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已退去,晨霧初開。


    劍尖上的血似已凝結,藍若離的血。


    藍若離看著江麵那一條條輕舟出神。他沒有再看葉飛一眼,他怕,他怕自己的淚會掉下。他不乞求葉飛的寬恕,他令願葉飛一劍要了他的性命。他殺葉天頂,已給了‘金魚幫’一個交代。而他要把這條命交給葉飛,他是想給葉家的一個交代。而他卻沒想過,誰會給他一個交代。他活著貌似風光,但卻又誰知道他的無奈,一種梟雄的無奈。


    葉飛手中還有劍,他還可以刺出,還可以刺向藍若離的心藏。但他的手上卻已似沒有一絲力氣,似已虛脫。他現在知道剛才藍若離那一刀足以要他命,他的劍之所以能刺重他,並非是因為他的劍快,而藍若離已存必死之心。


    左如陽在看,現在卻已站了起來。對鐵開山說道:“天快亮了,這出戲好像已快完了。”


    鐵開山道:“看來這葉飛也他爹一樣,看來以後我們用人的時候還是得看個清楚才是。這樣的人最好永遠不要再出現。”


    左如陽歎道:“其實我們早就該想到葉天頂的兒子本該是這樣的。”他的語氣中竟帶有一絲讚許之意。


    鐵開山已中不知多出一個火折子來,他將火折子點燃手中的一木筒。一條粉紅的煙花自筒中衝向雲霄。這是他們的暗號,這一暗號一出,三十一條小舟上弓箭就像飛蝗般向大船飛去。左如陽的第二手已出手。


    飛蝗般飛來的亂箭幾乎將大船射了個通透,但船上的卻是一等一的好手。隻劍葉飛手中劍飛匹練般飛起,一道劍芒在半空流動就像是一個優美的舞者在九天雲宵之上曼妙輕舞。


    再看藍若離背上卻多出一個人來,這個人竟是葉小小。他的右肩上的血依然還在往外流。他背上背的可是他仇敵的女兒,他卻未及細想這些。他沒有想過,這個女人這一生可能永遠都會纏住他,要他的命。如果他想了這些,他還敢如此做嗎?他沒有想這些,他已不用想這些。因為他是藍若離,這個三字就已足夠。


    藍若離手中刀光如閃光般劈出,刀光到處,萬千箭矢就像被一陣風卷起,不知道了蹤跡。刀光到處雪影寒,萬千箭雨頓化空塵。刀光還在空中閃動,藍若離的心卻已沉了下去,他畢竟還是人,所以他的血還是會有流盡的時候。他的右肩突的一麻。那噴了的鮮血已不再像剛才那樣像噴泉般湧出,鮮血已如溪水般慢慢瀝出。他知道他已堅持不了好久,不管他會在何時倒下,他背上的女都不能受一絲傷害。這是他答應葉天頂的最後一件事,不管他是死是活,他都必須履行這個承諾。


    萬千箭雨不著蹤跡,一支小小的箭已向他隻背後飛來,藍若離的耳朵就像長了眼睛,欲反手劈出,怎料這時那右肩似已麻木。這一刀卻萬不能劈出。他手中雖有刀,但已似無刀。但想他背後的那人正是葉天頂的女兒,他已回身,刀雖然不能劈,但他還有人,人依然還能站起來。所以他就以自己的身體為盾,那箭已射入他的胸膛,鮮血如箭般標出。


    葉飛雖然手中劍在揮舞,但目光卻已停滯,停滯在藍若離的身上。仇恨在葉飛此時的心裏已蕩然無存,他心中隻有一個聲間在呐喊“藍若離你絕不能死,因為他這種人本不可以死。”


    箭是不會有同情之心的,即使知道你已受了傷。又有數箭向藍若離的頭頂飛來。藍若離隻覺的頭腦已有些發暈,他的血還在流,血流太多,人也會隨之暈厥。他不能倒下,但他卻已無可奈何。


    眼看那萬千箭矢必將穿透他的頭顱,就在那箭不容發的一瞬間,隻見襲青衣飛來,接著隻聽見一聲聲斷箭之聲不絕於耳。以後的事他就已不記得了,他倒了下去,倒在葉小小的身上。他竟用最後的一點意識將葉小小整個身子保護在身下。萬箭飛來,我必為盾。


    箭有射完的時候,現在江麵上又恢複了平靜。左如陽淡淡道:“藍若離絕不會這麽容易這樣就死去的。”


    鐵開山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的人已到了另一條小舟上。小舟很快就到了大船前,鐵開山龐大的身形隻一閃,人影已落在大船上。


    大船上全是殘箭,除了殘箭還有血,藍若離的血。這時鐵開山眼中已有笑意浮現。他知道這次他算得很準確。


    隻見那船頭桅杆上的錦旗已被萬千箭矢穿出無數個洞來,但它還是沒有倒下,還在空中輕輕飄揚著。這麵錦旗不會倒,即使倒下了,他的精神也不會倒下。因為他‘金魚幫“是不會倒下去的,因為’金魚幫’裏麵還有那樣的一群人存在,這種人一天存在,那麵錦旗就永遠不會倒下。


    鐵開山看著那一麵滿是創傷的錦旗良久,目光中卻有一種莫名的光芒在閃動。他腦海裏突然想起了一個本不該現在想去的人,南宮複。


    曾經的南宮山莊幾近輝煌,而現在卻已破落與這錦旗一般。日出日落,江湖風雲幾經變幻,又豈是人所能遇知的。隨著藍若離的倒下,這‘金魚幫’會不會也像曾經的南宮一樣呢?


    船上已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但鐵開山一點都不急,因為這條船是在江麵上的,他們已無路可逃。他臉上的麵情一下子愉快了起來,因為他已看到一個人從船艙裏走了出來,這個赫然正是葉飛。


    葉飛握劍的手依然鎮定,他的目光卻很冷,冷透。


    鐵開山被這一冰冷的目光一掃,竟感心中一陣涼意上湧。鐵開山把目光從葉飛臉上移開,淡淡的說道:“葉少爺那藍若離應該就在這船上。”


    葉飛冷冷的說道:“是的。”


    鐵開山道:“你不如把他交給老夫處置,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你想要他怎麽死,我就讓他怎麽死。”


    葉飛淡淡的道:“你錯了。”


    鐵開山道:“我錯了?”


    葉飛道:“是的,你錯了。”


    “我錯在何處?”鐵開山心裏已有一絲不好的感覺,因為他從葉飛眼中已看出這個青年人有著很不同之處。


    “你有三處錯。”


    “哦。”


    “你不應該放箭的,這是一錯。你不應該利用我們葉家人,這是二錯。你把我看錯了,這是三錯。”


    “好像是這樣的。”鐵開山的目光中竟有一絲莫名的恐懼。


    葉飛冷笑道:“你犯了這三條錯,你認為你還能活著離開麽。”


    鐵開山看著葉飛堅定的目光,隻覺心中一陣涼意湧起,道:“我本來就不來求死的。”


    葉飛道:“你是來殺人的?”


    鐵開山微笑無語,即使他的微笑很勉強。


    葉飛道:“這裏沒有任何人可以在這裏殺人。”


    鐵開山眉角微微飛起,道:“哦。”


    葉飛堅定的說道:“因為這裏是‘金魚幫’的地方,沒有任何能在這裏殺人。”


    鐵開山不禁問道:“你現在還是‘金魚幫’的人?“


    葉飛斬釘截鐵的說道:“從頭到腳都是。”


    鐵開山突然大笑道:“你可知道他殺了你爹殺了你兄,你還要這樣維護一個自己的仇敵。”


    葉飛道:“這是我們的家事與它人無關。”


    鐵開山目光突然閃出一絲殺機道:“你真的準備以我為敵。”


    葉飛隻說了兩個字“是的。”


    葉飛止,鐵開山也不敢動。江麵上的晨風似乎更冷。


    鐵開山手中的鐵斧已在晨光中閃著光,寒光。這柄曾經的“神斧”是不是還是像以前那樣可怕呢?


    隻聽‘篤’的聲巨響從桅杆處傳來,桅杆已斷,錦旗依然飄揚。


    一道劍光也隨著這一聲巨響飛起。葉飛隻有在藍若離的麵前他才會等,在別人麵前他從來為等,因為他沒有等的必要。他要殺人的時候,沒有人可能讓他等。


    這一劍出手位置很低,竟是從鐵開山腳下飛起的。這是葉飛經過判斷手才手的。剛才他已從船艙中看到鐵開山的輕功,一個輕功不怎麽樣的人,腳夫下的功夫一定不會太強。


    但這次他卻錯了,鐵開山的腳夫下功夫在三十年前就已很出名。劍已到了鐵開山的腳下,隻見鐵開山腳尖在地上一點,人已向半空竄起。葉飛這一劍竟落空了。


    鐵開山的身影已穩穩的站在殘斷的桅杆上,臉上依然在微笑。葉飛一個擰身,身子旋轉著飛出,劍光也隨著子旋轉,這一旋之勢竟將一道劍光分出無數劍影。


    鐵開山也不禁脫口道:“好劍。”


    這次鐵開山並沒有躲,這次他手中的巨斧已出手。一斧定鈞,這一斧沒有光,隻聽一聲‘轟’的一聲巨向從艙頂上傳來。般艙的頂蓋也隨這一聲巨響應聲炸飛而出鐵斧本以驚人的力量而聞名,剛才葉飛這一劍本是真氣運出,可是一下子闖上這外家真力,竟被這一驚力所攝,人影已被彈射而出。沒有人知道剛才發生了如何驚動魄的事。


    葉飛刺出的這一劍竟硬生打在斧背上,葉飛自知吃虧,欲回身。那鐵開山怎會放過如機會,一斧從劍光消盡處劈入,葉飛自內力已不是此人對手,怎知這一斧這威讓人無路可避,隻好再縱劍飛出,竟以自己身體做劍,逼生接下了一斧之力。


    鐵開山的龐大的身子就像是一座巋然不動的巨山,但這座巨大卻像鴻羽般站在殘斷的桅杆上穩如泰山,足見其腳夫下功夫之強。


    葉飛的身子已斜斜的落下,隻聲‘通’的一聲響,他的身子已重重的摔在船板上。他嘴角已有絲絲血跡瀝出,他現已在後悔。他畢竟還是小窺了此人。要想當年‘神斧’之威名又豈是浪得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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