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昭蓉與蕭玄珩在皇城中殺了關押應龍宮殿的守門侍衛, 已經驚動了遠在玄陰聖殿的國師苟英, 他緩緩握緊手中的骷髏拐杖, 渾濁的眼睛抬了起來:“走吧,我們去皇宮一趟。”


    玄陰聖殿內幾位他所謂的關門弟子立刻拱手領命:“是, 長老。”


    噬元國皇宮,九昭蓉跟隨蕭玄珩下到了關押應龍宮殿底層的密室中,裏麵昏暗無比,四周牆壁上還有應龍殘留下來的鮮血順著石縫流淌而下。


    九昭蓉摸索到了牆壁上的一盞油燈, 她將燈芯點燃, 整個密室的模樣便呈現在了他們眼前。


    這是一座地下陣爐, 陣由黑色石子鋪蓋而成, 石子縫隙裏湧動著暗綠色的液體, 有數百條鐵鏈從液體裏延伸出來, 纏繞著裏麵一個已奄奄一息的少年,正是趙溥心。他身上千瘡百孔, 鐵鏈是直接貫穿了他的身體將他拴在這個地方。


    暗綠色的液體順著鐵鏈不斷流進他的身體裏,將他的肌膚腐蝕溶解,然而很快他的肌膚又再次重生而起, 將鐵鏈包裹……他就這樣不斷忍受著腐蝕之痛, 又不斷的肌理重生。


    九昭蓉被眼前這一幕驚駭住, 她幾乎就要衝上去想將趙溥心救下來, 卻被蕭玄珩攔住:“這是陰陽煉魄漿, 人一旦被它沾上, 無論是肉身還是魂魄, 都會被徹底煉化。趙溥心應該就是身有龍玉之人,龍玉能修複他不斷受損的肉身,魔修要取得龍玉,就要徹底把他的肉身溶解。”


    “我們要救他出來。”九昭蓉一下子握住了袖下的手。


    趙溥心已經徹底昏死過去,她可以看到他身上掙紮過的痕跡,那些鐵鏈上殘留著他的指甲印和鮮血,在他昏死之前,他恐怕已經慘烈的掙紮過了。


    “我們救不了他。”蕭玄珩卻直接打斷了九昭蓉的念想,“他已經千瘡百孔,即便現在砍斷鐵鏈救他出來,他的肉身能被龍玉修複,但魂魄卻已經被煉化了大半……可以說,他現在看似活著,其實早已死了。隻是魂魄被煉入了陰陽煉魄漿中,所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肉身和魂魄徹底消亡,留下龍玉為止。”


    九昭蓉一下子抬起頭來,她的眼中有憤怒,有怒火:“為什麽那些魔修一定要得到龍玉?這種東西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重要。”蕭玄珩慢慢望向趙溥心千瘡百孔的身體裏,已逐漸若隱若現的龍玉,“它能夠洗淨魔修身上的魔障,能夠讓一個已經墜入地獄的人重新爬起來,回到陽光之下。”


    “大道三千,修煉法門本就不是單一的,道修也好,魔修也好,每一種都有自己的方式飛升踏天!到底是什麽人一定要洗淨身上的魔障?那個人既然已經入魔,就以魔修之身飛升又如何?難道他重回道修或其他佛修、劍修,就能直上入天了嗎?!”九昭蓉幾乎是怒不可遏。


    蕭玄珩忽然側過身看向了九昭蓉,那一刻他的眼睛就這樣靜靜看著她,眸底波瀾泉湧:“那人此生不為飛升,不為登入天階,他在等一人,等她回來時,他能變回從前的樣子。”


    九昭蓉一下子怔住,她看到蕭玄珩的眼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這種情緒他無法表達,她也無法參透。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失去了什麽東西,而這樣東西曾經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那個人是誰?”


    “他是……”蕭玄珩尚未把名字說出,忽然地下密室的門再次被打開,有一個麵容布滿皺紋,白發白須的老者已從石階上緩緩走了下來。


    他的身後跟著數十個穿著統一的男童女童,年紀都不過十二三歲,但每一個身上都有強大的靈力和修為。


    這是魔修苟英,也是噬元國現任國師。


    苟英的雙目一直沒有好,他自從在天魔鬼獄被群起而上的魔修刺瞎了眼睛後,這疼痛就一直跟隨在他魂魄之中,無論他借助多少個肉身蘇醒,眼睛依然無法恢複。他雖目不能視,但能通過手中的骷髏拐杖感知前方所在的人。


    其中一人身有靈力卻仿佛被封凍,個子不高不矮略微瘦小,應該是一女子;另一人身上浩然正氣且氣運亨通,這種氣運普天之下他隻在一人身上見過,那就是九玄山門派仙君蕭玄珩。


    他從石階上落地,雙手朝蕭玄珩微微一拱:“沒想到九玄山掌門,今日竟然有幸來與此地。”


    九玄山掌門?九昭蓉渾身一怔,她難以置信的轉過頭,不太理解身邊的蕭玄珩怎麽一下子變了身份。


    她記憶中,九玄山掌門不是父親九尊仙君嗎?


    “魔修長老苟英。”蕭玄珩負手將黑玄劍交給了九昭蓉,目光淡然的看著這個在天魔鬼獄屹立萬年卻仍不倒的魔修老者。


    前任魔尊在時,他便供奉他,之後前任魔尊被封印,他掌管了整個天魔鬼獄,卻遭其他魔修圍攻,被趕入鬼集市。到後來他又找上另一個身有魔蓮之人,將那人一步一步引魔尊之位,萬年的漫長歲月,天魔鬼獄的魔修換了一批又一批,唯獨他仍坐在這最高的位置上。


    “我原以為你們正派道修是不需要龍玉的,沒想到堂堂九玄山掌門,還要親自越過灤河來取。”苟英的話語中帶著一絲高高在上的嘲諷,但蕭玄珩並沒有被他激怒,他隻是非常平靜的看著他,似乎在這無法使用靈力的結界中,他也毫無畏懼:“你一心想讓他登上天魔大道,隻可惜他要這龍玉,卻並非為了飛升登階。”


    “無妨,隻要是魔尊想要的東西,我苟英無論刀山火海,都會為他取來。”苟英毫無血氣的臉上,透著森森鬼氣。


    蕭玄珩眸中波瀾不興:“你以為他得了龍玉後,洗淨身上魔障,還會是你們天魔鬼獄的魔尊嗎?他從前是以什麽入的修煉之門,過了六十多年,你似乎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


    苟英眯起了渾濁的眼睛。


    他當然知道,他們天魔鬼獄現在高高在上的魔尊,從前是以佛修入門。積累功德,善行善心,若不是一枚魔蓮毀了他畢生修行,以他的功德和心性再過數百年,怕是能夠輕而易舉登入天階。但命運就是這樣,老天曾給了他一副善良心腸,也同時將他拖入了地獄泥潭。


    “蕭掌門口才不錯,”苟英淡淡一笑,“或許魔尊大人得了龍玉後,洗淨身上魔障,會重擇佛修之路,隻是你我都知道,這條路他早已無法踏上去了。”


    蕭玄珩神色一凜,袖下的手緩緩握了起來。


    他聽到苟英繼續說道:“隻要魔尊念她一日,貪她一日,無論龍玉如何洗淨他身上的魔障,他都會下到地獄裏來,下到和我們一樣的地方。”


    “他是無法成佛的。”


    “啊!!!!!”就在他們對話之時,身後陣爐中的趙溥心忽然發出一陣慘烈的叫聲,眾人一下子轉過身,他們看到那陰陽煉魄漿溶解他肉身和魂魄的速度已遠大於龍玉修複的速度,趙溥心已在灰飛煙滅之際,發出了最後的嘶吼,就如同樓上那應龍,最後一聲龍吟一樣!


    這一刻,九昭蓉忽然出手,她縱身一躍飛入了陣爐,陰陽煉魄漿立刻延伸出數十條鐵鏈要囚住她,她握劍淩空一轉將那些鐵鏈砍斷,然後一腳踩在其中一根延伸入趙溥心體內的鐵鏈上,不顧漿液開始融解她的鞋腳,“哢嚓哢嚓”飛快砍斷所有鐵鏈,然後一把抓住趙溥心的殘破的衣領,直接將他從陣爐中提了出來。


    “九昭蓉!”蕭玄珩大吃一驚,他這一聲喊,讓苟英全身一震,他立刻揮起骷髏法杖,一股強大的力量鋪天蓋地朝著九昭蓉湧了過去。


    九昭蓉將劍柄一轉,直接橫空一掃把湧過來的力量截斷。


    因為在這皇宮的結界之內無法使用靈力,苟英所釋放的力量隻是一股戾氣,但這股戾氣已完全接觸到九昭蓉,他原本渾濁的眼睛仿佛也被重新點燃,竟緩緩睜了開來:“你是……九昭蓉……”


    他望著九昭蓉的方向,仿佛隻要能夠這樣看著她,就可以記錄她此刻所有的一切,將這所記錄的東西轉達給遠在天魔鬼獄的那個人。


    但是九昭蓉並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她幾乎是一瞬間便轉移到了他的麵前,舉起手中的劍就朝著他的腦袋劈了下來。


    身後的男童女童立刻一擁而上,把九昭蓉困在中間。


    她一個俯身將劍直接掃過這些男童女童的腳踝,頓時鮮血流滿一地,男童女童大聲尖叫哭喊, “砰砰砰砰”化為了人偶傀儡跌落到地上。


    黑玄劍一劍刺入苟英的胸膛,九昭蓉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頸,居高臨下的將他按跪到了地上。苟英完全沒有反抗,手中的骷髏拐杖已經滑至腳邊,他跪倒在她腳下。


    ——苟英,我不懼生死,不懼雷劫,我隻畏懼死後重生不再有今生的意識,便無法再看得到她。


    ——若有一日我找到她,她看到我現在這般模樣,是否會怨我恨我,再也不認我?


    尊上……


    你要找之人……便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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