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二頭頂仿佛無數飛鴉閃過,一時間無語凝噎。


    白狼嗚咽著,聲聲嬌啼。


    馬車內外,仿佛隔絕了一個天地,顧鳶渾渾噩噩半晌,整個身子都跟著顫抖。


    她當時是氣急了,才會那樣羞辱洛危星,後知後覺又覺得話語有些嚴重。


    既已失而複得,何必計較過往。


    洛危星對她的恨她是能夠理解的,也正因為如此,她逐漸有所釋懷。


    饒是平靜了好一會兒,顧鳶也不敢相信方才所發生的是真實的。


    她深呼吸著,又偷偷掀開馬車簾子往外瞧瞧看了一眼。


    河邊,洛危星依偎在白狼厚實幹淨的白毛處,背影落寞。


    而白狼則是安安靜靜坐在一旁,任由洛危星將全身的重力壓在他身上,向他肆意索取溫暖。


    洛危星難得這副脆弱的模樣,白狼不忍。


    “……”


    唯留下顧鳶,言語無法形容,他倒是很會找尋慰藉。


    想著他方才怒火中天,說著那些令她憤恨的話,她也是衝昏了頭腦,並沒有站在他的角度多替他去考慮。


    顧鳶不覺有些懊悔,她回憶起過去裏的一些事情。


    當年,顧鳶自己還是個女娃娃,修為不高,同姐姐顧筠一道溜出跑步,姐姐性子內斂,本不喜來,被師尊知曉免不了一頓責罰。


    奈何架不住妹妹撒嬌,軟磨硬泡之下同意了顧鳶。


    顧鳶那樣張揚的性子,走到哪裏都不免掀起風浪來,唯獨在顧筠麵前,多了乖巧。


    也是那日出逃,機緣巧合救下洛危星。


    顧筠那時隻道:“不知是善緣還是孽緣。”


    隻是他們姐妹二人心善,到底還是救下了將死之人,不願意丟棄一條無辜的性命。


    洛危星被救之時遍體鱗傷,隻剩下一口命吊著。


    顧城主親自為洛危星把脈,肉體凡胎卻能夠承受住巨大的磨難。


    若是尋常人等,恐怕早就斷了氣,斷然不會堅持到今日,此人意誌力強大,非一般人能夠比擬。


    漾漾帶回來這樣一個奇怪的人,顧城主始終不能安心。


    “漾漾,聽為父的話,哪來的送哪裏去吧。”


    並非無藥可救,也可不救。


    顧城主認為此人來路不明,擅自留下隻怕惹來禍端。


    “我既然救了他,便要對他負責。”


    顧鳶用水浸濕的手帕替洛危星擦拭著蒙了灰的地方,緩緩浮現在顧鳶眼簾的是一張過分好看的臉。


    整個仙源城,哪怕是大師兄那樣昂藏七尺,清新俊逸的人物都比不上。


    顧鳶一時間被迷了眼,起了將洛危星收留的心思。


    當天夜裏,洛危星便起了高燒,顧鳶心急,將著遙觀裏珍藏的頂級丹藥喂給洛危星。


    那丹藥中的幾位藥材最是難尋,鹿茸,熊掌,豹心都不過是輔藥。


    其中血蓮丹和生骨丹最為難的,那天山血蓮生於洛河盡頭的凶靈城。


    一百年才生長一顆,極為難得。


    各大修仙門派每一百年派人到凶靈城尋血蓮的影子,而後將其花瓣分散給各大門派以製成血蓮丹。


    仙源城的丹庫裏總共還剩下三顆,僅是喂給洛危星就用了兩顆。


    經過四十九日藥泉浸泡,洛危星才逐漸蘇醒。


    顧鳶盯著滿地的瓶瓶罐罐,心疼的很。


    “為了救你,我可是將著畢生的寶貝都交付了。”


    那丫頭一開始對洛危星,是極好的,為了洛危星所做的那些事情確實勞心費神了許久。


    “爹爹說你根骨盡廢,若想要重新修煉,不比常人。”


    到底是做了怎樣十惡不赦之事才會遭受這樣的大難,對修仙之人而言根骨盡廢便等同於失了命。


    顧鳶也害怕洛危星醒來之際想不開,他的手腳被顧鳶上了加了術法的捆仙繩。


    洛危星在得知根骨盡廢之時,眼簾之下,明顯有一片暗色閃過。


    但當顧鳶關心地詢問著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之時,他隻緊閉牙關,話不多言。


    顧鳶知曉撿來的怕不是個倔脾氣,也不好再繼續戳人痛處。


    “你可有家人?”


    “……”


    相處半日,洛危星依舊沒有開過口,顧鳶的性子也被磨得徹底。


    她垂頭喪氣般兒撫摸著洛危星的腦袋,臉部的線條柔和了幾分。


    “你以後就跟著我吧,做我的小狗。”


    當聽到“小狗”二字,洛危星神色一凜,並未多言。


    現在看來,洛危星就是個狗,一隻報複心極強的狗。


    她不解,不解洛危星根骨盡毀,當年她手把手教他,他都蠢笨的無藥可治。


    他到底經曆了什麽,竟從一個廢物變成了魔尊?


    她按揉著太陽穴,頭疼得很,在毯子的溫熱之下,顧鳶迷迷糊糊睡著了。


    她夢見以前的仙源城,她還是個少女的模樣。


    夢裏,大師兄顧昭的模樣清晰起來。


    “漾漾,看我帶回了什麽好東西。”


    顧昭朝著依靠在半山腰嘴裏叼著個狗尾巴草的顧鳶高喊著。


    顧鳶半眯著眼眸,並未看向顧昭,反而盯著天空的雲朵出了神。


    “你別有誆我。”


    她又不笨,上了大師兄一次當,哪裏還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兩次跟頭。


    “上次可不是師兄的鍋,勿要冤枉了我。”


    顧昭默默掐了個決,顧鳶頭頂上方滴落下一攤鳥屎,氣的顧鳶飛身繞著樹幹滑下,直衝著顧昭的鼻子指著叫嚷道:“大師兄!你又捉弄我。”


    仙源城的師兄師姐們對她十分寵溺,雖然總是捉弄她,但她若是犯了錯總有人替她背鍋說情,仙源城外界得到的好東西也總是喜歡分享給她。


    她是仙源城最小的師妹,又是仙源城城主的掌上明珠,自幼便備受關注。


    “往日裏都是你捉弄我們,也讓師兄占占便宜可好?”


    “冰泉釀!”


    顧鳶驚喜道,全然無心再同著顧昭拌嘴,她雙手朝著顧昭手中的冰泉釀而去,結果撲了個空。


    顧昭早有防備,高舉著冰泉釀。


    “本就是給你準備的好東西,可你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哼,就知道你這是無事獻殷勤。”顧鳶眼睛盯在酒壺上,“什麽要求,快說快說。”


    那凶靈城的冰泉釀可是難得的美酒,年份越長,口感越佳。


    顧鳶早就想要討好幾壇子一醉方休,奈何仙源城有規矩,沒有父親的應允不得出城。若不然,她必要到凶靈城暢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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