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向瑯也不掩飾了,嘆了口氣,往牆上一靠,“你不累嗎?”


    “這是我的工作。”林青說。


    向瑯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工作,哈,是的,工作罷了……向瑯聳了聳肩,“那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如果我當初做了什麽讓你產生了誤解……我現在解釋一下。”向瑯抬起頭來,直視著林青,認真道,“我隻是想睡你而已。”


    林青的神色沒有一絲起伏,靜靜地聽著。


    “但是嘛——”向瑯攤了攤手,一臉“你懂的”,“so,不要覺得你真是個誰,也不要覺得你可以幹涉我,我也不會再煩你了,咱河水不犯井水,ok?”


    向瑯覺得他這“和解”已然無懈可擊了,近乎過了半分鍾,林青低沉的嗓音才迴蕩在這幽謐的巷子裏。


    “這是我的工作。”


    向瑯看著林青,林青看著向瑯。


    空氣幾乎能蒸餾出死寂的味道。


    第15章 任性


    “我真他媽討厭資本主義社會。”向瑯一杯酒下肚,惡狠狠道。


    “可我們不就是資本主義社會最大的受益者嘛。”小遊翹著二郎腿,笑得三分爽朗七分顏色。


    “那也不妨礙我討厭它,我也是人啊,可我覺得人都他媽不是東西。”向瑯背靠上沙發,仰起腦袋迷離地瞅著天花板。


    “你和大多數人的區別是,大多數人覺得起碼自己是個東西。”小遊說。


    “哈,”向瑯笑了笑,“沒人覺得這世界有病嗎,我爹公司裏那群人,我看著都是行屍走肉。”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不是說你啊。”小遊如今也馳騁在商場之上,向瑯這一桿子把她也算上了。


    “得了,你跟我說這話,小心我踹你出去。怎麽樣,就我們兩齋喝?我把小d和炮子他們叫來?”小遊提議道。


    “別,”向瑯馬上否決,“你陪陪我就好。”說著,扭過腦袋望向她,“還是說你也要忙了?”


    “不忙,再大的事也得推掉,有什麽能比向公子重要啊?”小遊端起酒瓶,把兩人的杯子再度滿上。


    向瑯滿足地一笑,小遊總是莫名地讓他感到安心,從小到大,無條件地陪他頹廢,任他撒野,聽他牢騷,包容他甚至支持他各種“無理取鬧”的舉動。向老爹不太待見這姑娘,覺得在向瑯學壞這事上有她一份功勞,小遊的父母對向老爹頗有微詞,對向瑯卻親切得不行,過年過節的,向瑯偶爾會溜到小遊家過。小遊大咧咧地讓向瑯把她家當自己家,向瑯心懷一股不得不節製的感激。接觸小遊家人越多,向瑯越覺得家裏的氛圍窒息得可怕。他怕自己越界,怕自己產生沒有出路的依賴,更怕感受那種難受得要死的羨慕。


    而小d和炮子,也是他最好的兄弟,隻不過那兩太沒心沒肺,還大嘴巴,向瑯是打死不跟他們談人生的。但是,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會二話不說披肝瀝膽。幾年前,坐上去美國的飛機的那一天,向瑯還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這些朋友了。


    越長大越孤單,這是真話,能被向瑯視為“朋友”的人,除了這三個童年就廝混在一起的小夥伴,再無他人了。


    其他人……


    都與己無關。


    或者是隻有交易關係的工作人員,或者是互相滿足生理需求的一具肉體。


    僅此而已。


    他需要的,隻有這些。


    向瑯曾信誓旦旦地說過,他不在乎外界的眼光,他憑什麽要讓一群庸俗的傻逼影響自己的人生。人隻能活一次,再偉大的功業都不如快快活活過日子來得實在,死後流傳千古跟自己有半毛錢關係?別跟他扯精神長存這種鬼話,等多少萬年後人類都滅絕了,精神存去哪裏?


    這些問題不能深究,這是向瑯的心得。他很幸運,生在一個和平時代的和平國度,他有資本去任性。


    那就任□□。


    向瑯咯咯地自顧自笑了起來。


    “笑什麽?”坐在一邊的小遊抬腿踢了踢他。


    “我覺得我錯了。”向瑯眯著眼呢喃道。


    “嗯?”小遊挑了挑眉,向瑯主動認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就不該找窩邊草。真的,記住我的教訓——”向瑯的音調都飄忽了起來。


    小遊看了看桌麵上橫七豎八的空酒瓶,向瑯真的喝大了。


    小遊沒說什麽,伸手摸了摸向瑯的頭髮,像她小時候習慣的那樣。


    向瑯一把握住她手腕,仍沒有睜開眼,“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噁心……”


    小遊愣了愣。


    “誰敢說你噁心?”她騰地站了起來,“我去抽他大耳刮子!”


    向瑯癱著身子一動不動,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小遊說的話,小遊坐下來,拍了拍他的背,“是不是又跟你爸吵了?”


    向瑯沒有回應。


    “沒事,我說過,那個家什麽時候你不想呆了,來我這,隻要我在一天,這就是你家。”


    小遊親切而熟悉的聲音迴蕩在向瑯耳邊,那麽溫暖。


    謝謝。向瑯翕動著嘴唇。


    他還是個幸運的人。向瑯想。


    可是,有些事,終究隻能自己去麵對。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向瑯才恍惚地從小遊的床上爬起身來。小遊早上就出門去了,她不像向瑯這個無業遊民,她還有生意要做。十幾年來,幾人一直覺得小遊不外是個喜歡惹事生非的大小姐,這陣子她認真起事業來,大家才倏然對她刮目相看,晚睡早起,廢寢忘食,通通做得出來。向瑯在午後的陽光中抓了抓頭髮,連小遊都這樣了,襯得他越發自慚形穢。


    可他能怎麽樣?很多事情,他根本都還沒搞清。


    向瑯悠哉悠哉地洗漱一番,換上幹淨的衣服,精神又回來了,想起自己昨夜的胡言亂語,但覺可笑,甩了甩頭,出門。


    大門附近停著他那輛凱迪拉克,車裏坐著一個人。


    林青。


    昨晚是林青載著他來的,但向瑯沒讓他跟著進去,說是一會就走,讓他門口候著。結果這一候,就候到了地老天荒。


    向瑯走過去。


    駕駛座上的林青正靠著椅背,閉著眼睛,呼吸勻稱,向瑯盯著他看了一會,不客氣地敲了敲車窗,篤篤篤的聲音在一片死寂中爆發,林青一驚,猛地睜眼,看到向瑯,疲憊的神色中混雜著一些複雜的情緒。


    向瑯鑽進車後座,語調冰冷,“回去。”


    他知道他的做法很過分,他知道林青在外邊呆了一夜,他知道林青在這段等待中必定心急如焚,可他不打算解釋什麽,他心安理得。


    他不是心理變態,他沒興趣去妨礙普通人賺生活,可不管是誰,隻要堵在他自由的道路上,他都會奮起反擊。


    不管是誰。


    林青這毫無疑問是疲勞駕駛了,然而向瑯不在乎,哪怕他們就死在回家的路上,要真掛了,說明那是命,該來的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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