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緩緩靠前時,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盧劍星小聲同李幼白介紹著鎮守沙溪縣城門的守將。


    聽到顧鐵心的名字,原本麵色如常的李幼白變了臉色,隨後很快恢複過來隻當自己並沒有聽清。


    舉目看向前方站立不動的虎豹騎重甲騎士,眸光閃動,等到隊伍靠近城門口,負責查驗的軍士步卒靠攏上來,她跳動的眸子才終於恢複如常,自己大抵想得太多。


    白娘的死不過是亂世中的無奈,雙方實際都沒有錯,各為其主,各司其職,要怪就怪自己當年動作不夠快,亦或者不該與白娘有所牽絆,那她也不會被影麒麟化成的自己給刺死...


    “下來下來,做什麽的,有沒有通關文書,東西打開檢查!”


    大聲吵嚷叫喊著的軍士揮手讓人將馬隊給統統包圍,將刀劍槍全部繳掉,看著好幾條槍和十幾把上好刀劍,負責查驗的軍士看得連連咂舌。


    “你們這行頭不錯啊,吃江湖飯的吧?我可警告你們,要是敢進沙溪縣鬧事,全當叛軍處理。”


    盧劍星不做諂媚姿態,抱拳正色說:“怎麽會,這位是我們的主子,懂些煉丹之術,這不煉了一批丹藥準備拉去馬莊搏一搏富貴。”


    他說著朝李幼白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聽聞此言,軍士揮手讓部將上車馬檢查行李,他則走到李幼白跟前上下打量一番。


    語氣恭敬不少,“原來還是位煉丹師,莫怪,我們隻是例行公務,動作是粗俗了點但是絕不會動你的東西。”


    李幼白點頭也不開口,做了個請的手勢,軍士上車後翻看了一遍行李,都是些隨行物件雜物吃食,沒問題後走到貨車旁。


    衛兵已經將幾個丹藥箱從車上抬下,那軍士過去也不問,一把就將上頭貼著的封條撕開了,他彎腰打開箱子一角,瞧見裏邊確實是丹藥,立馬伸手進去抓了一把塞進自己懷裏。


    李幼白和盧劍星眾人眼角不由得一抽,直接拿不算動!


    複又打開幾箱,隨手就是一抓一大把,如此重複幾遍後,估計是懷裏塞不下了他這才重新把箱子合上。


    招招手,有衛兵取來紙筆,他拿過在上頭寫著東西,笑說:“東西全部檢驗過了沒有問題可以進城,我幫你們蓋個印,到時再過一關出去就不必再檢查了。”


    軍士說著將箱子上的封條統統撕掉換上邊軍的紅條,然後在通關文書上又蓋了章,“通行!將兵器還給他們!”


    一嗓子過去,立在城門內猶如鐵牆般的重甲兵踩著重步讓開道路,李幼白坐上馬車拱手道謝,人家是拿了東西,不過也算做了點事,起碼出關時不用再被克扣一遭。


    眾人牽著馬繩往裏走順帶領回自己的隨身兵器,越過一眾守城重兵入到門內,雪花還在飄散,可裏頭的景象卻要比中州城還要喧鬧。


    臨街兩側的攤位上支著布簾,滾滾肉湯香氣從裏頭飄出,不時有打扮粗獷的江湖人進去又出來,挑著擔子的小販叫賣聲喧囂不斷,過往來客更是接踵而來。


    李幼白神色如常,卻始終保持警惕,目光時不時地在人群中遊走,盧劍星緊緊跟在貨車旁邊,也不時留意四周,低聲道:“監令,這沙溪縣怎麽會如此熱鬧,實在怪異...”


    二十多個人的馬隊在此地不算少見,門前門外還有其他隊伍在不斷進來,做生意的人很多,人流量十分大況且還有江湖人。


    直走西邊就能出關,在外頭殺人放火都沒人管,一夜暴富的事情多有發生轉而又來到沙溪縣做買賣,消費,長此以往時間久了此處慢慢就發展起來,會有今天的情況李幼白也不覺得奇怪。


    涉及市場經濟的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李幼白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懶得解釋搖頭說:“這都是生意人的事,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再說,別惹出事端來...”


    盧劍星微微點頭引著隊伍繼續向前,隊伍一路前行,街頭雖熱鬧非凡但他們並未有太多停留,徑直朝城中的一處酒樓而去。


    此時,兩個身影從旁邊的熱湯鋪子裏出來,他們身上裹著厚厚的布衣,天寒地凍狗不出門,估計很是不爽,從熱湯鋪裏走出來時,嘴裏嘮叨個不停。


    “他娘的,人怎麽還沒到,可要冷死我了。”


    他說罷,同伴伸出手指數了數,精神一震趕緊拍打同伴肩膀,提醒說:“嘿,軍師說的日子就在今天,那狗芽兒絕對今天到,快些去看看...”


    三言兩語之後兩人不敢再耽擱,趕緊離開熱湯鋪,很快,他們就在人群裏注意到了從城門外進來的隊伍,領頭的是個中年大漢,隨行有十幾名刀手,坐在車上的是個穿著黑袍的年輕人,側著視線沒能看到樣貌。


    “錯不了,就是這孫子!”


    “你小聲點,速速回去稟報,我跟上去看看他們在哪裏落腳...”


    兩人說完立馬分開行動混進人群裏,悄無聲息尾隨跟在馬隊後方借助行人遮擋,一路尾隨上前,另一人則是快步走開消失在街道上。


    名為“龍鳳軒”的酒樓外,牌匾上金字耀眼,龍家商會的旗幟隨雪風飄揚,店門敞開,讓人嘴饞的酒肉香氣難以被這冬日寒風掩蓋。


    不少人進到沙溪縣的第一件事就是來這“龍鳳軒”嚐嚐鮮,喝一口冬日最烈的酒!


    門口站著許多夥計招待攬客,見到一眾人馬過來,眼力是極好的,殷勤迎了上來對著坐在馬車上的李幼白道:“這位爺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店裏有上好肉食酒水和客房,您隻要進來立馬就能上菜!”


    李幼白回頭看了看風雪裏站著的兵卒們,一個個風塵仆仆甚是狼狽,當即吩咐說:“要幾間上房,還有一處大堂讓部下們歇息。”


    “好嘞!”


    盧劍星此時上前拿了點碎銀丟給店小二,“我這些可都是好馬,你可要好生幫看著,受冷受凍了叫你好看。”


    那小二點頭哈腰,指了指店門外的嘩嘩作響的幅子,保證道:“這位爺看您說的,此地可是龍家的酒樓,天下聞名,怎會怠慢了爺的好馬,各位就請放心進去吃喝。”


    得到肯定後一行人走進龍鳳軒,大廳中央放置了一座巨大精致的暖爐,周圍坐滿來自五湖四海的店客,每個人手中都端著熱氣騰騰的酒碗,旁邊堆滿了大盤的肉食,不嫌髒汙直接用手抓著就啃。


    他們全都有個共同特點,那就是身邊都有刀槍劍戟等各類兵器,麵相凶狠一身煞氣,都不是好惹的主。


    李幼白等人刻意避開來到角落坐下,兵部加上監藥司成員共有二十多個,坐了兩個大圓桌,幾個夥計肩上扛著扁擔扛來兩口大鍋,擺上桌麵一掀開蓋子,就見是一整頭烤得滋香冒油的肥豬。


    見此情形眾人難以自持,走了好幾些天雪路,睡不好吃不好,聞到酒肉香氣的時候就已經很難控製了,如今看到香肉就在眼前立馬紛紛上手撕扯,抓著烤肉就往嘴裏塞,吃得滿嘴流油。


    上過主菜後,夥計這時又端來美酒與各類菜肴,多是雞鴨羊魚還有官府禁令宰殺的牛肉其中也有。


    李幼白本對吃食不算有太大追求,可雪路難行又吃了好幾天幹糧,看到美食時她也是咽了咽口水,可能是平時習慣用筷了,與直接上手抓著吃的眾人格格不入。


    “李監令可真是吃的斯文。”


    盧劍星一手拿著酒壇,一手抓著豬腳,旁邊的兵卒們也都是抓菜就吃,雙手油乎乎的,聽到調侃的聲音時他們看向李幼白,通通會心一笑。


    印象裏,高手的性格都是難以揣摩與親近的,而李監令身上沒有壓迫感,平時說話也都是溫言細語從未發過脾氣,有些平易近人的感覺,所以當盧劍星調侃時,大家又很快笑出了聲。


    李幼白不在意的跟著笑笑,飲了口清酒後繼續動筷小口小口吃著,酒肉過半時,盧劍星倒出茶壺裏的茶水澆到手上洗去油腥,並用筷子敲了敲碗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兵丁們閑聊的聲音停下投去目光。


    “待會吃好之後我們帶著首飾分開去各個當鋪將東西出掉,再買點補給回來,多準備點水,往西走可就是一片戈壁荒漠,沒東西吃還好,沒水喝可是會出人命的...”


    交代完事情,吃好的人就先結伴出去了,等李幼白吃好盧劍星先去結賬然後兩人走出龍鳳軒,萬裏無垠的雪地裏風雪無情吹來,天色漸晚,李幼白盯著天空看了好一會。


    “可能過幾天就要下暴雪了。”


    盧劍星驚奇道:“監令還會看天相?”


    “從前熟讀過陰陽家的道法,接觸不深,準不準確很難說的...”李幼白吐出白霧,目光遊離看向街上的人,掃視而過,進城時就有種感覺,好似有人在盯著自己。


    盧劍星大驚後又大喜,“陰陽道法玄妙絕倫,當今東海水軍提督冷荼大人也是陰陽教眾之一,聽說陰陽家隻收有緣弟子,監令既能悟出門道,恐怕也不是尋常之人了,何不拜入陰陽家門下,這窺探天時地利的秘法天底下除了陰陽家也沒人能學到了。這趟出行走入西域,估計要勞煩監令幫忙窺察天地變動。”


    李幼白聽後搖頭,扭頭看向盧劍星,語重心長道:“你知道但不一定能改變,反而還會變得更糟,與其這樣還不如不知道,宇宙萬物豈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夠窺探和改變的,你覺得呢?”


    “監令說的在理。”盧劍星讚同點頭,平時去算命,那些老道士都是神神叨叨的謎語,根本猜不到意思,反而監令說的就容易理解了,知道又不能改變確實不如不知道。


    黑夜慢慢來臨,李幼白說完之後就回房睡覺了,睡在野外終究不踏實,躺在柔軟的床上後一閉眼就睡死過去。


    盧劍星與李幼白說完話,轉頭就去當鋪賣掉藏在身上的金首飾,換了幾十兩銀子回來,接著又帶人四處搜尋購買西行路上的物資。


    沙溪縣北門城頭上,一身虎鎧輕甲的顧鐵心正坐在石牆上,雙手撐著身體,整個人仰望星穹,臉上是無聊時才會出現的困倦與無趣。


    這時,一名兵卒快跑上來半跪到她身後,“啟稟將軍,有消息來報,城內有黑風寨眾多賊寇偷混進來,似是意圖劫殺一隊商戶,而這隊商戶是中州那邊過來的人馬,涉及兵部與監藥司。”


    顧鐵心不為所動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露出兩顆尖銳的虎牙,極其豐滿緊致的身段哪怕是鎧甲也無法遮擋,可周圍卻無人敢看上一眼。


    “全是廢話,中州城那邊的事跟我有什麽關係,黑風山幾千人而已都不夠我殺的,倒是有無消息說何時發兵?”


    “回稟將軍,上京還未有消息傳來。”


    顧鐵心很是不滿的哼了聲,轉身跳到這名兵卒麵前,低頭看著顫抖的兵卒冷笑道:“秦王這老東西還真是老了,猶猶豫豫的,他兒子也是個沒腦子的水貨,再這麽下去,皇位遲早要落到燕王手裏,搞什麽儒皮法骨安邦治國那套,到時候我可就真要乏味死了。”


    而後一揮手大聲喝令:“傳我號令整備兵馬,七日後北上突襲魏國邊境部落!”


    “是!”


    夜深點的時候,李幼白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吵醒,她穿好衣裳出去,見到是臉上帶著喜色的盧劍星,她扭頭看向外頭,原來果真是下起狂暴大雪了,這種天氣必定無法動身。


    “監令可是睡好了?”


    “何事?”


    以往臉上嚴肅頗多的盧劍星此時略顯猥瑣的一笑,道:“恰逢大雪走不了,弟兄們都喝花酒去了,沙溪縣裏的排場不比中州城小,監令要不要同我去喝上一杯。”


    李幼白直接語塞,想要拒絕,可穿越到這裏十幾年來都沒機會去青樓逛過,此時盧劍星說起的時候剛好自己也是男子打扮又有些意動。


    盧劍星一眼識破李幼白的糾結,聽聞她在中州城和蘇家的蘇尚定了親,再看監令平時斯斯文文的又能考上煉丹師,平時估計也時常看書,心裏總想著什麽忠貞不渝那一套。


    實則放在他們這些混江湖當兵靠命吃飯的人身上,能夠享受就已經是極其不容易了,才不會如此猶豫不決。


    “監令可是覺得對不起蘇姑娘,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又不是大嘴巴定不會亂說的,去喝花酒又不一定要尋姑娘過夜,看監令樣子肯定是沒去過,人生路長又短,長長眼也好。”盧劍星進一步慫恿。


    李幼白一想也是這個理,她對蘇尚其實不是盧劍星口中那種情愛關係,隻是下意識覺得去青樓不太好而已。


    “那就去看看...”李幼白說著,理好衣服關門跟著盧劍星麻溜的往外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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