年少語直,可這一開口便是要我大涼宮妃上殿作藝,是否有些強人所難了?”


    拓跋茗卻笑了,遠遠看過去,反唇相譏,“敬北王說笑,何為強人所難?在我代國,身傍上佳技藝者,無論皇族庶民,婦孺老幼,隻要身懷絕技,必定類為上卿,享眾人尊崇。白昭儀既有此佳藝,為何不可獻於人前?還是這絕技之談,其實不過幌噱,不敢獻人罷了?”


    被一個女子當眾諷刺並不是什麽快事,李祁景麵色頓時一僵。


    往日的散漫逐漸化成了一絲怒意,他方要發作,就在這時,忽然一道聲音自殿外傳來。


    “我來和你比。”——


    ·


    瀟灑明亮的聲音淡淡落下,眾人皆訝,一瞬偏眸望去。


    大殿的門扉赫然徐張,一道身影逐漸隱露,從容步進殿門。


    身姿窈窕,容顏絕代。火紅的衣裙如焰燒灼,映亮了所有人的眸。她微仰著頜,長眉輕揚入鬢,冷亮的眼微微飛起,平白帶著種嫵媚的不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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