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師傅本名叫張榮,祖上是雲南大山裏的少數民族,明國時期定居東北。


    民國時期,國家動亂,雲南也曾飽受戰亂之苦,烏旗族因戰火被迫離開雲南,族人四散逃亡全國各地。


    張榮的爺爺叫張思達,張思達離開雲南那年隻有二十歲,同他一起離開的,還有叫巫旗的年輕人。


    巫旗家是烏旗族的巫師,到了巫旗這一代,巫家就隻出了巫旗一個孩子。


    巫旗自幼多病,張思達從小就很照顧這個族裏的同伴。


    逃亡的時候,張思達一直帶著巫旗,從十萬大山逃到東北,最後進入了奉天。張思達帶著巫旗來到奉天後,由於不適應奉天的水土氣候,巫旗很快就大病了一場。


    張思達為了給巫旗看病,幾乎花光了所有的錢,巫旗依舊沒有好轉。直到1927年春天,巫旗病重,張思達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天晚上,一個日本女人找到了張思達和巫旗。日本女人給了兩個人一大筆錢和一瓶藥粉,讓巫旗替她給幾個女孩紋身。


    張思達和巫旗被帶到一個秘密的莊園裏,在莊園裏,巫旗和張思達看到了十二個啞巴女孩。之後的一個月,巫旗分別給十二個女孩紋身。


    日本女人似乎對烏旗族了解很深,她一開始就要求巫旗按照烏旗族的傳統,給每個女孩身上紋了一幅美人圖,並在紋身的藥水裏加入了日本女人給他們的藥粉。


    巫旗和張思達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完成了這十二個美人紋身,之後,日本女人帶著兩個人離開了莊園。


    如此,又過了兩個月時間,日本女人再一次找到了兩個人,並交給兩個人十二幅畫。希望兩人在張作霖宴會的時候把畫獻給張作霖的小妾。


    據說當時張作霖在奉天街頭撿到了一個貌美女子,對其很是寵愛,本來打算那場宴會結束就收她做小妾的。


    張思達聽人說,那個小妾是雲南人,後來在宴會上見起真容,才知此人正是烏旗族最後一批獻給自然神的女孩之一。


    當時張思達就覺得事情有些詭異,也意識到,那十二個女孩已經被殺死,並且剝皮做成了美人圖,用意大概是想要害死張作霖。


    也許被加在紋身藥水裏的藥粉多半是一些毒藥。


    張思達雖然窮,又替日本人辦了事,但當拿到那些美人圖的時候,心裏已經極其懊悔,覺得自己間接害死了這些少女。所以在進獻美人圖的時候,張思達故意打翻了張作霖和那小妾的酒杯,張作霖大怒,也沒看畫,就直接連人帶畫都給關起來了。


    被關進監獄不久,巫旗就病死了,第二年,張作霖被在火車上詐死之後,張學良接管了奉天,張思達被放了出來。


    張思達離開奉天,來到了華陽市,之後娶妻生子,並把此前跟巫旗學來的紋身技藝傳給了後人。至於那十二幅美人圖,據說是被當時的典獄長拿走了,再後來就沒有人見過了。


    說到這兒,十二幅美人圖的來曆幾乎可以說是水落石出了,誰也沒想到,11.6連環剝皮案不僅牽連了二十幾年前的江城失蹤案,還引出了幾十年前的一段國恨家仇。


    白夜幾乎是目瞪口呆的聽完老頭講完這段往事,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那些畫裏藏的藥水到底是什麽?”她聽見唐澤的聲音,緊繃的身體一下子鬆懈下來,輕輕吐了一口氣兒,看著對麵的老頭。


    老頭臉色陰霾,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麵前的茶杯已經續了三杯。


    “俺不知道。”老頭無奈的說道,“這些都是從俺爺爺口中知道的,不過俺爺爺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俺父親也一樣。”說完,他突然伸手解開衣領的扣子,把領口用力向下拉了一下,露出幹煸的胸膛。


    老頭年紀大概也就五十多歲,可胸口的皮膚卻完全不似這個年齡段的人該有的皮膚。蠟黃的皮膚上布滿黑色的斑塊,有的地方已經開始潰爛流膿。他說,“俺爺爺沒能活到四十歲,俺爸四十五歲就死了,死的時候,身上的大部分皮膚都潰爛流膿。”他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傷,一邊扣著口子,一邊說,“俺這把年紀了,也沒娶妻生子,就是不想”後麵的話,他沒有說下去,隻是沉默著拉好了衣服,轉身出了工作室。


    外麵的風雪大了起來,老頭的身姿仿佛一下子就彎曲了幾分,不再挺拔,也不再倨傲。


    她從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裏,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走吧!”唐澤從後麵輕輕碰了碰她的頭,伸手搬過她的身子,幫她把圍巾整好,牽起她的手,一步一步踩著雪走出這僻靜的小院。


    來時的腳印已經被雪覆蓋,路燈寂寥,在空蕩蕩的巷子盡頭忽明忽暗。


    唐澤走在前麵,手緊緊的抓著白夜的手。


    他的手很冷,即便是緊緊握著她的手,仍舊有些薄涼。


    她訥訥的跟著他,薄雪落了他滿肩,她伸手輕輕撣去,漫不經心的問,“張師傅和杜老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又是怎麽知道他家祖上與美人圖有關係?”她略微失落的問。就好像她明明已經先跑了九千裏,眼看就要到終點的時候,那個她以為始終在後麵慢悠悠晃蕩的人卻突然走過來告訴她;不用費心的跑了,我要超過你了。然後,他就真的輕而易舉的超過自己,衝過了終點線。


    這種智商上的碾壓簡直毫無掙紮辯解的辦法,她隻能無力的看著他悠閑的超越自己,與自己拉開越來越遠的距離。而這種距離,其實是她潛意識裏給自己拉開的安全距離。


    她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但這種潛意識裏的距離,不單單是智商,還有差異的身份,無論哪一種都能輕而易舉的把她心底的那些情愫壓抑住。


    她側目看著微弱路燈下他景致的側臉,臉上一陣陣灼熱。


    唐澤微微眯著眸子,突然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的臉,眉眼中帶著笑意,“白夜。”


    “啊?”偷看人家被抓了個現形,白夜臉上一熱,恨不能化成鴕鳥轉進腳下的雪地裏。


    “好看麽?”


    “好看。”嗯?不對。


    唐澤抿唇輕笑出聲,伸手攏了攏她翹起的發梢,溫熱的唇毫無預警的壓了下來,在她微張的薄唇上輕輕一點。


    砰砰砰!


    世界好似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她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聽見雪花砸在肩頭的聲音。


    “白夜。”他的頭抵著她,溫熱的氣息融合了雪的冷冽,仿佛帶著一種芬芳,頃刻間便讓她潰不成軍。


    她愣愣的看著他的眼,那是一雙過於深邃的眸子,裏麵藏了很多故事,她不懂的故事。


    後來她想,如果不是當時的氣氛那麽好,如果不是自己被他蠱惑,如果不是自己過於誠實的心跳,她絕不會做出踮起腳尖輕吻他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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