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那轟然倒塌的屍堆才徹底平靜下來,將巨屍的身體完全埋沒。


    祭祀惡靈走了過來,沒再追問我為何沒有晉升天師的事,而是繼續走到屍堆那邊,一陣忙活,把巨屍的頭顱從屍堆裏扒了出來,然後他盤膝坐下,雙手捏訣,迅速在巨屍的頭顱上敲點幾下。


    隻見巨屍的七竅之中迅速冒出大團灰色霧氣,朝著祭祀惡靈湧了過來。


    祭祀惡靈沒有張口,隻是鼻頭微動,那灰霧氣團便化作一分為二,通過他的雙臂迅速被吸進體內。


    我這才想起,方才祭祀惡靈說要吞噬巨屍屍身的話,看起來用的還是那種詭秘的饕餮術。


    這種術法著實不凡,竟連這太歲巨屍都能吞噬!


    這太歲巨屍一身修為極其駭人,哪怕被困在這裏,一身巫炁化作陰氣供給屍陰宗吸收上千年,殘留的巫炁卻依然遠超天師,真不知道他的肉身之內又會蘊藏多少力量。


    祭祀惡靈若是全部吞噬,怕是修為全部恢複也不一定。


    我靜悄悄的沒有說話,盤膝坐下,一邊梳理體內方才吸收的巨量巫炁,一邊等待著祭祀惡靈。


    這一等就是足足一天一夜,這中間巨屍身上散發出來的灰色霧氣根本就沒有斷過,而我還記得,當初祭祀惡靈吞噬那識曜中期屍傀時,不過吸收了短短幾十秒罷了。


    若這灰色霧氣便代表著能量,巨屍肉身的能量,怕是比那屍傀大出成千上萬倍。


    一天一夜之後,那巨屍七竅內的灰霧逐漸開始斷斷續續,露在屍堆外麵的頭顱變得幹癟異常,而祭祀惡靈也終於睜開了眼睛,微微吐出一口濁氣,想來吞噬過程已經結束。


    我心裏微微有些激動,走過去對他詢問道,“怎麽樣了?吞了這太歲巨屍的一身肉體之力,足夠你修為恢複了吧?”


    祭祀惡靈沒有回話,而是雙手又捏了個法決,繼續調息一陣子之後,這才從地上站了起來,緩緩道,“這太歲之力的確夠我恢複修為,但以我現在的能力,卻無法完全消化他的力量,此時我吸收的大概隻有一成,勉強夠我恢複到約莫陽神天師的修為吧。”


    一成之力就夠祭祀惡靈恢複到陽神天師的修為,這太歲之力果然霸道!


    說完之後,祭祀惡靈搖搖頭又道,“先不說我,據我估算,先前那些巫炁足夠你進入天師之境,為何你吸收完畢之後還停留在地師境界,可是出了什麽問題?”


    他似乎把我的修為看的比他更重,說完之後,他直盯盯的看著我,目光之中帶著微微一絲凝重。


    我也跟著搖了搖頭,把自己先前所中蠱術,以及身上這兩大苗疆祖蠱的情況告訴了他。


    事實上就算他不問,我肯定也是要向他求助的,當初楊仕龍說過,麒麟蠱並非無藥可解,隻要能有天師境界之人,幫我將其斬除即可。祭祀惡靈修為早已超過天師,而且又見識廣博,這件事交給他做,自然是再好不過。


    誰知祭祀惡靈聽了之後,眉頭一皺,衝我問道,“蠱術……是什麽?”


    聽到他這個問題,我有些傻眼,蠱術這種東西,莫說是修行界之人,就算是個普通人,說起來也能雜七雜八的侃半天,祭祀惡靈居然不知道?


    我帶著疑惑,足足反問了好幾遍,這才終於確定,祭祀惡靈不是跟我開玩笑,也不是我們對蠱術的定義不同,而是他真的根本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


    我連說帶比劃,把這種帶有濃重少數民族氣息的術法跟他詳細講述了一遍,包括蠱術的來源、分類、形式等,講的十分仔細。當初我中了麒麟蠱之後,特意搜羅了許多蠱術的資料來看,時至今日都還記在腦海之中。


    好一番口舌之後,祭祀惡靈非但沒有露出了然表情,反而眉頭皺的更緊了。我以為他沒聽明白,準備再跟他講一遍,誰知剛一開口,他便打斷了我,搖搖頭道,“我大概已經知道蠱術的意思了,隻是聽起來似乎有些熟悉……”


    “熟悉?”我沒聽明白祭祀惡靈的意思,剛要再問,他卻擺手打斷了我,又道,“既然如此,你先不用著急進階天師。”


    “不著急?”我本意是想告訴了他之後,看他能夠幫我斬除這兩種蠱術,畢竟天師境界是我一直夢想所在,但有一線可能,就不想這麽拖著。


    此時聽他這麽說,我頓時有些著急,以為他沒聽到我之前從楊仕龍那裏聽到的方法,便又跟他講了一遍。


    等我說完之後,祭祀惡靈卻又搖了搖頭,“斬除之法的確可以一試,但這蠱術是福是禍卻還不一定,你暫莫著急,等我回頭調查之後,再做決議。”


    我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這蠱術是福是禍還不一定?莫非當初那老姑婆給我中下這蠱術,還是送給我了一份好處?


    我思索了一下,此時我已經有媲美天師的實力,再加上蛇靈和瞳瞳也一直寄居在我身上,真要有事,以我三人之力,足以應對。若遇到集合我三人之力還無法應對的情況,就算我進階到天師,也沒什麽用。


    如此一想,我便點了點頭,同意的祭祀惡靈的話,暫時不著急進階。


    說定這件事之後,我又問起祭祀惡靈接下來的打算。


    我跟祭祀惡靈之間的關係很奇怪,仿佛極為陌生,又仿佛極為熟悉。他至今沒確切的說出他的身份,但對我卻掏心掏肺,甚至可以說是唯命是從。


    或許一開始我對他還有些質疑,但現在,經曆了這麽多之後,我早就對他非常信賴,甚至可以說有些依賴,所以此時才會主動問詢他的意見。


    祭祀惡靈聽到我的話,微微沉吟了一下,才告訴我說,他體內吸收的太歲肉身之力,不能長期儲存,必須得盡快消化吸收,另外他還要去調查一下我身上兩種蠱術,所以,接下來他要我離開一段時間,讓我自由行事便是。


    聞言我張了張口,卻並未說話。原本我心裏在想,祭祀惡靈如今恢複到了陽神天師修為,以他的見識和手段,怕是世間所有的陽神天師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既有如此實力,再加上我和蛇靈、瞳瞳一道,或許能上龍虎山上問天師教討個公道。


    當初被那群天師冤枉,繼而一路血腥追殺之事,我至今恨意猶存,無法釋懷。當時那一路,若不是有墨易珠,若不是想起了屍陰宗,怕是我早就被天師教的人取了性命回去。


    隻是此時祭祀惡靈著急消化力量,此時倒也不急,待他回來之後,再上龍虎山也不遲。而且就算沒有祭祀惡靈在,以我此時的實力,也不怕龍虎山的人再來找麻煩。就算麵對陽神天師,我打不過也能輕易跑掉,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如此一想,我也便釋懷了,心裏按下此事,轉頭把癱倒在一旁,此時早已昏迷過去的蔣東成抱了起來,連著他手裏的方天扇,和那書生模樣的大師兄的屍體一起帶上,沿著先前被太歲巨屍趟出來的那條路,起身離開了這裏。


    至於徐應瞿和那胖大酒徒的屍體,我原本也想收斂,但搜尋一番之後,卻發現這兩人的屍體早已被先前那些藤蔓絞的粉碎,根本找不出一片完整肉塊,這才作罷。


    出去的路上,我還沒走出去幾步,腳下“叮當”一聲響,似乎踢到了什麽東西,我忙低頭一看,卻是早先屍陰宗那“老祖宗”從太歲巨屍身體內出來時,寄身的那四個小鼎。


    這種模樣的小鼎,我此前已經見過兩個,一個是在梅州玄學會,一個是在深圳那果園地窖中。


    梅州玄學會發現的那個小鼎,我至今還帶在身上,而深圳那枚卻是被公安部門收走做了物證。


    當初第一次發現這種小鼎的詭異之處時,我就曾研究過,後來還曾大膽猜測這小鼎是傳說中的九州鼎,此時又遇到四枚同樣模樣的小鼎,我自然沒有放過之理,連忙全部撿了起來。


    拿到手裏仔細一看,這四枚小鼎的確跟之前的“冀州鼎”一模一樣,唯有上麵的篆體字不同,這四枚分別是,“徐州鼎”、“揚州鼎”、“荊州鼎”和“雍州鼎”。


    此時有祭祀惡靈在,我自然不用自己胡亂猜測,而是將這小鼎拿給祭祀惡靈,問他知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祭祀惡靈根本沒接,隻是掃了一眼,便開口道,“這是仿製的九州鼎,本就是你的東西,你且收著,將來若是有機會,一定要把其他的幾枚全部找到,方便以後行事。”


    他這話又是沒頭沒腦的,不過此時我早已經習慣了,根本沒再問什麽,隻是把我之前曾見過兩枚這樣小鼎的事告訴了他,祭祀惡靈也不以為意,交代我保管好已有的五枚,回頭把深圳警局那一枚也拿到,至於剩下的三枚小鼎,有機會也一定要拿到,但也不急,無需強行尋找。


    起碼從他的表情上,我能看出來這不是壞事,於是我點點頭,沒再多問,隨著他一起離開了屍陰宗。


    八百裏太行山稍遜巍峨,但卻不缺綿長,以我和祭祀惡靈的腳程,走了許久才徹底從屍陰宗所在的山脈走了出來,正要沿著山路繼續往外走,祭祀惡靈卻忽然一擺手,示意我停了下來。


    我還未開口詢問,抬頭一看,便發現前方不遠處,三個人影從半空中飄搖而至,觀其麵容,竟是先前追殺我們的那三個龍虎山天師。


    我在屍陰宗內足足數月時間,不想他們卻是有耐性,硬生生等到了現在。


    我們駐足後不久,那三人便落到我們跟前,當先的還是當初那胖大天師,他盯著我,臉上滿滿都是笑意,出口道,“踏破鐵鞋無覓處,昨日屍陰宗似有變故,我還沒來得及去查看,不想便在這裏遇到了你……周易,這次你無路可逃了吧?”


    他臉上的笑容壓抑不住一般,笑的一張胖臉都幾乎變形了,但他肯定不知道,此時我也止不住心裏的喜悅。本以為祭祀惡靈著急閉關,無法找龍虎山的人報仇,卻不曾想,他們先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們既然敢死,那我自然敢埋,當初那千裏追殺的血仇,今日定要百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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