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玩的是黑貓,和你個暗精靈有什麽關係?”


    李永義正言辭,滿臉肅然道:“不要搞得我像是始亂終棄的渣男一樣!”


    而這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又不是變態,對隻貓都會發情。


    之所以刻意那般,和針對安東尼奧一樣,完全是為了給這個不請自來的家夥一個狠狠的下馬威。


    即便在他自己看來隻是揉了揉貓咪,但他十分清楚,對對方而言,是被玩弄了一番無疑。


    都被他這樣戲耍了,這之後還有什麽臉麵在他麵前硬氣起來?


    一切都和計劃一致!


    阿瑪雅呼吸一窒,眼角一抽,終於沉下心來,道:“我名阿瑪雅·艾格賽斯,是這小家夥的引路人。”


    懂了,這家夥是菲雅的上線啊。


    李永心裏默默點頭。


    阿瑪雅霍然抬頭道:“李永·康奈德!菲雅這蠢丫頭信了你是一位流落在外的殿下,我卻是不是這麽好糊弄的!若想證明自己的身份,你必須和我回祖地一趟!”


    “證明?我何需證明?”


    李永微微挑眉。他的血脈等級不過中等。而就算真有所謂皇族血脈,從菲雅口中已經知曉到二三,暗精靈族內也並不平靜。如今他的實力,回到那所謂祖地,便是將性命交諸他人。


    “何況,比起證明一個身份,我留在這裏有更重要的意義。”


    阿瑪雅並不因此惱怒,打量了李永一番,微微頷首:“更重要的意義?那你且說來聽聽。”


    她的表情平靜,全然沒有剛才被李永玩弄之後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仿佛,這才是身為導師的阿瑪雅真正的模樣。


    顯然,透過菲雅之口,阿瑪雅已經知曉到李永並未挑明,卻數次暗示過的“重大的目的”。


    李永微微訝異於對方的心理素質,也因此放棄了繼續借這一點打壓對方的精神意誌。


    “這一條消息瞞不了太久,我便提前告訴你們……”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哈倫娜已經死了。而隱藏在這背後的關鍵在於,她是在血族判定我是暗精靈之後,被當作叛逆處死的。殺了她的,是血族的銀袍長老,雪爾紮特·阿拉奧特。”


    李永在進門之前,並沒有預料到阿瑪雅會在這兒。但這般說法,本就在內心打好了腹稿,是打算通過菲雅轉達給其上線。


    如今聽聞此言,菲雅和阿瑪雅雙雙震動。


    ‘她死了?那個整天擺著個死人臉的家夥死了?而且是死於同族之手。’


    明明是針鋒相對許久的對頭的死訊,菲雅心中卻莫名黯然。


    阿瑪雅則敏銳地嗅到了其中隱含的信息:‘銀袍長老雪爾紮特……這家夥是從白銀強者手裏逃出來的?’


    她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一個更加瘋狂的猜想,但由於過於難以置信,被她提前否決。


    李永將阿瑪雅的反應盡收眼底,淡淡道:“連自己的族人都毫不猶豫下殺手,麵對我們這些異族,怎麽可能留情?若是選擇屈從,便是將自己的命運交予血族決定,可隨意被使喚,被宰殺。”


    這般語氣和表露的態度讓阿瑪雅心中漸漸確信,道:“你果然是革新派的人。”


    革新派……


    李永在心裏默默重複這個詞語,臉上卻不動聲色。


    有了菲雅之前言行中隱約透露的細枝末節,他已經大抵看出,暗精靈內部針對血族的態度分為兩派,“投降服從”和“激進對抗”。看樣子,這對抗的一大派別,便是所謂革新派了。


    李永不肯定也不否定,道:“我們確實需要革新。”


    “革新?那麽尊敬的殿下,你可想好如何進行所謂革新了?”


    阿瑪雅語帶嘲諷,又含著一絲無奈,搖了搖頭道:“屈從還能留下薪火,若是反抗,十有八九便是死亡一途。”


    李永淡淡道:“我們可以借助人類的力量人類。”


    阿瑪雅眼睛一瞪,道:“你覺得你在說什麽?借助人類的力量?雖然如今的我們已經是‘暗’精靈,但源自最初血脈的驕傲絕不會因此改變!你要我們和一個險些將我們滅族的卑劣種族聯合!?”


    “且不說不存在永遠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


    李永幽幽道:“借助力量,可和聯合二字有著天壤之別。”


    阿瑪雅神情一怔,李永趁熱打鐵,繼續道:“待我成為人類貴族之時,便可借助人類之勢。”


    “嗬,血族已知你暗精靈的身份,捏著這一把柄,你如何成為真正的人類貴族!?隻需要他們將這個消息傳到那人族賢人會,你覺得你還能當得了什麽貴族?而不是被裁判所的執行者砍下頭顱?”


    “血族的血液已經逐漸滲入人類的血管之中,如附骨之疽。對於難得的盟友,人類絕對會熱烈歡迎。何況……”


    李永微微一笑:“我的身上同樣具有人類血脈,這是不爭的事實。”


    菲雅愕然地看著李永,這驚天秘聞讓她當成懵住。


    阿瑪雅瞳孔一縮,瞬間明了過來:“難怪,難怪我從未聽聞過你的存在!竟然,竟然是這般!可是為什麽?作為混血,你怎麽可能具備接近皇族的血脈!?”


    阿瑪雅的目光徒然一厲,再次懷疑起之前對菲雅提及的那個“超凡物品”的可能。相比於一個血脈等級高到和皇族相比的半暗精靈,李永機緣巧合得到一件具備龍威的超凡物品的可能性反倒更大。


    然而,不等她逼問,強烈的威壓突然襲來,讓她猝不及防間麵色一白。


    她眼中難掩震驚。實際體會過之後,方能明白菲雅為何如此輕易相信了李永,實在是,這般感覺與麵對陛下時簡直一般無二!


    而且,以她的感知能力,絲毫沒有發現對方使用超凡物品的波動!


    “如果你懷疑我使用了什麽超凡物品,嗯,我可以現場把身上的東西一件件卸下來。你有這種需求嗎?”


    麵對李永隱含調侃的話語,菲雅麵色一紅,低下頭去,而阿瑪雅咬了咬牙,沉聲道:“不用了!”


    李永頓時收斂威壓,淡淡道:“我是不會回去陪你們做什麽檢測的。一個隻有一半暗精靈血脈的暗精靈,這對皇族而言是意外之喜呢,還是欲處之而後快的醜聞呢?我可不打算去賭。”


    阿瑪雅聞言默然,一位流落在外的殿下,本該是舉族同慶的大喜事,哪怕李永隻有一半的暗精靈血脈。


    可就算是她也無從預料,陛下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是何態度。


    至於李永為何敢於將這個消息拋出,正是因為此時此刻,人類的境內對他而言恐怕比回到暗精靈族地更加安全。


    以他先前展露的實力,以及和血族長老相關的恐怖可能,恐怕唯有頂尖白銀強者才有萬全把握在人族境內擒下他了。


    而族群之內的這般強者,要麽是亟待突破黃金,要麽就是已經極難使喚。


    李永此時此刻攤牌,阿瑪雅所想的緣由是其一,繼續隱瞞難度將逐漸上升,等到被迫暴露無疑會使雙方關係更加惡化是其二,至於其三……


    “好了,我都將這麽重要的秘密告訴你們了。作為交換,是否能告知我一個不輕不重的消息——有關於龍王祭。”


    李永聲音徒然低沉:“在那一天,血族是打算打開深淵通路,引來魔災吧?但這應該隻是表麵上的目的,他們真正的目標什麽?”


    敕令之中特別提及的日期,龍王祭。這必然是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他還沒有遲鈍到連這一點都察覺不了的地步。


    龍王祭,那是隻有伯爵以上貴族極其親屬才能參加的盛大祭奠。


    這也便意味著,在龍王祭之日,除開極個別鎮守邊境的將軍領袖,絕大多數黃金級別以上的強者都會聚集在核心上界。


    在聯係到隱隱有成為漩渦核心的紅森領,以及那個亟待解決的深淵通路,一個猜想漸漸浮出水麵。


    ——一次遠超以往的魔災將會來臨!


    無需細想,這件事絕對超出帝國智囊團的賢人會預料。定然存在某種超凡力量混淆了他們的判斷。


    阿瑪雅沉默了一小會兒,方才回應道:“具體的詳情並非我能知曉。我隻知道,血族欲要辦成那件事,不論過程結果皆對我們暗精靈而言有所好處。”


    阿瑪雅的回答驗證了李永的猜想。


    至於李永是如何得知血族打算引來魔災一事,在阿瑪雅眼中,李永雖是半暗精靈,但從種種蛛絲馬跡——諸如知曉哈倫娜的身份,不知從何處而來幫助其修煉到這種程度的資源,以及針對血族的態度——來看,和革新派有所牽連已幾乎是板上釘釘之事,有此情報不足為奇。


    深淵入侵,魔災降臨,對本就是黑暗生物的暗精靈而言,自然是好事一樁。


    李永稍微合眼,腦海中便能浮現出卡雅那已成廢墟的故鄉。


    可魔災降臨,核心上界受到最高等級的防禦魔法陣保護,自然無恙。受到影響最大的,自然是下界的平民百姓。


    李永自問不是什麽俠之大者,但卻也不是能坐視生靈塗炭的自私自利之輩。


    最好的解決方案,自然是將這個消息告知那位莫名其妙下了這麽個鬼敕令的皇帝陛下。


    然而顯而易見,以他的身份地位,消息能不能正常送達不說,就算能順利送達,被當作妖言惑眾、意圖嫌棄動亂的野心家處決才是可能性最大的結果。


    李永直視著阿瑪雅,道:“對血族而言是最好的結果,便意味著對我們暗精靈而言絕不是什麽好結果!血族能影響到賢人會,讓他們做出錯誤的判斷,自然能夠讓我們也誤以為這是對我們有利的選擇!有哈倫娜的前車之鑒,你還沒看清嗎?一旦占據了主動權,血族可不會留情!”


    阿瑪雅楞了一下,緊跟著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但是……這也並不能意味著陛下他們的決定是錯誤的!”


    她的眼中充斥著堅定與信賴。


    到這時候李永終於確定,這位導師雖然因為菲雅的緣故並不那麽敵視所謂革新派,但其本身依舊堅定不移地站在保守派立場上。


    繼續勸阻已是無用。但這本來就不是他原本目的。


    李永輕輕搖頭,淡淡一笑:“你說的對,對錯與否,隻能看最後的結果而定。而能決定這個結果的,唯有實力而已。


    你本來不是要監視我嗎?你可以留下來,仔細看看,我是否擁有這樣的資格!


    變身成黑貓,小心翼翼地觀察?完全沒有這種必要!甚至你可以多派幾個暗精靈過來,一同觀察!


    因為我隻有一半血脈,懷疑我的用心?沒問題!日久見人心,你們總會知道我心向著哪裏!


    我的這片領地不大,但容納幾個暗精靈卻綽綽有餘!我這就派人去添置房屋,劃出一塊地來,專門給我的暗精靈族人居住!”


    李永舌綻蓮花,表情淡然,妙語連珠。隻需一席話語,便叫阿瑪雅瞠目結舌。


    半餉,她緩過勁來,先不打算深究李永的目的,隻是抓住了他話語漏洞,問道:“可是,那些執行者又該怎麽處理?他們具備驚人嗅覺,即便此前我們待在這紅楓堡中,亦被其察覺。”


    李永淡淡道:“從大局上看,比起幾個暗精靈,深淵通路顯然更加重要。在龍王祭之前的這期間,隻要我稱你們是我的領民,他們哪怕真確認了什麽,也不敢動手。而等到龍王祭之後,血族都動手了,他們還有閑心來管我這山旮旯兒地方的一點破事?剛才說的觀察我什麽隻是順口之言,真正重點在於,若要讓暗精靈潛入人類境地,如今便是最好時機。”


    阿瑪雅自然不會讓其他族人為了“一點小事”過來觀察李永。在她想來,這也是李永的考量,說出這番話,便是為了獲取她的信任。


    然而此時李永這番話聽來,卻是不無道理,恰中軟處。


    她眸光一閃,道:“你打算將這裏發展成革新派的陣地嗎?”


    會被派出作為諜報人員潛入人類境內的,自然不可能是那些位高權重的長老,就算有,也是極少數。絕大多數,必然都是像菲雅這樣的年輕一代,而這些年輕的暗精靈,正是革新派最大的組成部分。


    李永不做回答,阿瑪雅卻將之當作了默認,道:“也好,左右不過一記閑棋,就讓我看看,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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