鍥而不舍, 金石可鏤;耐心之樹, 結金之果……人生有千百條路, 千萬條道,有的人走上一條, 因為疲憊和倦怠,換了其他路走;有的人走著走著,停了下來,不再繼續前行;有的人畏懼害怕, 重新回到了原點。有多少人能堅持不懈的走下去, 又有多少人執著得朝著同一個方向毫不停歇。


    九昭蓉這一生走得路比任何一世都長, 都久遠, 若是放在從前像這般跌倒了, 她恐怕再也無法站起來, 恐怕會怨天尤人,甚至放棄自我。


    但是這一世她沒有, 這一世她顛沛流離,這一世她倒下了無數次,重傷無數次, 在絕望痛苦中活著, 在垂死邊緣中掙紮, 她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人, 那些人如雲煙一樣從身邊穿梭而過, 唯獨她還屹立在這條路上。


    這一瞬間, 她忽然有一個強烈的意識從心底油然而生!


    這一條眾人瞻仰之路, 這一條從古至今犧牲了上千萬甚至上億人的升階之路,那上麵到底有什麽東西,那上麵到底是何模樣!她要去看一看,她要去瞧一瞧!她要問問這操縱命運的上蒼,為什麽人走這一世必須遭受這樣的苦難和艱難,承受了這一切之後,是否真的就能得到光明和釋懷!


    她要不顧一切的修煉,不顧一切的往上踏往上走!


    這一生,她總要上去!


    佇立在山頂道場的一棵小樹丫上,有一隻豬小心翼翼臥著,邊上還有一個身上布滿鱗片的女孩正目不轉睛的盯著練劍的九昭蓉。她用手臂捅了捅那豬,用眼神詢問:「你主人還要這樣練多久,我們都盯了好幾個月了。」


    “她失戀了,需要發泄一下。”當康認真回答。


    數月前九昭蓉被戒鍾離從冥歿之界帶出來後,他們就一路悄悄跟隨,來到了青羽劍宗。青羽劍宗不收異族和妖獸化身之人入宗派,當時九昭蓉昏迷不醒,當康和魚奴隻能躲在暗處看著青羽劍宗的人照顧她,後來九昭蓉蘇醒,與那戒鍾離斷絕了師徒關係,便留在青羽劍宗當了掛名弟子。


    當康和魚奴不能正大光明留在青羽劍宗,隻能每天上下山前來探望九昭蓉,他們連續上上下下爬了幾個月,豬都快要變瘦了。


    九昭蓉像是徹底變成了一個人,從前她好怒,激憤,遇事又容易衝動,而現在她似乎把一切情緒都埋藏在了心底,無論旁人說什麽,怎麽說,她似乎都完全不在意,甚至說是根本入不了耳。她每天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練劍。


    她完全心無旁騖,周圍一切都無法影響她。隻要一把劍,就能練上十天半月,直到身體疲憊不堪,才停下來打坐調息,待靈力恢複,便繼續起身練習。


    山頂道場的太陽升起落下,落下升起,日子一天天飛逝而過,如白駒過隙,春去夏來,夏過秋至,秋退冬臨,冬走複春。樹葉凋零了腐爛,腐爛又滋生,當新的一年樹葉又在樹梢在發芽,當康已經鍛煉出了一身精肉,趴在繁茂的枝椏上看著九昭蓉。


    短短數年時間,九昭蓉已入了劍修大門,從最基礎的化劍到劍氣,從劍氣到劍勢,再從劍勢到劍意。


    今日一過,九昭蓉已凝結劍胎元神,手中那把鈴骨劍對她而言隻是劍的軀殼,她能通過自身之力把劍意與鈴骨劍合二為一。即便鈴骨劍破損毀滅,也能夠再次凝聚而起,不受外形控製。


    青羽劍宗的人一開始確實有些小瞧了她,以為一個道修轉為劍修,沒有吃過苦肯定堅持不下去,即便堅持下去了,也勢必叫苦連天,因為劍修之路遠比道修之路更漫長許多。但九昭蓉卻徹底打破了他們最初的看法。


    她不但堅持下來了,並付諸了比旁人多上十倍百倍的努力,更有甚者是她的悟性和進階速度,居然比青羽劍宗裏曆屆師兄弟都要快上許多。


    南門正卿也頗為驚訝,像九昭蓉這樣拚命的弟子雖然不多,但偶爾也有持之以恒練劍習劍的弟子,但這些弟子中卻沒有一個像九昭蓉這樣升階快速的。他心中充滿了疑惑,便有一日在師父青羽劍宗掌門出關時提了一下此時。


    青羽劍宗掌門嵇安修已入劍聖境界,他隻遠遠看了一眼在山頂道場練劍的九昭蓉,便說出了緣由:“此人七情六欲中少了一情,多了一執。以劍修開道,比旁人更易進階升境。”


    南門正卿沒有理解:“師父,少了一情,多了一執是什麽意思?”


    “人由天地而生,天地賦予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在這些人中,偶有少了一情的,如缺喜之人,便日日哀傷,淚流不止;如缺怒之人,便不怒不氣,作惡惹事也一笑置之。如山頂那人,便是缺少了七情中的一情,雖缺但並非是無,隻是很難與旁人一樣,容易與人產生情意,當然,若是有了情意,便也很難擺脫,因往往缺此一情之人,更容易抓住動情之心不放。她少了一情,多了一執,做任何事情便比其他人專注用心。如此,更適合劍修之路。”嵇安修緩緩道出後,複又抬眼看了看已調息靜坐的九昭蓉,“正卿,你去帶她來見我。”


    南門正卿微微一怔,便立刻恭敬的領命:“是,師父。”


    九昭蓉還在原地打坐調息,聽到有腳步聲順著水麵傳來,她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這個靠近自己的青衣男子:“大師兄。”


    雖然她隻是青羽劍宗的掛名弟子,但總算受了這裏不少恩惠,這一聲大師兄,南門正卿還是擔待得起的。他輕輕頷首,便將師父的命令告知了九昭蓉:“師父今日出關,命你前去一見。”


    “可知道是何事?”青羽劍宗的掌門嵇安修與他的父親九尊仙君年紀相仿,似乎從前也是舊識,在九昭蓉修煉的這段時間,嵇安修大約出關了三四次,但並沒有見他有哪一次召見自己的。


    南門正卿也不太清楚,不過他略有猜測:“你今日已凝結劍胎元神,尋常的劍譜劍招已不適合你了。師父或許會傳授你一套適合你的劍術讓你修煉。”


    九昭蓉領命,下了山頂道場,前往嵇安修的住處。


    嵇安修與其他掌門不同,他並不喜歡住在高處,所修行修煉的地方,均在青羽劍宗山腳背後的一塊瀑布下。九昭蓉到時,看到那瀑布下有一座屋殿,這屋殿竟被一股劍意籠罩,上方傾瀉下來的瀑布之水也不敢觸及這劍意,紛紛分開到了兩邊。


    九昭蓉踏入屋殿,裏麵沒有半點陳設,唯有幾根紅柱屹立著。紅柱上盤旋生長著玉蘭花藤,有純白的玉蘭花在上麵盛開。


    “過來。”忽然一個聲音自屋殿深處傳來,九昭蓉一抬頭,便看到了一身玉色蘭紋的嵇安修。嵇安修已活了數千年,他的道修境界僅停留在築基期,所以歲月在他身上略微留下了痕跡,一頭白發如銀雪一般披散在身後,麵容卻是三十歲左右的成年男子模樣。


    九昭蓉既是掛名弟子,那也算是嵇安修之徒,她恭敬的走上前,朝著嵇安修一拜:“嵇仙師。”


    嵇安修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與正卿一樣,喚我師父便可。”


    “是,師父。”九昭蓉拱手應道。


    “你在青羽劍宗修煉已有數年,如今你已凝結劍胎元神,今後的修煉之法,便與從前不同了。” 嵇安修抬手淩空一招,整個屋殿突然出現了成千上萬把劍!


    這些劍懸浮在空中,每一把都由無數文字組合而成,那些文字散發著光芒,從劍尖一直盤旋而上流入劍柄內。


    嵇安修負手走過九昭蓉的身邊,跨向那一把把懸浮著的劍:“這些都是青羽劍宗每一任隕落的掌門和高階弟子留下的劍道心法,裏麵包括已飛升的三位劍聖所留下來的,你可以任選其一,順著他們的劍道心法修煉。”


    九昭蓉望著麵前這成千上萬的劍,被上麵的劍意和劍氣所震懾:“劍修之路,可以順著別人的劍道心法修煉,不需要自己領悟嗎?”


    嵇安修聽她如此問,嘴角微微一揚,似乎滿意她能夠在這個時候提出如此疑問:“你可知這世界上第一個修仙之人,連何是練氣,何是築基都不知?你從前是道修,在修煉時,你所遵循的,同樣也是前人所留下來之法,劍修之路也是一樣的。劍道心法隻是你的引路人,你可以遵循前人留下來的方式修煉,但這隻是你踏上劍修之路的開始,大道有三千,其中最難的便是劍修。當你發現你所遵循的劍道心法與你心中所悟有所區別時,就代表你可以遵照自己的想法開始修煉了。”


    嵇安修已經轉過身,他的目光鄭重的望向九昭蓉:“你是否已做好準備,要踏上這一條劍修之路!”


    九昭蓉全身一震,她看著麵前密密麻麻懸浮的劍,每一把劍的背後都是一個隕落的劍修。這些劍修踏上了自己的修煉之道,但最後卻隻有三人飛升登階,更有無數人便從此隕落消失,隻留下這些劍道心法警示世人。


    她緩緩邁開一步,手中的鈴骨劍感應到她內心的波動,也發出了陣陣嗡鳴。


    ——昭蓉,你可知前方之路有多艱險,那是懸崖峭壁!那是萬丈深淵!你踏錯一步,必將粉骨碎身!


    ——這世間,沒有哪一條路能夠一直平坦寬闊到底!無論前路如何,這天階之路,我九昭蓉,必將踏上去!


    “是!”


    鏗鏘有力,堅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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