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功夫對於朱徵焲來說簡直就太忙了,他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成功了。


    春蘭閣對麵的那個宅子,經過三天時間的談判,契約書已經在朱徵焲的手中,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實實在在的擁有了這個宅院的所有權,他也可以像潘厚仁那樣,修個豬圈、牛欄神馬的東西,然後讓春蘭閣變得跟秀女坊一模一樣,要麽關門大吉,要麽另選他址,對於朱徵焲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快樂!


    就像跟騎在某個女人身上,最讓男人期待的並不是揮汗如雨的感覺,而是將出未出時,聽見幸福來敲門的愉悅,嚴格說起來,朱徵焲現在就處在這種情況之下。


    “你們兩個給我好好想想,一定要弄個不同的玩意兒出來,無論如何,不能讓潘厚仁那個狗東西爽利了!潘家,潘家很了不起了麽?小王我這次就要讓潘厚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朱徵焲對著麵前的家丁指手畫腳,表麵上看起來是威風八麵,但背影卻是顯得尤其孤獨,隻有奴才,沒有朋友的生活,或許正常人並不會感到幸福。


    “是極是極,小王爺說的是極,以小的看,要不我們將那院子,給修成一個茅房吧!”一個家丁恐怕是將腦漿都攪的沸騰起來,才想到這麽一個“妙招”,而朱徵焲一聽,卻喜上眉梢,猛拍桌麵,大聲叫好。


    “茅房,沒錯了,一定要做成整個昆明城最大的茅房,毫無疑問,小王我修個茅房,也會是全天下最臭的茅房!”


    朱徵焲一番雄心壯誌,全都用到茅房上去了。


    以他堂堂郡王的身份,自然是說動就會有人動起來,上行下效,就在朱徵焲決定之後的第二天,幾大撥人扛著工具,推著獨輪車,蜂擁到朱徵焲買下的那宅院門口,像是一群工蟻。


    然而,那宅院的大門竟然並非如他們想象那樣緊閉著,兩個丫鬟模樣的布衣女子,提著菜籃子,正一臉驚訝的望著圍攏來的工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兩個女人被一群袒胸露背、渾身臭汗的男人圍住,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緊張情緒,而女人一旦緊張起來,最擅長的表達方式是——尖叫!


    淒厲的女人尖叫聲很快引來了更多的人,而這些人出現的速度,寧人吃驚,那丫鬟的驚叫還沒有結束,他們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的將工匠以及帶領工匠來的岷王府的家丁,層層疊疊的給圍了起來。


    “幹啥幹啥,你們不知道這宅子,已經被我們給買下來了麽?你們這是要幹啥,你,你,你們兩個怎麽還沒有搬走呢?”一個色厲內荏的家丁見場麵不對,鼓起勇氣站上台階,大聲的吼道。


    “我們不知道啊…”兩個丫鬟的哭泣在繼續,她們茫然的神情更是讓那家丁的話變得毫無說服力:家主不可能賣了房子不將這樣兩個丫鬟帶走,況且看兩個丫鬟的舉動,分明是要上街買菜的。


    “地契都在我們小王爺手裏,吵吵吵,你們吵個什麽勁兒?不搬走是吧,不搬走我們來幫你們搬!”


    因為此院子的對麵就是春蘭閣,故而岷王府的家丁很快就發現他們已經引起春蘭閣裏那些姐兒們的注意,二樓和三樓的窗戶好幾處都打開了,衣裳不整的男女倚在窗戶邊,拿眼睛往這邊瞅!


    再這樣鬧騰下去,對於岷王府隻會越來越不利,有兩個家丁急了,往日岷王府的作風又開始冒頭,若不是心中還有一根底線,說不得他會讓那些工匠提起工具去砸人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圍觀的人群已經將整個裏弄巷擁堵起來,自然也引來了街上巡遊的衙役。水火棍開道,幾個衙役攆開人群,擠了進來。


    “他們是岷王府的人,要搶占民宅!”


    “是啊,大家都看到了,他們要搶占民宅!還要欺負兩個小女子!”


    “岷王府仗勢欺人啊!”


    ……


    圍觀的人情緒激動,若是明眼人看,怕是能夠看出端倪來,可惜現在這裏還真是找不出幾個明眼人來,倒是那幾個衙役,聽說事關岷王府,不由的謹慎起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丫鬟和家丁當然解決不了問題,而能夠在昆明府混下去的衙役多少也有幾分本事,很快就抓住問題的重點,讓那兩個丫鬟趕緊去把家主找出來。


    片刻功夫,一個白發白須的老者就從院子裏出來,一聽說自家宅子竟然賣給了岷王府,頓時吹胡子瞪眼,用含混不清的聲音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什麽岷王府,老頭子沒聽說過,滾蛋,滾蛋!”


    老者這麽一說,岷王府的家丁們就不幹了!一個個叫嚷,什麽宅子已經賣了,有地契;什麽倚老賣老,牙行可以作證,各種難聽的話都冒了出來。


    如此這般,那幾個衙役也沒了決定,隻能是一擺水火棍,將岷王府的人給架住,道:“事實不清之前,誰也不準亂動,走,府裏走一趟!”


    當然,衙役也不會放過那老者,隻不過看在白發白須的份上,言行有禮一些。


    事情鬧到昆明府,不僅僅是張大人知道了,朱徵焲知道了,潘厚仁知道,整個昆明府的人,好像都在最短的時間內知道了——岷王府仗勢欺人、強買強賣!


    什麽是事實,老百姓坊間流傳就是事實!不管朱徵焲如何強調他手中有地契,岷王府強買強賣的事情都已經成了事實,鐵板一樣的事實,扭都扭不過來!


    在“岷王府”三個金光燦燦的招牌下,張大人有些緊張,他一麵讓人好生安撫那些被帶入府中的岷王府家丁,一麵著急著了解事情的起末。然而,當他知道,事情竟然跟潘厚仁有關之後,一雙原本就狹長的眼睛,就眯了起來,像是兩條絲茅草。


    “怎麽又跟那潘厚仁有關了?最近這個潘府二少爺,還真是越來越活蹦,盡惹麻煩啊!”


    張大人在感慨,他那師爺也是揪著下巴三綹羊胡子,兩隻眼睛隨東家一起眯成三角形。


    大家對於潘厚仁的感覺,僅僅覺得他是個調皮搗蛋的伢子,有龍鑲天壓著,搗蛋卻不搗亂,至少不會將亂子弄到公堂上來,如今龍鑲天歸天,“潘厚仁”三個字已經三番五次的鑽進張大人的耳朵裏,再繼續下去,怕是張大人的耳朵都要生繭子了。


    “這個事情,不能拖!”


    那張大人倒也是知道,無論是朱徵焲還是潘厚仁,都不是省油的燈,必須要盡快將這件事情從他手中推出去,否則就是個禍害。


    然而事情並沒有張大人想的那麽簡單,當怒氣衝衝的朱徵焲趕到昆明府,狠狠地將地契砸到青石板上時,那房東老者非但沒有緊張,反而笑了。


    “李畔,何事發笑?”帶著官帽的張大人端坐在府案之後,凝聲問道。


    “大人,這位公子爺…”


    “是小王爺!”


    在府案外側的師爺連忙開口糾正李畔的稱呼。這一打岔,卻是讓李畔笑的更厲害,話都哆嗦起來,“小王爺?不是吧,我朗朗大明,竟然還有連地契都不認識的王爺?”


    “地契都不認識?”


    聽那李畔的話,在場所有人才將眼神集中到那地契之上,師爺一擺手,就有機靈的衙役去將那地契撿起來,恭恭敬敬的送到府案之上。


    “這地契…”張大人兩眼珠子一動,還沒有來得及繼續說話,師爺就湊過來,低聲道:“大人,慎言。”


    “何解?”張大人一壓嗓音,問那師爺道。


    “白紙黑字方為地契,大人你瞧…”


    經師爺這麽一提醒,張大人再看那地契,那字跡果真是丹汁寫成,豈會是地契?


    “唉喲!”


    雖說朱徵焲沒法聽見張大人跟那師爺之間的對話,然而兩雙眼神卻無疑提醒了他,再加上一開始李畔好像就對那地契很是在意,朱徵焲此時定睛一瞧,卻也是傻眼了——他雖說是個大紈絝,卻非是個傻子,大明朝的地契“白紙黑字”,他還是懂的!


    然而,地契明明沒有錯,怎麽會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丹汁,而不是墨汁?


    朱徵焲鬧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他腦子裏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自己被牙行坑了。事實也是如此,地契是牙行的人交在他手中的,作為堂堂一個岷王,他豈會親自做這些瑣事,當然,他同樣沒有想過,在昆明府還有人膽敢用假的地契來欺騙於他!


    “來人啊,去,馬上去把牙行裏的人都給抓起來,抓起來!”


    朱徵焲的臉漲紅了,他瞪著那地契,知道在這一塊上,他已經輸了,而且輸的非常徹底,唯一能夠翻盤,或者說維護岷王府聲譽的途徑,就是將那牙行,還有那個可惡的劉婆子,統統給抓起來!


    政府機構真正運轉起來,效率其實是很高的,隻是真正滿功率運轉的時候比較少而已。


    那劉婆子很快就被衙役鎖進了昆明府,隨之而來的,還有潘厚仁。


    “老爺,青天大老爺啊,我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什麽地契,我從來沒跟這位公子爺見過麵,怎麽會知道地契的事兒?”


    當劉婆子聽完張大人的詢問之後,一張臉徹底的崩了,眼淚鼻涕一起下,眨眼功夫就讓大堂的青石板上沾滿了這些汙穢之物,看的那張大人直皺眉頭——明朝官衙窮啊,自朱重八起,就不準地方官員修繕府衙,這命令幾乎貫穿了大半個明朝時期,可是說,在大明一朝,某個地方最爛的建築,不用說一定就是官府,這點倒是跟後世好像恰恰相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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