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藍空如洗。


    殘雪覆頂,朱漆紅牆的慈寧宮豪華大殿內,雍容明豔的太後,在殿中踱步。


    聽立在殿中的皇上說著關於寧挽香的來龍去脈,殿中宮女太監早被李燕雲吩咐退了出去,因此隻有李燕雲、太後、老婆婆三人。


    而紅色披風裹身,頭戴連帽的寧挽香,她玉立李燕雲身旁。


    身子挺拔,昂首挺胸。


    美貌絕俗的玉麵寒霜,不發一語。


    甚至連那雙一翦秋水的澈眸,也很少眨一下,仿若她才是這裏的主人似的。


    如高貴的女王般,一副當仁不讓,舍我其誰的架勢。


    她的美貌連同是女子的太後,有幾分豔羨,她的背景,聽得太後神情更是陰晴變幻不斷。


    沒料到她竟然早在百年前就與玄宗皇帝相遇,相識。


    最後。


    李燕雲笑道:“母後,關於她的背景,具體就是這樣的。”


    “嘿嘿,這下你明白她為何喊兒臣五世孫了吧?她呀,是隨著玄宗那般叫的。”


    說罷,李燕雲長舒一口氣,額頭汗涔涔的,花了半盞茶才將她的事說完,還真是不容易。


    總算太後買賬恍然點頭。


    她花容似笑非笑盯著寧挽香看了一會,寧挽香也不懼她,墨眉下的一雙純淨美眸與太後對視,頗有針尖對麥芒的架勢。


    太後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氣定神閑的問道:“你當真見過玄宗皇帝?”


    太後對她還是有些忌憚。


    不敢近她麵前。


    “見過!”寧挽香堅定,語氣冰冷如常:“不光見過,我還叫他小武子呢,我知道你在禦花園,對我跟太監動武一事,不太滿意,但五世孫說的,句句屬實。”


    管玄宗叫小武子?


    在皇家麵前竟然如此稱呼曆代皇帝玄宗,還是膽子大,可這在寧挽香看來很正常,那個李武德就如昨天認識的一般。


    太後不知該生氣好還是該怎地,她哭笑不得,被寧挽香逗的一樂:“寧……”


    一時太後不知該如何稱呼她了。


    寧挽香認真道:“你叫我寧姑娘便是,或是跟五世孫叫我老婆婆,都可。”


    李燕雲朝太後含笑點頭。


    美目沒好氣蔑了李燕雲一眼,太後也平靜許多。


    她道:“寧姑娘,宮中規矩森嚴,你身為才人,怎能在禦花園那般與哀家說話,還膽敢違抗哀家——”


    麵對太後的斥責,寧挽香很是不滿,很少有人斥責於她,前一世是,這一世依然是。


    她冷聲打斷道:“這個才人,並非真的才人,如若你看不慣我,當我與五世孫完成約定好的事,我……”她看了一臉尷尬的李燕雲一眼:“我就離開便是——”


    此言像是跟太後說的,又像是跟五世孫說的。


    說完,她目光向別處。


    同時,老婆婆心中恁地一疼,青絲及腰的她,臉上依然冷若寒霜,一臉的若無其事,心中很是不舍,難道,真的要走麽?


    好似剛才的話根本不是出自她口。


    當然,說出來之後,她也有些懊悔。


    李燕雲湊近她耳前,低聲道:“走什麽走?老婆婆,你先出去——”


    她心裏一暖,高傲地‘哦’了一聲,轉身朝殿外而去,此刻她看上去出奇的乖巧。


    聽背後不遠處的殿門吱呀一聲打開,當即李燕雲笑哈哈望向太後道:“母後,這其中隱故呢,容兒臣慢慢與你道來——”


    讓李燕雲奇怪的是,此時太後出奇的淡定,俏麵淡定如水,毫無漣漪,難不成上次伺候她沐浴的事,她選擇性的遺忘了?


    倆人這般同處下來,空氣中似乎多了幾分曖昧,她臉頰微紅。


    瞧了一眼被太監從外麵關上的殿門,太後背過身去,麵朝隔間,道:“不必說了,哀家知你心中所想,你們這些男子,哀家豈能不知?”


    也是,李燕雲點頭。


    她又道:“來——扶哀家前去榻前。”


    她伸出纖臂。


    我戳,你又不是七老八十,還要人扶。


    心中這般想,李燕雲還是上前雙手扶著笑道:“母後,上次那晚沐浴的事——”


    “怎地?”太後眸視前方,淡定道:“發生什麽了麽?”


    “哦,這倒沒有。”李燕雲一時有些尷尬。


    他甚至搞不懂太後的內心想法。


    太後道:“你為國為民也是不易,身為帝王三妻四妾沒人說你什麽,但最起碼的規矩要懂,她哪怕身為才人不是真的才人,規矩豈能忘記?哪有被封為才人妃嬪的不來與哀家請安的?”


    “是,母後說的是!”李燕雲低著頭無法反駁。


    畢竟她說的都在理。


    太後又道:“你是不是很怕哀家?”


    李燕雲一愣,抬頭幹笑幾聲道:“哪的話,沒有啊。”


    說著為太後掀開珠簾。


    二人並肩走進暖閣。


    太後蔑他一眼道:“哀家不是吃人的老虎,你不必事事都瞞著,雖然哀家不是你親母後,可哀家十四歲便養著你,看著你長大的,直到後來你滿一定年歲,被封王,送出宮。”


    “你出宮住王府那段日子,哀家就感覺少了什麽似的,可無法,這是規矩,宮中的女子不比民間,處處都受規矩束縛。”


    她被李燕雲扶坐在鎏金鳳榻。


    正襟而坐。


    氣質端莊,大方秀麗。


    驀然間她眼圈微紅:“既然你肯跟哀家說心裏話,哀家也與你嘮嘮心中的話,說真的,哀家並不是很喜歡你父皇,可無法,能進哀家心中的隻有兩個男人,其中一個便是你——”


    李燕雲差點沒站穩。


    好在太後又補充道:“畢竟哀家是看著你長大的。”


    好險,李燕雲鬆了一口氣。


    太後繼續道:“其實當年先皇,立儲之時,我心中有兩個人選,其一便是你,另一個便是我兒信王燕陽,無論你們誰做皇帝,對哀家來說,都有益無害。”


    “可哀家知道,燕陽若是做了皇帝,正中李文中下懷……”


    這往事李燕雲自然也早就清清楚楚了。


    否則就不會有慶和六年發生與徐鴻儒的戰事了,他頻頻點頭,此刻李燕雲明白,她如今就是缺少可以一個傾訴的人,隻需靜靜的聽她說即可。


    她說了半天,豈料話鋒一轉。


    她幽歎道:“其實追溯起來,適才那個寧挽香也是個苦命的女子,她也是受製於規矩沒能和玄宗在一起,你若喜歡她,哀家也自當無二話。”


    說了這麽多,這句李燕雲聽得最為開心。


    太後道:“人生有太多遺憾,若可以重來,哀家才不願做什麽妃子皇後太後的。說起來,也許你不知,你別看如今你後宮的妃子們相處和諧,那是你周旋的好。”


    “昔年,宮中妃嬪們哪個不是勾心鬥角的?哀家從嬪位,乃至最後做到皇後之位,這其間發生過太多了,哪怕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總得來說,哀家很羨慕你現在的妃嬪們,她們很幸福,出入宮不受束縛,而她們卻很自覺,很少出宮,以免惹來閑言碎語。”


    “皇帝啊——你懂得女人的苦麽?”


    立於榻邊的李燕雲,正打著哈欠。


    忽聞如此一問,他啊地一聲幹笑道:“什麽苦啊母後?”


    太後香腮赤紅,豔麗的不可方物。


    狠狠地蔑他一記漂亮的白眼:“哀家看你是故作不知!”


    嗔他一句後,她垂首歎道:“這後宮中除了太監,就是宮女。人,有七情六欲,這對人來說,是何等的折磨?”


    她像是在詮釋上回的事。


    說完沉默些許,李燕雲不知如何回應她,也不說話,她又道:“你,能懂哀家的意思麽?”


    “是!”李燕雲尷尬道。


    她秀麵微紅道:“哀家乏了,你為哀家捏捏腿。”


    “啊?”李燕雲詫異,難不成又和上回一樣?還好這回穿著衣裳的。


    “啊什麽啊?”她目光直視地麵,語氣頗有責怪道:“沒聽清麽?”


    李燕雲點頭蹲下道:“哦,是!”


    當李燕雲蹲在她身前,她又看向別處。


    而李燕雲則是捏著她的小腿,還別說她如若拋去身份,也是個猶若少女般的女子,玉腿結實有力,無多餘的脂肪。


    不知怎地她氣息微促起來。


    似暖閣中彌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來。


    “閉上眼睛!”她柔聲道。


    李燕雲隻能應是照做,朦朧中李燕雲自己的手被一隻溫熱地小手握著,自裙袍下方而進,落在了膝蓋上,卻讓它未曾停留繼續引導著。


    須臾,李燕雲雙眼圓睜。


    “閉上!”語氣柔中微厲。


    “好!”


    “捏!”


    “是!”


    殿中暖爐中滋啦作響,也不知過了多久,榻前李燕雲與她雙雙起身,她眉目嫣紅地自袖子中抽出絲絹,為李燕雲細心地擦著手。


    她將絲絹塞回袖子中,麵頰微赧。


    卻極為正經道:“去吧,哀家累了,那寧姑娘,你待她好些,百年前她也是個受規矩束縛的苦命女子——若不是因為規矩,怕是百年前,她就是皇後了。”


    她轉過身去。


    李燕雲暗道誰說不是呢,他正色朝她身影,抱了抱拳,便轉身出殿,一切出奇的自然,毫無怪異。


    禦花園玉階小道。


    身側身後跟著般若和一些宮女太監的李燕雲,他身旁玉麵冰寒的寧挽香,側眸瞟他:“太後,對我很滿意了?”


    何止是滿意,對你還有惺惺相惜之感。


    “當然,”李燕雲笑道:“隻不過你這個才人,可不能當著別人的麵喊她小輩,別人可不知你輩分比她大,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的。”


    寧挽香點頭。


    見她表情認真,似真的記住了。


    李燕雲賊笑道:“老婆婆,看完泰陵,這下你還想走麽?”


    五世孫真是笨。


    寧挽香目視前方,趾高氣昂道:“走,當然走!看完泰陵,我就走!——”她又小聲道:“不看泰陵,暫時,暫時我走不掉了。”


    說話間,她寒著臉蛋。


    眼神飄忽觀察著五世孫的表情。


    這點信號若捕捉不了,那老子也白活了,李燕雲長哦一聲,嘿嘿一笑:“這樣啊,那泰陵暫時就不看了。”


    她心裏暖暖的。


    當即,蓮足停住,駐足看著李燕雲半天,李燕雲哈哈一笑,繼續朝前走去,她望著李燕雲身影薄嫩的唇瓣,欲言又止,吭哧半晌。


    最後終於憋出一句話:“五世孫,你甚是殲詐!”


    “多謝老婆婆誇獎!”李燕雲朗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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