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山這邊,隻是一天一夜的功夫,陳玉樓、羅老歪已經攜著趕來的近百卸嶺力士和幾百號的工兵營以及督戰的手槍連,迫不及待地探了一回古墓。


    他們以蜈蚣掛山梯直下危崖,想從地宮樓頂直接進入墓中。誰知這地宮大殿中沒什麽寶貝,盡是劇毒的蜈蚣,密密麻麻的蟲潮,所過之處,好端端一個活人頃刻間化作一攤屍水。


    眾人逃竄間,陳玉樓一時失神,差點跌落懸崖。不過他是主角嘛,總能逢凶化吉。


    他誤打誤撞地卻是掉到了山崖底下歇陰的大蜈蚣身上,那身長丈許的六翅飛天大蜈蚣可不是凡物,一跳便有十餘丈高。它受到驚嚇,直接帶著陳玉樓就從幾百丈的山崖下竄天而起,將他甩到崖上後掉頭就遁入了深澗中。


    如果大蜈蚣有心理活動的話,一定是在想:臥槽,什麽玩意兒?嚇死本蟲了!


    大蜈蚣窩在瓶山中苦修幾百載,正是蟲不犯人,奈何人要來犯它。為了保衛家園,它才奮起攻擊眾人。如此看來,蟲子倒是無辜了。


    孫缺聽著陳玉樓吹噓著自己是如何騰雲駕霧、化險為夷的,心中不禁又有一番想法。


    “兄弟,你這趟往苗寨去,哥哥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陳玉樓扶了扶戴著的木框眼鏡,不就是猴子看書——裝斯文嘛!


    孫缺豎起大拇指:“陳大哥不愧是卸嶺魁首,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手段通天啊!”


    陳玉樓最好麵子。一開始照拂孫缺,自然是為了江湖義氣。可後來沒處多久,就發現這小夥真上道,和他待在一起讓人身心愉悅啊!


    “地宮那邊是行不通了,明裏暗裏還不知藏著多少毒蟲。於是,我又來到這瓶山底下的地門處,用我的聞地之術,尋得了墓門大致所在。隻待挖出入口,我們便從墓道切入冥殿......”


    陳玉樓正說得龍飛鳳舞,一旁的花靈不禁弱弱道:“陳大哥這麽厲害,怎麽會叫老狸子迷了眼......”


    她這一問卻不是有心找茬,而是因為她性子直,常年跟著師兄們行走深山老林子,極少與外人接觸......就是說,情商比較低。


    聽到這聲,陳玉樓方才注意到孫缺身旁的花靈,喲嗬一聲,又扶了下鏡框。


    “大妹子,是你啊!”


    陳玉樓看了看花靈,又看了看孫缺,好奇道:“孫兄弟,你這是?”


    他知道這花靈妹子是鷓鴣哨的師妹,正該同鷓鴣哨待在一起才對,怎麽會跟著孫缺?


    不等孫缺開口,他就“哦”了一聲,一副“我明白了”的神情。


    他拍了拍孫缺的肩膀:“孫兄弟,好本事、好本事!為兄佩服!”


    孫缺打了個哈哈,將自己在山中偶遇花靈之事簡略說了下,卻不否認自己和花靈的關係。


    陳玉樓也是人精,自然也不會點破,這說笑也是點到為止。


    花靈睜著大眼睛,還想多說。孫缺趕緊捂上她的嘴,輕輕耳語道“靈兒,這陳大哥最好顏麵,不要傷了他的臉。”


    花靈點了點頭,對於“靈兒”的叫法早就默認了。想起昨晚和孫缺在暴雨山中窩在洞裏依偎而眠,她不禁又是霞飛雙頰。


    “好了,你倆也別膩歪了,趕緊過去看看,那邊出東西了!”聽見手下稟報,陳玉樓也招呼他們一起過去。


    孫缺知道,這所謂的墓門挖出來的,絕不是什麽墓道,而是翁城陷阱。還好他回來得及時,再晚一步,眾人入了甕城,可就是滾湯潑老鼠——一窩都是死了!


    羅老歪的工兵營在地門附近挖了一夜,挖出了一堆“人頭西瓜”,頓時一片躁動。但昨夜被羅老歪槍斃的兩個倒黴蛋的屍體還掛在杆子上,也沒人再敢胡言亂語了。


    地門在山陰處,常年不見光,站在林間都覺得陰風陣陣的。山腳跟的地麵被挖得坑坑窪窪的,稀泥和著汙水。最前方的一大片坎子裏,圍著一大群人。


    陳玉樓分開人群往內看去,不禁“咦”了一聲。


    羅老歪舞著手槍,歪著嘴低聲道:“陳總把頭,你看看,這是個什麽東西?”


    孫缺定睛望去,這些人頭西瓜,都有枝蔓藤葉,渾身裹著泥漿,形狀倒是和西瓜差不多。仔細一看,瓜皮上凹凸起伏的紋路倒是有些像人臉。所以這些工兵才一個個口呼是人頭西瓜。


    羅老歪雖然也幹過趕屍走私的勾當,但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麵,他用槍指了指方才踩破的一個,但見泥地裏麵躺著的瓜瓤殷紅如血,還有許多紅汁在溢出。


    陳瞎子抱起一個人頭西瓜,拍了拍,對大家解釋道:“弟兄們有所不知,世上隻有冬瓜、西瓜、南瓜,可為何沒有北瓜......”


    得了,這家夥又要開始胡咧咧了。


    孫缺偷偷翻了個白眼,什麽北瓜就是屍頭蠻......人家北瓜學名叫做西葫蘆瓜好麽!當然有的地方也管筍瓜叫北瓜。總之各地風俗不同,叫法也不一樣。


    但北瓜絕對不是什麽屍頭蠻之類的邪物就對了!


    吐槽歸吐槽,孫缺還是很配合他表演的。陳玉樓說著,不知為何轉眼向他看來,孫缺趕緊露出一副嘖嘖稱道的神情。


    “陳大哥果真是博聞強識!我們挖出怨氣所結的屍頭蠻,豈不是說明山腳下陰氣深重,離那墓門也不遠了。”


    “正是如此。”陳玉樓微微一笑,點點頭。


    “喲!孫老弟!”羅老歪這才注意到孫缺,笑嗬嗬道,“老哥還以為你小子跑路了......你說得很好,咋們鼓起力氣繼續往下挖,挖出墓門,老子重重有賞!”


    羅老歪一心隻想發墓,孫缺這番話正中他下懷。他又胡亂念了幾句咒,安撫驚懼的工兵。威逼利誘的,大家又開始向下挖起來。


    重賞之下未必有勇夫,但被槍頂著腦門,就是不行也得行了!


    大煙鬼工兵挖了整整一夜,筋疲力盡哈欠連天。有幾個犯了癮,忍不住癱倒在地上,就立即被拖到林中斃了!


    這貨管理這幫手下手段真夠狠的!但這戰亂的年歲,人命不值錢,隻要有大黃魚,神仙都要替你推磨。


    所幸孫缺一番花言巧語,給羅老歪好感刷到了40,雖然提不上去了,好歹也算是普通朋友,倒不至於一言不合給自己一顆花生米。


    這老色胚見了美女都要調戲兩句,孫缺幹脆帶著花靈在山腳四周轉悠,陪她采采草藥,摸摸小手,培養培養感情。


    到了晌午時,在屍頭蠻的地下,果真是挖出了道大石門來。


    恢弘的石門上,卻是刻著許多篆書大字。


    陳玉樓看清上麵的詛咒,不由得冷汗連連。他身為卸嶺魁首,平生所發大小古墓不可計數,從來就不信這一套。可站在這石門前,他心中卻生出一股不祥之感,隱隱察覺到了埋藏在石門後的巨大危險。


    “陳總把頭,上麵寫的是啥?”羅老歪用槍頂著那些文字,他卻是一個也不識得。


    陳玉樓嘴角抽了抽,正是洞房裏頭脫褲衩——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隻是墓主的名諱官爵,還有西域番子的習俗,大家不必多慮。”


    羅老歪立馬就喚來工兵營帳,要放炸藥轟開墓門。


    跟在陳玉樓身邊的花瑪拐眉頭緊皺,低聲道:“總把頭,咋們真要下這墓?”


    顯然,他作為陳家總管也是識字的,自然看懂了墓門上的內容。


    陳玉樓瞪了他一眼:“你不想下,就回去罷!別在這兒跟我廢話。”


    花瑪拐歎了口氣,還要說話,孫缺已走了過來。


    “陳大哥,這元墓主人真夠惡毒的。”


    張口這麽一句,陳玉樓這才想起,孫缺這個海歸的“考古專家”。不過他剛剛並未反駁自己,可見確實把自己當成了老大哥。


    “孫兄弟,你是海歸,肯定也不信這玩意兒。詛咒之事,自古以來就是虛無縹緲的......”


    其實,陳玉樓心中也有忐忑,隻是希望從孫缺處能夠再得到一絲求證,撫平自己內心的波瀾罷了。


    孫缺點點頭:“詛咒固然不可信,但古人的智慧我們卻不能低估。”


    “此話怎講?”


    陳玉樓覺著孫缺話中有話,不禁和花瑪拐同時看向了他。


    孫缺笑道:“我在國外看過許多考古案例,蒙古人墓葬最大的特點,便是沒有特點。元人死後,所葬地表以萬馬踏平,無跡可尋。這元將怎會如此堂而皇之地留下墓門墓道?”


    陳玉樓眉頭一皺,覺得有幾分道理,便請他繼續講下去。


    “他在墓門上刻下惡毒詛咒,便是料定後世會有盜墓賊前來侵擾,若非如此,這墓門銘文是給誰看的?如果我是這墓主人,既知後世會遭人侵擾,還會將棺槨置放在此地麽?”


    花瑪拐眼前一亮,急忙附和道:“孫兄弟的意思是,我們挖出來這墓是疑塚?”


    陳玉樓默然不語,腦中若有所思。


    “若是疑塚也就撲個空罷了......”孫缺望向陳玉樓沉聲道,“怕就怕墓中機關無數,進入其中便是九死一生!”


    陳玉樓心中咯噔一下,孫缺的猜想,隱隱印證了他心中的憂慮。


    這墓,還下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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