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叔叔,你可以幫我和我媽媽拍幾張照片嗎?”一個穿著“勝利隊”隊服的小屁孩奶聲奶氣地問。


    ?程歲初把頭抬得老高,盯著天花板搖頭晃腦,“我耳聾,找別人去。”


    ?“小光不要麻煩人家啦。”男孩的母親略帶歉意地過來把孩子帶走,附在他耳邊悄悄說:“乖哦,不要隨便找陌生人搭話,萬一那個怪叔叔是外星人呢,會被抓走綁架的喲。”


    ?“外星人叔叔!”


    ?“嗯?”程歲初聽到那個小男孩又在叫自己,陰魂不散的,擼起袖子不耐煩地轉身,打算給他一點教訓嚐嚐。


    ?“奧特飛踢!”


    ?快如閃電的助跑,淩厲的腿法,正義至極的呐喊,手術刀般的精準,這一記奧特飛踢命中了怪叔叔腿間最柔軟的地方。


    ?“啊!”小男孩媽媽下意識尖叫,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忍直視。


    ?而程歲初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痛,太痛了!


    ?他折腰,跪地,緩緩蜷縮成一團,如同被擠幹水分的貓眼螺,隻能抽搐,痛苦得不能自已。


    ?“對不起對不起,我同學給你們添麻煩了,他這裏不太正常,一點都不懂禮貌,活該被打,沒事沒事,犯不著道歉,他命很硬的......”本來在一邊看水母的許凝連忙趕了過來,看都沒看程歲初一眼,一個勁安慰母子倆,“你們要拍合照是嗎,我找個正常點的朋友幫你們拍好了,陸德臣,陸德臣!”


    ?沒一會兒,許凝蹲在他身邊幸災樂禍地笑,“喂,你沒事吧,早跟你說了地球人不是好惹的,你非不信,看,被教訓了吧......”


    ?程歲初咬牙切齒,憤怒猙獰,“我要消滅愚蠢的地球人,男女老少一個都不放過!死,給我去死,都給我去死啊!”


    ?“喂喂喂......”許凝感覺手腕發燙,原來是能量燈吊墜在閃爍紅光,發出警告,“紅了紅了!你快別狗叫了!深呼吸,放輕鬆,別入魔了!”......


    ?十來分鍾後,程歲初捂著小腹坐在看台上發呆,許凝和陸德臣湊在前排和小朋友們擠一堆看海豚海豹表演節目,這些動物表演全國各地都大同小異,他們還真能百看不厭。


    ?程歲初無法理解。


    ?陸德臣最近好像很閑,主動貼了過來,和許凝初次見麵就相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的意味,決意加入同盟幫許凝實現“最後一舞”的計劃。


    ?這次他沒有再帶那個顧韶群來,甚至提都沒提,這讓程歲初很欣慰。


    ?“你要巧克力味的還是草莓味的。”許凝拿著兩個用工業奶精製成的冰激淩球來到程歲初麵前,很有風度地讓他先做選擇。


    ?但這在程歲初眼裏看來無異於一個老巫婆拿著一個毒蘋果和一坨狗屎問自己要吃哪個。


    ?“這破地方和浪漫沾邊嗎?”程歲初翻白眼問。


    ?“約會三大聖地你不知道嗎?你懂不懂浪漫啊。”許凝一臉鄙夷,“水族館咖啡廳電影院,約會三大聖地,記牢了!”


    ?“約會三大聖地是吧。”程歲初不以為然,“陸德臣,告訴她什麽是真正的約會三大聖地。”


    ?“夜總會泳池趴hotel!”陸德臣秒答。


    ?“呐,這才叫專業!”程歲初說。


    ?“你們兩個可真是令人作嘔啊,難怪能混到一塊兒去。”許凝無語了。


    ?“適合約會的地方是水族館,而這裏叫‘海洋大世界’,屬於親子遊樂聖地。浪漫個球!寧州哪有水族館。”程歲初說,“而且你不是要在這裏發動攻勢邀請夏秋涼做你的舞伴嗎,你的計劃呢你的行動呢長官?”


    ?許凝手捏兩支冰激淩球左一口右一口鬱悶道:“學生會在拍攝宣傳素材啊,人會長和副會長是主角,拍的比婚紗照還親密,我能怎麽辦?”


    ?在海洋大世界拍攝蘇黎世中學宣傳片素材是校方下達的臨時任務,仿佛全世界都在給夏秋涼和任雯綺送助攻,有時候許凝難免會想這倆真在一起得了。


    ?程歲初揉了揉小腹,小心翼翼站了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和陸德臣對視一眼,很默契地一前一後往學生會當下的拍攝場地走去。


    ?沒一會兒,許凝就站在了夏秋涼身邊,幫他搬一些攝影設備,其他學生會成員全部被支開了,不知所蹤,許凝感激涕零,心想那哥倆還真是仗義,有事真上啊。


    ?此時程歲初和任雯綺正漫步於水族箱的海底隧道,色彩斑斕的魚群在他們頭頂飛過,光影蕩漾,如夢似幻。


    ?整個海洋大世界最有戀愛氛圍的地方就數兩人現在身處的海底長廊,其次是白鯨館,經常有情侶來這裏打卡,不乏新人拍攝婚紗照。


    ?程歲初對良辰美景沒有什麽興趣,就是心裏有點意外。


    ?他剛才和陸德臣用盡各種手段把學生會成員和拍攝團隊一個一個趕走,要麽用錢收買要麽用武力打暈裝袋拖走,他原以為任雯綺會是最不好搞定的那個,把她留到最後,結果她看到鬼鬼祟祟的哥倆後,主動離開夏秋涼和自己走到一塊兒。


    ?任雯綺漫步於海底長廊,把兩隻手放在背後,壓出一絲惹人浮想聯翩的臀線,她好像不會正常走路了,在走t台步或花旦台步,扭著扭著又會去踩地上的光圈,有時候跳出一個輕快的旋轉舞,白色連衣裙如花綻放,旁若無人。


    ?程歲初總覺得怪怪的,放慢了步調,打算不辭而別。


    ?“你一定知道那個叫做alice的鯨魚吧。”任雯綺停下來了。


    ?程歲初被逮了個正著,於是蹲下來在布鞋麵上找鞋帶係,鎮定回道:“知道,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嘛......”


    ?alice,因為發聲頻率不同,沒有辦法和同伴交流,它的聲音隻有冰冷的儀器能接收,它永遠也沒有辦法把想說的話傳達給想告訴的人。


    ?“那你知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隻叫dindim的企鵝。”任雯綺接著問。


    ?程歲初搖頭,他隻認識一隻叫qq的企鵝,它主要棲息在大陸,常以壓歲錢為食,是一隻笑裏藏刀窮凶極惡的吞金獸。


    ?“你最喜歡什麽動物,海洋裏的。”任雯綺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我最喜歡的就是企鵝。”


    ?“我不喜歡動物。”程歲初拍了拍褲管上不存在的灰塵,她的裙擺帶風,味道很好聞,好像帶著陽光的味道,相比之下許凝的榴蓮味香水簡直是人間劇毒。


    ?副會長大人近在咫尺,他再繼續蹲著就不禮貌了,於是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扭扭脖子,偏過頭去看水箱裏遊過的海龜。


    ?“一定要選一個呢?”她追問,“我很好奇。”


    ?任雯綺湊得太近了,讓程歲初沒辦法繼續閃躲,他這時才發現她已經摘掉了眼鏡,正在用那雙“千反田愛瑠”般的眼睛凝視自己。


    ?“小醜魚吧,小醜魚。”程歲初小時候看過《海洋總動員》,覺得小醜魚和那個笨女孩很像。


    ?“小醜魚嗎......”任雯綺得到了回答,若有所思的樣子,然後微微一笑。


    ?她和程歲初並肩走著,對他講述麥哲倫企鵝dindim和巴西老人若昂的故事,說一位住在裏約熱內盧的老人在海岸線上撿到了被石油附著的企鵝,救下它給它取名叫dindim,照顧十一個月後將其放生,後來dindim每年都會遊很長很長的距離來看望老人,相處一段時間,次年2月又會回歸千裏之外的族群。


    ?若昂已經七十多歲了,而dindim長途跋涉難免遇到危險,他們的羈絆是一座琉璃高塔,美好卻又脆弱,隨時都有可能倒塌,徒留一地璀璨碎片,說不定就在今天。


    ?她還講到一隻帝企鵝,是紀錄片《在世界盡頭相遇》裏看來的,它不去冰原邊緣的覓食地,也不返回棲息地,孤身一鵝向七十公裏外的山裏走去......


    ?程歲初默默地聽,他覺得那個“丁米”很蠢,而帝企鵝說不定是被節目組為了效果逼向高山的。不過他並不發表見解,他隻想快點結束這段沒有意義的對話。


    ?他們快走完這條海底隧道了,雖然隻有一百米的距離,程歲初卻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程歲初。”在即將離開長廊的時候,她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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