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這地動山搖的一聲巨響,在方嶽聽來,反倒沒有一絲聲息,他的眼前一陣發黑,金星爍爍,虛虛蕩蕩的身體如同慢鏡頭一般,忽悠悠飄了出去。


    “嘩啦”一聲,當寒涼的汙水濺了一頭一臉,方嶽倏然清醒過來,視野之內漸漸有了色彩,卻是通紅一片,進而感覺到了全身由內而外的楚痛,腦即依舊嗡嗡作響。


    他跌進了那汪汙水窪裏。


    方嶽掙紮著想要做起來,往日隨意而為的微小動作此時卻似費了相當大的力氣,“嘩啦嘩啦”的水聲,如同來自遙遠的天邊,細若蚊蠅卻又帶著重音。


    直到此時他才發覺,自己的眼耳鼻口血湧不止,雖然看不見,但也可以想象那種恐怖的情形。


    當方嶽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坐起身子,忽覺眼前一暗,猛抬頭,駭然發現獨角羊挺著小山一樣的身軀,緩緩逼了過來。一雙如拳頭大小的眸子,閃爍著陰鷙凶惡的光芒,緊緊盯著他,一啟一合的三角嘴,露出了一顆顆黑乎乎的獠牙。他甚至聞到了那種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撲麵而至。


    難道就這麽掛了麽?不過再死一次而已。知道在劫難逃,方嶽安慰著自己,同時內心暗暗祈禱這隻獨角羊也像別的羊一般是食草動物,千萬別兩次都死無全屍就好。


    方嶽閉上了眼睛,他要好好感受一次死亡的滋味。上一次實在是太過突然,根本沒有心理準備。


    然而半天過去了,毫無動靜。方嶽驚訝地睜開眼睛,卻見雖然依舊瞪著自己,眼神卻漸失淩厲,瞳孔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擴大。


    方嶽忽覺眼前一花,獨角羊驀地收縮了回去,又變回到軟綿綿似人畜無害般的大小。它的額頭犄角一側冒出一股黑線,並迅速擴散,接著紅的,黑的,白的交織在一體的液體汩汩流出。“撲通”一聲,獨角羊最終倒在了它全力守護的水窪裏,至死依舊圓睜著雙目。


    方嶽愕然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愣愣看了好久,方醒悟過來。生死僅懸於一線,那種起死回生的意外之喜,令他不禁仰天大笑。


    可惜他隻笑了兩聲便咳嗽不止,最裏不斷地湧出鮮血,憋得臉色發紫,好久才緩行過來。


    “看來人不能高興過頭,否則就容易樂極生悲啊。”方嶽嘟嘟噥噥,探過身去扒拉獨角羊的傷口,雖說他那一斧拚盡了全力,但卻不相信能有這麽大的威力。


    看過了那道創口,方嶽才知道自己確實走了狗屎運。原來這獨角羊拚著魔狼的一記風刃,方才將後者置於死地,但它的額頭已受重創,為了對付方嶽強行壓住。哪知方嶽的一斧,說巧不巧就劈在這道創口之上,兩傷合一,獨角羊終於不支,含恨而亡。


    “嗬嗬,死不瞑目啊。”方嶽撫住它的眼睛,嘴裏還不閑著,“羊兄,你不過守著一攤汙水而已,就這點抱負死就死了吧,其餘還是就讓我來吧。嗯,還有你的魔核,千萬不能暴殄天物,我就不客氣了。”


    刺日弓在他滾落凸丘的時候已經失手,斬月斧也不知飛到了何處。而當他要從坤戒中拿出逆鱗割取魔核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問題。由於剛才過度透支了元力,他的體內已經燈枯油竭,別說元力,便是那一條條旋氣柱都不見了蹤影。沒有了元力,他根本無法從坤戒裏拿出任何東西。


    看來不能恢複元力,我就成了守著一隻金飯碗的餓死鬼了。方嶽自付著,勉強站起身子,搖搖晃晃走向水窪邊上,尋了一塊幹燥的地方,盤膝坐好。


    現在他的一切衣食用度俱在坤戒裏,如若不能恢複元力,恐怕也隻有餓死一途了。


    理論上說,人體就如同一口永不幹涸的水井,無論你如何奢侈地揮霍元力,但凡體內還有一點,這點元力就像是種子,通過修煉不斷地使它生根發芽茁壯成長,最終這口水井依舊會填滿。


    然而,對方嶽來說,他身體裏的這口水井正在枯竭,連一絲元力都找不出。而由於沒有了旋氣柱作載體,外界的靈氣也無法被吸納利用。


    既然體外沒有可資利用之物,方嶽便把全部精力留在體內。他沉下神識意守著元丹,此刻元丹就像是一個幹癟的氣球,千瘡百孔,又像是久旱的焦土,幹裂的讓人心顫。可是他除了保持住耐心之外,根本就無法可想。這可不是一般的耐心,而是需要把石頭榨出油的耐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太陽逐漸移到了天空正中,亮出了它一天之內最火熱的一麵。元丹似乎有了些鬆動的跡象,但仍無一絲元氣滲出。


    方嶽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他所處的地方或許是方圓百裏之內唯一一所水窪,必定會吸引遊蕩的獸類前來汲水。以他現在重傷之下的身體狀況,連普通人都不如,別說魔獸,就是來一隻普通的食肉野獸,他的性命就極度危險。可以說刻下方嶽所麵臨的凶險程度,絲毫不亞於受到獨角羊攻擊之時。


    但是若說換個地方,之前這一大段時間的努力就將白費不說,在這荒漠之中,哪又有拿權的地方呢?


    方嶽暗暗咬牙,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不能恢複元力,就等於是平白廢掉了武功,這可是生不如死啊。於是深吸一口氣,擯棄了一切喜怒哀樂等諸多雜念,無畏無念,專心守護著元丹一點。


    在距離方嶽打坐約百多米遠的地麵上,一塊泥土隱隱有了活動的跡象。開始還隻是輕微的鬆動,動動停停,鬆動的幅度逐漸加大,有了的聲音,中間開始凹陷,土顆粒紛紛向中心處滲進。俄頃,兩根鋼絲般的觸角伸了出來,在半空中定格了約有小半柱香的時間,隨即相向來回擺動,繼續上升。緊隨著觸角露出一顆拳頭大的血紅頭顱,頂端嵌著一對亮如黑豆的小眼,警惕地四處張望。


    當著對小眼看到臥在不遠處魔狼的屍體之時,先是一怔,紅頭猛地回縮了一下,又停住,瞪了一會兒眼,頭顱開始直直上升,漸漸露出了烏黑的節甲和無數條短足。當它全部鑽出泥土,赫然是一隻一米多長的巨型蜈蚣。


    蜈蚣隻是一竄,便停在魔狼的丈許遠處,它還在躊躇,尖嘴一張,一簇火團瞬即射出,無聲地打在魔狼的屍體上。見魔狼仍是一動不動,蜈蚣終於放下心來,再次一竄,整條身體便盤踞在魔狼的身上。


    此時的方嶽,對於已經悄然臨近的危險毫無所覺。然而,即使他知道了又能如何?他絕不會放棄,尤其在現在這個緊要關頭。


    不錯,由於他的堅持和忍耐,已經開始有了成效,在幹癟的如同泄了氣的氣球一般的元丹上,終於出現了極微小的一滴液點。


    這滴液點絕不是元力,也不是旋氣,但卻有一種熟悉的氣息。令他欣喜的是,這滴液點正是利用散發著他所熟悉的氣息,孜孜不倦地修補著元丹。如果元丹修複成功,他相信隻要休養得當,假以時日他還會恢複原先的修為。


    唯一的苦惱就是,液點修複的速度實在太慢,照這樣的進度,恐怕天黑也修複不完。


    於是方嶽開始潛心研究這滴液點,意圖找到它的本源。恰在此時,腦際靈光一閃,他終於找到為何熟悉這股氣息的原因。


    這是古赤晶石發出的氣息。


    那麽,這滴液點其實就是之前方嶽所吸納的古赤晶石氣息,在元丹內的極度濃縮而成。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方嶽精神大振,在他的坤戒之內,就有數十塊上好的古赤晶石。他以前隻吸納過一塊晶石,加上在天峽穀吸納的少許,就有這般效果,如果把坤戒裏的幾十塊都吸納殆盡,恢複原有修為還不是水到渠成之事?


    現在唯一的難題,隻剩下如何把坤戒裏的晶石取出。方嶽認為這不是問題。坤戒的效用同樣來自晶石,與液點同源,既然元力能打開,液點的氣息同樣不會例外。


    於是,他小心地控製一縷晶石氣息,注入坤戒,果不其然,心裏一動,三十幾塊古赤晶石被他一股腦投放到身前,“劈裏啪啦”晶石之間的碰撞聲,終於引起了那隻巨型蜈蚣的注意。


    盤踞在魔狼身上的蜈蚣,其實正在瞧著臥在水窪裏的獨角羊。當聲音傳來之時,它才注意到方嶽的存在。


    “嗤”,蜈蚣竄下狼身,瞬時來到方嶽身前丈許遠的地方,瞪著一雙小眼,開始細細觀察這個陌生的人類。人類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波動,讓它感到了危險,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人類紋絲不動閉目打坐又讓它迷惑不解,於是它開始圍著人類忽快忽慢地轉起了圈子。


    它當然不知,由於它的猶豫,使得方嶽又躲過了一劫。


    或許蜈蚣終於不耐,口一張,故技重施吐出一簇火團。方嶽的衣服早已被血和汙水浸透,濕漉漉尚未幹透,火團附著在上麵,隻閃了幾下火苗便已熄滅,冒著嫋嫋黑煙,夾雜著一絲烤肉的香氣。


    正是這絲香氣讓蜈蚣忘記了危險,身子一竄一躍,“吱”的一聲向方嶽身上落去。


    火攻是蜈蚣的屬性,鑽地是它的本能,它的百足附有強力吸盤,一旦被它落足,除非它自己願意,否則再難甩掉。且吸盤本身就能向吸附物注入毒素,劇毒無比。


    就在蜈蚣堪堪落到方嶽的頭上之際,方嶽驀地睜開雙目,眼中精光大盛,接著黃芒一閃,蜈蚣那龐大的節體,瞬間被斬成無數碎段。


    黃芒斂去,又恢複了逆鱗的模樣。


    方嶽長身而起,不顧灑滿頭臉的碎骨爛肉,徑自仰天長嘯,聲震雲天。他身前的那幾十塊古赤晶石,在聲波的催動下,盡皆碎成了粉末。


    方嶽不僅傷勢痊愈,修為盡複,且又精進了一大步。


    他晉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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