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缺猜想那湘西屍王之所以遲遲沒有詐屍,並不是因為人多膽怯,更不是故意潛伏,而是還未吸到活物的一口生氣。


    它體內有一顆陰丹,所謂吸魂丹,借著屍口,見了生氣就吸。所以並非是僵屍本身作怪,隻是身體為陰丹所控製罷了。


    正常活物身上的是陽極的磁場,死物則是陰極。生死之交足以達到陰陽平衡,並不會產生什麽異常。可一旦陰陽失衡,二者身上的磁場便會由一端導向另一端,導致種種不可思議的靈異現象。


    這湘西屍王體內的陰丹實屬千載難逢的異物,若是給它開了葷,讓它“醒”了,勢必就會“詐屍”。


    是以孫缺再三囑咐卸嶺力士們務必小心,萬不能讓僵屍見血。


    眾人用纏屍網將僵屍層層裹住,這東西看似脆如漁網,實際上被困後便有千斤之力也難掙脫。


    它身形足有兩米,魁梧的身軀沉如堅鐵一般,十二個卸嶺力士一起發力,方才將它搬動。


    抬出棺來,反綁到厚重的槨板上,孫缺仍舊有些不放心。


    他摸著下巴想了想,又道:“陵瘴劇毒應該是藏在它的髒腑之內,為了安全起見,咋們把它胳膊、大腿的骨節都給卸了吧!”


    “有道理!”


    陳玉樓點了個讚,當即吩咐卸嶺力士動手。隻是這僵屍堅硬無比,加上內丹凝結不化,雖死尤生。它周身筋骨肌肉緊密結實,體格粗壯高大,渾元一體。


    任憑眾人如何使勁發力,都折將不動,卻又不敢使斧鉞加身,恐怕引起毒氣泄漏。


    “讓我來!”陳玉樓推開卸嶺弟兄,吃過三粒大力丸,渾身都是勁兒,他打算在眾小弟麵前一展身手。


    拽住僵屍的手腕,另一隻腳踩在他的上膀子上,陳玉樓的臉色漸漸漲得通紅,緊接著“哢嚓”一聲,確實是折斷了它的一節臂骨。


    一幹小弟急忙鼓掌喝彩,陳玉樓拍了拍手上的灰,淡然道:“我卸嶺一派的卸骨技術可是一流。”


    他欣喜地看了孫缺一眼,心道兄弟給的這大力丸真是個好東西。他卸嶺一派靠的就是一身蠻力,不管掘墓還是碎屍,都沒多少技術在其中,信奉的真是“大力出奇跡”五個字兒。


    鷓鴣哨笑了笑,來到僵屍另外一邊,一手按在它的肘關節處,另一隻手抓住前臂一掰,看起來是風輕雲淡,實際上也使出了十分的力氣。


    隻是有孫缺給的大力丸,不然他估計也卸不下這練家子僵屍的骨節。


    肩關節同樣也是如此,又到大腿髕骨、跨部,將這僵屍的四肢都廢了,方才罷休。


    如此一來,即便這僵屍真的起屍,沒了四肢的支撐,它也動彈不得了。


    眾人將這湘西屍王連同槨板一並抬到旁邊去,便開始搜刮棺槨中的隨葬之物。


    各種珍品古物,每一件都有說法,俱是無價之寶。陳玉樓道出其中好幾件風格迥異,絕對是來自西夏王宮之中。


    陳玉樓令弟兄們小心收斂起來,見這口棺槨,眼中也是頗為不舍。


    可必須先從墓室中找到一條大路,方才能夠將這些大件明器運出去。


    “想必我們來時的懸崖洞口隻是一處暗門,大家再下到第一層去找找看,有無其他出路。還是要務必小心,有情況先招呼,不要輕舉妄動。”


    卸嶺群盜得令,放下背簍,奔至第一層去探尋出路。


    不多時,便傳來消息,在高台第一層的東麵發現了異常。鷓鴣哨和陳玉樓聞聲而去,但見東麵有個大坑,裏麵盡是枯骨。


    他們進來的地方是西麵,這東麵應該還有一條進出的甬道。


    “這些枯骨......應該是殉葬的工匠。”鷓鴣哨猜想著,說不定便是當年這些工匠秘密挖掘了西麵那條狗洞作為逃生通道,隻是還沒來得及使用,便被坑殺在此了。


    但見這些屍骨各個身首分離,想必是同一時期被當作牲口一般宰殺的。


    “所謂暴元,真是名副其實。但除去有元一朝,其他朝代又何嚐不是如此?這些修建陵墓的工匠最是淒慘,生時被剝削,死後還要做陪葬。”陳玉樓感歎道。


    眾人跨過殉葬坑,又見兩排披盔戴甲的士兵幹屍,不知用了什麽法子保存,俱是站得筆直。


    “喲嗬,這夠歹毒的!”孫缺蹲下去仔細觀察,發現這些站屍並非憑空立著,而是腳掌都釘了一根半尺的長釘。


    “墓主人讓這些陰兵替它守墓,可這些人十之八九都是為它所害,就不怕他們變成鬼後找它麻煩嗎?”孫缺覺著這活人犧牲屬實離譜。


    在東麵找了一圈,陳玉樓頗有些煩悶,因為甬道所在之處已被堵死,除此以外再無其他出口。


    滿室珍寶可望而不可即,應該沒有比這更令人難受的了。


    鷓鴣哨用手指敲了敲堵住甬道的石塊,又是一道青石製成的千斤閘,落下後便不可能再開啟了。


    “唉,算了。這裏的東西能帶走多少算多少吧,有些東西注定不是我們的。”陳玉樓歎了口氣,從石台上起身,“讓人去通知花瑪拐派人來運貨。”


    他安排了個兄弟出去報信,其他人則想辦法從內側打開石門。


    孫缺一直盯著馮二狗,就怕這家夥趁機搞事。


    馮二狗也覺得奇怪,便轉過去問他:“孫大哥,你老跟著我幹嘛?”


    孫缺嘿嘿一笑:“沒,沒什麽!”


    他眼睛一轉,接著問道:“聽馮兄弟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馮二狗一愣,答道:“我本在川中放羊,後來跟著老羊皮、羊二蛋一起到湘西投奔了常勝山。”


    “你和鷓鴣哨認識?”


    “以前鷓鴣哨大哥到川中來時我們見過。那時候他昏迷不醒,老羊皮和羊二蛋就把他帶了回來......”


    孫缺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這樣啊......我之前聽你說話,倒是和我爹以前認識的一位老朋友有些相似。”


    馮二狗撓了撓頭,憨厚道:“是嗎,難不成兄弟也到過四川?”


    “那裏有許多大熊貓,那一年我爹帶著我到青城山去,拜訪過一位老道士......”


    馮二狗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又聽孫缺道:“我記得老道士和我爹說過幾句民謠......我依稀記得是什麽無首大王、娘子開山之類的......”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慎重地看了孫缺一眼,“是嗎,哈哈,大人總喜歡講些嚇唬人的,估計是什麽青城山白娘子的故事吧......”


    馮二狗說著,又指了指陳玉樓所在墓門前:“我要上去幫總把頭了。”


    “嗯,去吧!”


    孫缺已經可以確定,這個什麽馮二狗,絕對就是封學文!隻是不知道他混在卸嶺一派當中,為的又是什麽。


    聯想起封家的使命,他隱約有了些眉目。


    正躊躇間,忽聽得第三層上傳來一聲大叫。


    “屍王,屍王複活了!”


    孫缺急忙跑到第三層去,隻見被捆在槨板上的屍王,渾身騰騰冒著黑氣。


    墓門後的甕中裝的並不是毒水硫酸,而是猛火油。想必便是“引火焚身”的經典陷阱。


    陳玉樓和鷓鴣哨指揮眾兄弟搬開幾個大甕,實在搬不動的,幹脆直接搗碎罐子,反正石油隻要不遇到明火就不會有什麽危險。


    二人聽見第三層喊聲,也都急忙趕上來。


    “你對它做了什麽?”陳玉樓有些生氣,瞪著那名卸嶺力士嗬斥道。


    “沒,沒什麽......我就是對著它撒了泡尿。”


    孫缺十分無語,“不是讓你不要輕舉妄動的嗎?”


    陳玉樓皺眉道:“我讓你看著它,你往它身上撒尿?”


    那家夥委屈道:“不是說童子尿辟邪嗎......我正好憋不住了。”


    鷓鴣哨蹲下身來,仔細觀察著那屍王:“沒事,這黑氣一開始也有出現......這僵屍就算複活,也沒多大威脅。去取下麵一些猛火油來,出去時把它給燒了。”


    此時,堂堂湘西屍王已經被扒光了。外邊的紫綢殮袍,裏麵的鎖子連環甲,就連底褲都沒給它剩的。


    反正大家都是男人。


    這僵屍絳紫色的軀體僵硬如鐵,除去口中定屍丹之外,再無一物。


    果真,黑氣隻冒了一會兒便消停了。


    屍王體內有一顆陰丹,但要憑空取出來卻是極其不易。隻可惜那顆蜈蚣妖丹拿去喂雞了,否則陰陽相吸,說不定還能將屍王陰丹從他丹田中引出來。


    為今之計,唯有等待眾人撤去後,自己親手操刀剖肚取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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