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剛蒙蒙亮,窗外透進清柔的光,照到床上安靜相擁的兩人身上,如一副靜謐畫卷,美好的令人不忍打破。


    赫平在門外轉了很久,最終鼓起勇氣輕聲提醒道:“主子,今日的議事例會……”


    靜寂了幾秒之後,待月的聲音響起:“取消。”


    他冷冷的語氣明顯透著不耐,赫平想象著那位主子陰沉的臉色,激靈靈一抖,正待閃人,屋裏又傳出趙玫的聲音:“不取消,延遲,一刻鍾之後開始。”


    赫平在門外躬了躬身,“是。”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不敢去聽屋內的爭論。


    屋內,某人放在趙玫頭上的下巴加重了力度,說話也咬牙切齒透著幽怨,“看來你精神果然好了。”


    趙玫縮了縮脖子,聲音故意透著幾分虛弱:“那是誰讓我做這個島主的?……整件事情好不容易進行到這一步,不趁此機會收攏整束,豈不是白白錯過大好機會?”


    待月沉默,他一向清醒理智,此刻少見的放縱實屬難得,趙玫自然願意在他懷中悠然而眠,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昨日的一番作為,尋常人不知道,但是那些耳目通達的官員們必定已經得到了風聲,賀彪的下場多半已經被傳開,官員們恐怕已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這個時候,趙玫必須出來表態,該安撫的安撫,該敲打的敲打,該革新的革新,她想要做的事,也將會毫無阻力……著實不該為這一刻溫柔貪戀而誤了大事。


    她清楚,待月又何嚐不清楚。


    隻是他與她經曆諸多,如今他終於敞開心扉,坦誠表露。那份壓抑至深的情感便猶如決堤之水般洶湧。此刻簡單的相擁,不帶一絲綺念,他亦歡喜而滿足。


    滿足,卻又不滿足。


    這十八年來,他看她漸漸長成,從嬰孩到少女,最終如明珠般熠熠生輝,似曠古絕世之花終於盛放,一動一靜皆是長華之歌瑰麗之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她的風華本該如此,他看著。歡喜著,卻又一直強迫自己冷靜的等待著。


    可是她終究不能被他私藏,她的風華一經綻放。便能輕易贏得男子的傾心,他腦中依次閃過那幾個人,眼底幽光一閃。


    趙玫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待月,賀彪他……”她欲言又止。聲音也悶悶的。


    她和待月都明白,將被封住周身大穴毫無自保能力的賀彪留在過渡區的後果,她曾說過要親自審理賀彪涉及的案子,然後公布於眾、懲奸除惡,但是待月選擇了另一種更果決也更為激烈的方式。


    百姓不會知道底細,但是官員們一定會明白。待月這樣處理意在威懾,同時,趙玫也明白。他這樣做,意在幫她收買人心。


    的確沒有什麽比手刃仇人更解恨的了。如果按常規方法,賀彪也會死,但是以他曾經的身份和多年操勞應該會被執行絞刑,留全屍並厚葬。這樣的結果對於冉沙等人不算最壞。也不算最好,既然要收服冉沙等人。自然要投其所好。


    趙玫沒有想到的,待月都幫他想到了。可是,這樣做卻容易讓其他屬下寒心……這才是趙玫此刻心裏擔憂的。


    “無妨,你盡管去做。”待月似乎猜到她內心所想,這一刻的寬慰和縱容讓趙玫鼻子有些泛酸。


    他一直都是這樣,靜靜的看顧守護著她,看似清冷淡漠冷眼旁觀,給她的,卻總是最為熨帖的嗬護和最為投契的理解。


    趙玫突然生出一股勇氣,想要問一問關於那位‘小蕊‘的事情,她願兩人坦誠相對,也好過逃避猜疑,即便那是一段他不可能除卻的回憶,她也認了……她不會強迫他忘記,隻會默契相守,讓時間和她的陪伴漸漸淡化掉那個影子。


    趙玫暗暗下了決定,正準備開口,待月卻突然將她緊緊一摟……趙玫隻覺臉上有清潤的氣息如輕羽般拂過,然後額頭一暖,有吻淺淺一映,珍重而眷戀……她愣神間,待月已經拉著她坐起。


    趙玫呆了幾秒,然後微微一笑,起身。


    她本不是扭捏守陳的女子,但是耳垂上的薄紅還是出賣了她此刻的緊張和悸動。


    待月心情大好,索性閑閑一靠床頭,為那個一臉淡定但動作慌亂的家夥讓開位置。


    “慢點。”


    趙玫起身太急,有些眩暈,身體晃了晃,待月連忙扶住她,還不忘調笑:“還沒怎麽著呢,腿就軟成這樣……”


    趙玫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但直覺不是好話,瞪了瞪他,強裝鎮靜的逃走……


    這一逃,趙玫自然也就忘了問“小蕊”的事情,卻沒想到此時的不問,終究為二人之間埋下了隱憂,以至於後來陰差陽錯,引發天大的誤會。


    未來難以預測,趙玫此刻也隻關注眼前的事情,她稍作洗漱整理換好衣服先去了秘書處的“辦公室”。


    澄瀾、冗括和赫平都在,柳柔雖然毒已解,但身體虛弱,還在休息,便沒有列席。


    澄瀾等人簡單的將各種負責的相關事宜稟告,趙玫靜靜聽著,並沒有急於表態。


    最後,三人都回報完,趙玫才問道:“紫舞怎麽樣?”


    赫平答道:“告病,已經回府了。”


    趙玫淡淡點頭,但願此事之後,紫舞能消停一段時間。


    然後她站起身,道,“就按照先前商量好的擬定島主令吧。還有,賀飆,厚葬。”


    趙玫離開,澄瀾三人卻並未如往常般迅速忙碌起來,他們麵對門口,目送那個略顯清冷的背影消失……


    曾已何時,那個靈動逍遙隨心所欲的女子也開始變得嚴謹審慎凝重滄桑?可是即便經曆了那麽多的陰謀陷害、血腥殺戮之後,她依然有著一顆善良珍貴的心。


    她的肩膀瘦弱,撐得下華島的天空,也受的起他們的依賴。


    澄瀾等人歡喜、敬重之餘亦有淡淡惆悵,這是承擔責任的代價,惟願歲月安平,免她憂愁。而她們,鞍前馬後,心甘情願。


    ……


    議事大殿中,推遲一刻鍾的議事大會終於開始。


    趙玫高坐於最上方的玉座,眼神散漫的掃過每一個人,似乎誰都沒看,又似乎誰都被她看透。


    下方兩列人垂首分站殿中,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不過短短半個月,新來的島主便已有如此威懾力,除了平時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以及尊主的強力支持,跟昨日的那場變動也脫不了關係。


    趙玫掃過眾人,著重在幾個人身上停了停,這些人都是平日裏與賀飆走的極近的人,此刻的沉默也不知是隱忍還是降服,不管怎麽樣,她的改革已經開始,不會再因為任何人或事而延誤。


    “有幾件事情要宣布。”趙玫說道,然後身側的澄瀾會意的展開手裏的島主令,讀道:


    “第一,取消過渡區;原過渡區中人員,老弱婦孺給予妥善安置,青壯年將被征集入軍;


    第二,整束島上所有護衛力量,統一管理,原城內守衛改編為華衛軍,掌管城中戍衛事宜,人數以一萬人為上限,設統領一人,副統領三人,直屬於島主;


    第三,六部管事以上職務實行競聘製,每年選舉上崗,六部中核心崗位每兩年輪換一次……”


    澄瀾低低的聲音在大殿中盤旋,剛讀到第一條的時候眾人並無反應,畢竟都已經收到風聲,知道這位島主在過渡區的光榮事跡,想必已經有了針對那個地方的相關的政策,何況過渡區一直是右使主張設立的,如今右使紫舞都不在場,更不會有人反對。但是讀到第二條時,下麵開始有了動靜,有人開始叫喚眼神,殿下雖然仍然安靜的落針可聞,但氣氛已全然不同;等讀到第三條時,下麵的人們不能淡定了,作為這個時代的人,自然無法理解現代的選舉製度和換崗製度,但是沒關係,趙玫不需他們理解,隻需他們服從。


    下方的騷動越發明顯,趙玫隻當沒看見。


    澄瀾一直讀完整個島主令,後麵還有一係列利民的優惠政策,比如減稅慈善之類,這些並不是分歧的焦點,焦點隻在那第三條。


    關於第二條,政策本身很不錯,整束起城內兵力統一管理沒有問題,但是兵權的歸屬讓所有人微微不安――趙玫畢竟是中途的島主,她運籌帷幄,腦中有數不盡的奇妙點子,但是她畢竟是女子,還是貌美的女子,不能排除尊主被女色所惑而言聽計從的可能性,這個時間城的主人一直以來隻有一個人,即便是被尊主所承認的島主,也並不能被真正接納。但是趙玫身為島主,掌管戍衛兵權又再合理不過,根本沒有合適的反駁理由,所以眾人隻是心有不甘,卻不敢站出來反對什麽。


    可是第三條就不一樣了,這可關係到他們的切身利益。選舉是什麽?難道他們未來的命運都將維係在一幫下屬和平民身上?換崗又是什麽?他們好不容易在一個位置站穩,形成了自己的人脈和關係,怎麽肯輕易離開?


    人總是懦弱的,卻又十分強悍,絕不會輕易放棄既得的利益,何況覺得利益被侵害的是一群人。


    法不責眾,這一群人終於按捺不住,在澄瀾讀完之後,開始有人紛紛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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