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問題不算太大——人還活著,就是要在醫院好好休養一陣子。


    當上向瑯保鏢以來,林青記憶中,向瑯和向老爹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向老爹時常不回家,回也是早出晚歸,和向瑯的時間完美錯開,有一次好不容易兩人同桌吃飯,中途向老爹接了個電話就走了。而向瑯對他爹,在林青看來,基本也沒表露過什麽感情。嗯,林青眼中,向瑯就是個腦子裏隻有那檔子事的糜爛富二代。


    向瑯的頭髮依舊沒梳,身上一條休閑褲,一件t恤,麵容蒼白,嘴唇幹裂。看著這樣的向瑯,林青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心疼。


    可能,心疼的不過是曾經的自己。


    “起來,”林青不由分說道,“帶你去看急診。”


    “啊?”向瑯茫然道。


    “腳不要了?”


    向瑯看了林青好一會兒,才低頭看向自己的腳,良久,一屈膝,把右腳蹬到椅子上,左右瞅瞅,“小指頭破了而已。”


    實則他也嚇了一跳,一腳的血,殘廢了怎麽辦?


    “……”林青沒說什麽,忽然脫下自己的外套,猶豫了片刻,放到椅子上,“穿上,別著涼了。”言畢,大步離開。


    一陣子後,林青走回來,坐到向瑯身邊,伸手遞向他。


    他手上,是幾片創可貼。


    “小指頭也得管啊。”林青說。


    向瑯無言地接過,撕開,把小指頭圍了一圈,包了個嚴嚴實實。


    空氣回復了寂靜,唯獨冷漠的慘白燈光孜孜不倦地氤氳著整個空間。


    “咕——”


    打破寂靜的,不是兩人的話語,而是向瑯的肚子。


    林青轉頭。


    “吃了沒?”林青問道。


    “不餓。”向瑯還是看著前方。


    林青起身,再度走開。


    又一陣子後,林青回來,這次,伴著兩股香味。


    林青把其中一個飯盒和一瓶礦泉水遞給向瑯,向瑯頓了兩秒,接過了。


    打開,一堆說不清是雞肉還是鴨肉的東西油光油光地鋪滿了盒子,向瑯利落地拆開筷子,埋頭大口扒拉起來。


    這是不餓的樣子?


    林青不自覺地笑了笑,也打開自己的飯盒,說實話,他沒比向瑯好多少,給向瑯擦那破事兒的屁股擦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上呢。


    向瑯扭頭瞟了瞟林青的飯盒,“為什麽咋倆的不一樣?”


    林青抬頭,口裏的飯正嚼到一半,和向瑯怔怔地大眼瞪小眼了一會,“你這個……已經是最貴的了。”


    “我這是啥?”


    “燒味雙拚。”


    “你這是啥?”


    “紅燒茄子。”


    “你什麽意思啊?”


    “啊?”輪到林青茫然了。


    他盡力了啊,難道買個盒飯也要跑去星級大酒店嗎?


    向瑯手一伸,“給我。”


    “什麽?”


    “你的飯。”


    林青不明所以,向瑯不等他回答,索性搶了過來,再把自己的盒飯塞給他,像沒事一樣繼續埋頭大口扒拉。


    很不爽的感覺,就像當初林青為了保護他傷了手卻依舊無動於衷一樣。


    說不清是不爽林青,還是不爽自己。


    紅燒茄子?


    紅燒茄子算什麽?


    他連別人的剩飯都吃過。


    林青默默地吃著燒味雙拚,這種豪華快餐他向來是隻有看的份沒有吃的份的,但此時此刻,比起肉味,他更關心某些事情。


    向瑯堂堂向家公子——還是獨苗,怎麽他一個人坐在老爹的病房外,竟像個隱形人一樣?醫院當然不隻是向瑯一人,向家和向氏集團都有人在,但深秋夜裏,向瑯穿得這麽單薄,沒人過問,腳上一灘血,沒人過問,餓著肚子,沒人過問。


    林青不好問——這與他何幹?


    吃完飯,喝口水,向瑯站起身,卻非走向病房的方向,“去哪?”林青連忙問道。


    “下去走走。”


    “外麵風大——”


    “我就想吹吹風。”向瑯頭也不回。


    走到電梯口,那裏正好站著一個中年男人,聽到腳步聲回頭,他看向向瑯,向瑯也看向他,“走樓梯。”向瑯想也不想道。


    那人,林青有點印象,是向老爹的一個得力下屬。顯然,他不喜歡向瑯,向瑯也不喜歡他。


    向瑯在前,林青在後,向瑯的第一腳就差點踏空,林青一驚,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向瑯才沒一路滾下去,林青沒轍,緊緊跟著他,免得爺倆一起住院。向瑯右腳要顧忌傷口,有點蹶,走路沒了平日的不羈意氣。風果然大,能把人吹成傻逼。醫院的院子裏幾乎沒什麽人,就他們兩漫無目地地逛著。


    “餵。”向瑯突然回頭看林青。


    “嗯?”林青應道。


    第17章 我理解


    向瑯望了他片刻,轉身接著走。


    “什麽事?”林青追問。


    “沒事了。”


    “……”


    又在逗他。


    不過……今天,他原諒他了。


    向瑯捂緊了林青給他的外套,剛穿上去的那一刻,真的很暖,那是林青的體溫。


    實際上,不是沒人管他,而是都被他那張全世界欠了他五千萬的臉給噴走了。隻有林青這一根筋通到底的木頭,像塊狗皮膏藥,時常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除了……今夜。


    向瑯知道的,親朋戚友也好,向氏集團也罷,那些人都不待見他,背後說他不孝,一點沒遺傳到向老爹的各種品質,是敗家子,是扶不起的阿鬥,遺憾向老爹白手起家拚搏一生奮鬥一生的事業竟無人接手,還有可惜向老爹居然沒有續弦再立家室的,等等等等。


    何況,向瑯和向家脫節太久了,好幾年跟人間蒸發一樣,向家和向氏的圈子,有些不認識向瑯,有些認識向瑯但不熟悉,而熟悉向瑯的……熟悉的也是黑歷史。若向老爹是皇帝,向瑯就是個眾叛親離不得人心的太子。


    向老爹不是皇帝,向瑯也不是太子,他擺明了和向氏集團沒有也不會有半毛錢關係,和向老爹關係更是淡漠,沒有拍馬屁博上位的價值,大家對他的基本禮貌都是向老爹的麵子。


    向瑯不在意。特麽,阿鬥求他們扶了?


    這裏,他還剩的,就是那個幾個“狐朋狗友”了。這會兒,小遊正在國外談生意,從她爹媽那得知了向老爹的事,馬上打電話問向瑯要不要她立刻回來,向瑯給摁住了,讓她幹正事去,且不能告訴炮子和小d。他們都撒歡慣了,要一起麵對這麽嚴肅的事情,別扭。


    不想進病房,也不想離開。


    他就想,一個人靜靜。


    可身後有個林青形影不離。


    “呼——”向瑯往手心裏呼了口熱氣,涼意無孔不入,從脖子、袖口、衣擺、褲管各處肆意地鑽進來,挺好的,他需要點事情轉移注意力,不然心裏太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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