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汽車緩緩駛入和平飯店裏, 門口的服務員急忙上前幫忙上前開門,陸先生便從車內下來, 款款入內。


    飯店裏麵金碧輝煌, 觥籌交錯, 放著優雅的爵士樂, 陸先生隨意的看了一眼大堂的賓客滿座, 而後慢悠悠的上樓, 去了包間。


    包廂裏已然有人等待,金發碧眼的服務生笑臉相迎的同時總忍不住看陸先生身後跟著的司機, 那司機長著一張圓臉, 好像年紀很笑, 卻力氣很大, 手中提著兩個巨大的箱子也不見氣喘。


    包廂裏坐著的是三四個老成持重的中年男人,他們有的很胖, 穿著綢緞衣裳,有的高瘦陰沉, 留著山羊胡,見到陸謹後無不有著一種刻意表現出來的自大, 好像是看見一個出頭鳥,明明害怕被超過, 卻又死活不承認, 擺著架子幻想這還是自己的時代。


    “王叔、聶老板、安老板, 初次見麵, 一點薄禮, 不成敬意。”陸謹彎著他的狐狸眼,嘴上說的很是謙遜,擺擺手,身後的司機就將兩個大箱子直接擺上了桌子並立馬打開。


    金發碧眼的服務生站在一旁差點兒沒被閃瞎了眼!


    隻見兩箱黃金就這麽大搖大擺的放在桌子上,在場坐著的人沒有誰不是有錢人,可是這麽重的分量被陸謹隨隨便便的送人,到底還是吃了一驚!


    眾位在座不願意顯得自己很沒有見識,紛紛掩去吃驚的表情,山羊胡的安老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快人快語的說:“陸小子既然叫我一聲安叔,就不必這麽客氣,隻說叫大家來到底想幹什麽吧,我好歹和你陸叔叔有過交道,隻要不是特別難的事情,自然會幫忙。”


    陸謹坐在椅子上,他沒有摘下手套,微微往後靠,雙腿交疊的翹起,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神情平靜,卻又好像不懷好意:“其實也沒有什麽事情,隻不過我陸謹未來還要在天津發展,提前和幾位前輩說說話也是應該的,我向來覺得做生意,當然是和氣生財,隻有大家都一條心,才能讓天津變得更加繁華,你們說是不是?”


    聶老板最近在賭場輸的昏天黑地,看見那一箱箱的金子就說不出話來,隻覺得這陸謹懂事。


    “那是自然的,陸先生要來天津,帶來不少資源,以後一塊兒合作,不要亂來,大家都要錢賺不是?”聶老板向著陸謹說話,可以說是十分沒有原則了。


    “我也的確是這麽想的,可是我聽說有人最近好像在天津亂來,讓幾位前輩損失不少。”陸謹微笑,點出了今日的主題。


    腦袋總是彎彎繞的王老板立馬就反應過來陸謹今天肯定不止是給他們送錢,應該是想要合夥把某個人給整下去:“陸先生是說白九勢?”


    陸謹但笑不語。


    聶老板則聽到白九勢的名字就氣的牙癢癢,他和法國人詹姆士關係不錯,兩人合夥走丨私大煙,大賺,現在詹姆士躺在醫院,知道自己斷子絕孫以後都不舉了,就跟瘋了一樣,現在生意都沒得做,所以他才最近資金困難。


    “人稱九爺,戰場上是這個。”王老板繼續說,順便伸出大拇指,“但是得罪了上頭,現在過來做沒什麽用的巡捕頭子,手底下兵不少,但是沒錢沒貨沒生意,鬧了好幾場大戲,聽說都是為了一個金小姐。”


    “本來感覺會是個在天津也有一番作為的人,誰知道為了個女人就這麽亂來,不成氣候。”王老板把自己對白九勢的感覺說的很詳細,“做事完全不顧後果,隻圖一時爽快,他來這邊也不過一個月,現在把天津不少大大小小的幫丨派和生意人都得罪了,遲早得倒黴。”


    “沒錯,要不是現在看在他忙著整頓巡捕房,沒有和那些大幫丨派搶地盤,手底下人手真是比較多,比較有勢力,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聶老板附和。


    “不過那金小姐的確是個禍水了。”聶老板想起之前在報紙上看見的照片,當真也是迷的不行,“陸小子你不會也是想要抱得美人歸吧,才想找我們對付白九勢?”


    陸先生神情不變,不動聲色的藏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愫,說:“怎麽會,我陸某向來隻想大局,是白九勢太不給大家做臉,要是等他再待段時間,說不定直接武丨統天津賭場也不一定,他可不像我,喜歡合作。”


    這樣令人醉生夢死的城市,夜晚最得人心的便是歌舞廳與賭場、妓院,這三大支柱完全可以說是暴利,如果壟斷,那麽再天津基本上就說一不二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安老板喝了口茶,說:“陸先生也真是太不小心了,我們這邊有三個人,你隻送兩個人見麵禮麽?”他像是岔開話題。


    可陸謹卻明白這是答應自己的提議了:“當然沒有,隻不過小丁隻有兩隻手,拿不了三箱,還有一箱在車上,我可以讓人送到您府上去。”


    安老板點點頭,站起來,不準備留下來吃飯,說:“陸先生真是太客氣了,以後若是還合作,能這麽大方就好了。”


    陸謹眯著他的狐狸眼,笑道:“那自然應該如此。”


    另外兩人見安老板是答應了,非常意動,與其任由一個無法掌控的瘋子壯大,還不如和上來就示好的文明人合作,紛紛表示同意,隨後也站起來離開,順便把兩個箱子拿走了。


    包廂不過十分鍾的時間就隻剩下陸謹一個人。


    他讓司機出去,一個人點了兩個菜,吃了半個小時,出來的時候一如既往的溫和儒雅,好像方才討論要毀掉一個人的,根本不是他。


    陸先生上車準備回公館,司機小丁又擔心陸先生沒有舞伴,明天就是星野將軍的舞會,到現在都沒有聯係任何人,也不知道陸先生在想什麽,像陸先生這樣的體麵人,如果沒有帶女伴過去,是很有失體統的,說了是舞會,大家都會跳舞,他一個人過去是想要搶別人的舞伴嗎?


    小丁這些疑問自然沒有能問出口,但也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陸謹不僅喜歡搶,還喜歡獨占,他要一個人,一個中意的人,讓他覺得與眾不同的人,一個帶出去便能收到萬眾矚目的人,而那個人,隻有自己才配得上。


    野心,不管是誰都有,更何況陸謹,他在車內看著天津路邊風景,路過繁華地帶的那些商鋪,看著來來往往的客人,腦袋裏麵有著未來五年的發展規劃。


    陸先生看著看著,就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笑意。


    他是喜歡合作,更喜歡合作後就吞掉對方,一點餘地都不留!


    ……


    八月八號轉眼便到。


    金小姐這天起的很早,雖然昨天晚上自己在電話裏和九爺說的很晚,但是並不耽誤早點起床。


    八點,金小姐開始坐在客廳看報紙,早餐是一點蛋花和麵包牛奶。


    她在看報紙上有哪些新聞,其中當然包括北平後來的發展,還有各種局勢動蕩,其實隻要不打仗,靈珠根本不關心哪些人又占領了什麽地方,那些人又控製了政權等等,她隻想要賺錢。


    正當她看的出神,早餐一口都還沒有動的時候,手中的報紙就一下子被人抽走,靈珠抬頭,便見大哥穿戴齊整的站在自己身後,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是用眼神譴責自己不好好吃飯。


    靈珠要是以前,拿出身為妹妹的氣勢,直接就搶回來了,現在卻不能,她總覺得大哥有點變化,變得更加強勢,也充滿威嚴。


    “我可以看完再吃嗎?”金小姐就這麽仰著頭詢問。


    世子低頭,漆黑的眼睛看著靈珠,伸手捏了捏金小姐小巧高挺的鼻尖,說:“你有兩個選擇,你看報,我喂你,和你自己吃,等會兒再看。”


    靈珠十分認真的考慮了一下,懷疑大哥現在恐怕真的能幹出喂自己飯的舉動,果斷選擇後者。


    用餐時,家裏的習慣是食不語,可是從前大哥從來不在乎這些老規矩,該說的還是要說,這兩天卻像是轉了性子,安靜的讓人覺得有點嚴肅,比老王爺還嚴肅。


    靈珠不知道大哥現在是因為之前自己差點兒遇險所以才一夜之間就變得沉默,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可不管是哪一樣,靈珠都覺得自己應該和他談談。


    可用過餐後,大哥就出門辦事了,靈珠都不知道大哥出門幹什麽,明明劉老板最近和自己說店鋪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十天後就能開業。


    靈珠自己還是覺得上天比較眷顧她,因為她知道未來十年流行什麽元素的花紋和款式。


    天津和上海那些沿海城市是接受外來文化最快也是最開放的城市,大多數時候隻比國外晚那麽一兩個月就開始風靡外國的流行服裝。


    比如說最近雖然很流行蓬鬆的大裙子,可漸漸的大家都覺得大裙子比較耽誤行動,所以開始讓裙子變得更加飄逸,就好像靈珠之前再一品館試穿的那套黑色裙子一樣,後麵拖的很長,將腰身勾勒出來。


    所以現在流行的就是貼身的有曲線的裙子,國人比較保守,可能也喜歡這種裙子,卻覺的貼身還是很暴露,會羞澀,一邊羞澀,一邊心中躍躍欲試。


    可是如果是旗袍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約束,所以靈珠開店的第一批係列服裝便是圍繞旗袍和學生裝的改良。


    她沒有什麽設計天賦,不過憑借著好的欣賞眼光,把自己在未來看見的比較喜歡的服飾又精過修改展示出來。


    所以在劉老板發現靈珠的設計雖然普通卻又有著奇怪的魅力,讓人越看越覺得喜歡時,簡直欣喜若狂,恨不得拉著靈珠陪自己做下一個係列高定禮服。


    服裝店的名字靈珠都想好了,是昨天和大哥一塊兒定下來的。


    叫‘明珠’。


    兄妹兩的名字就都在裏麵了,靈珠很喜歡。


    今天便是星野將軍辦舞會的時間,靈珠最初便是答應白九爺去陪他參加這個舞會,隻不過後來主辦方爽約了,不知道回日本做什麽,緊接著就回北平遭了一趟罪,再回來,星野將軍也回來了,重新辦舞會,時間就定在晚上八點。


    靈珠上輩子參加的舞會夠多了,每一次她跟著陸先生去,都回成為整個舞會的焦點。


    陸先生自不必說了,那時候他已經在天津低調起來,是個低調的又眾人皆知的狠人,陸先生喜歡看她和不同的人跳舞,跳完後又會問她喜不喜歡那些人,她當然不能說喜歡,隻是一個勁兒的低頭,或者為了不讓陸先生生氣,主動靠過去,討好他。


    在陸先生眼裏,靈珠覺得自己就是個玩具,可這回自己的舞伴不可能是陸謹了,就算是,陸謹也不可能讓自己那樣難堪又難受。


    她也變了,變得可以讓現在的陸謹對自己產生足夠的興趣並且尊重。


    真是剛剛好的距離呢。


    靈珠想著想著,便回到自己的房間先試了試今天晚上應該戴上的耳環。


    那是白九勢前些日子送給自己的,一對紅色的寶石耳環,當然了,還有三套禮服裙。


    一套是當初靈珠當模特時拍照穿的,本來也準備作為舞會的裙子,但卻因為自己的照片弄的大街小巷都是,大家都見過了,再穿那黑色的魚尾裙便顯得不妥,於是昨天靈珠又收到了兩套裙子。


    一套是白九勢讓他副官專門跑來送的,奶粉色的裙子上麵沒有多少花紋,隻有用褶皺表現出來的華麗和一些蕾絲點綴,靈珠試了一下,發現居然很合身,穿上後,腰後有一個巨大的蝴蝶結,轉起圈圈來裙子上麵的亮片會再燈光下顯得璀璨奪目,旁邊兩側還有開口,能露出雪白筆直的長腿來,顯然像是個靈動的精靈一樣。


    另一套是陸公館送來的。


    雖然靈珠拖了很久都沒有回複陸謹自己其實想要做明星,可陸謹好像一點兒都不生氣,冷靜的恐怖,每次打電話過來也不過聊聊天氣和最近他的電影院籌備。


    陸先生送來的禮服裙依舊和上輩子陸謹喜歡的風格一樣,充滿性感與成熟。


    那是雪白的裙子,後背開了口,可以露出漂亮的脊椎骨和蝴蝶骨,但是需要將頭發盤起來才能看見,靈珠頭發又多又長,根本不可能盤成一個,所以靈珠雖然很喜歡,卻放棄了。


    ……


    傍晚如期而至。


    靈珠在芍藥的幫助下做了比較簡單的發型,上半部分熟了起來,下半部分披在身後,穿上奶粉色的裙子後,還戴上了細長的項鏈與手鏈,她化的妝容依然不濃,小裙子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表現的一場完美,坐在沙發上等待一位紳士來接自己的時候,腿從開縫的地方露出來,瑩白透亮,惹人遐想……


    大哥沒有被邀請,所以似乎有點不爽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妹妹打扮的漂漂亮亮,隻說:“晚上早點回來便不再開口。”


    靈珠笑的很甜,她心中不自覺的很在乎這次舞會,就好像是自己真正在天津登場一樣,讓天津知道自己金靈珠這號人物。


    世子看著七妹妹居然有點緊張,歎了口氣,坐到靈珠身邊去,幫忙把頭發整理了一下,先是把後麵披著的頭發弄了一束在前麵,覺得這樣端莊,但是想了想又放到後麵,覺得這樣漂亮,來回弄了好幾次,都覺得不妥,最後還是靈珠笑著打斷大哥的糾結,說:“大哥你幹什麽比我還著急?”


    “我沒有。”世子最終還是決定將妹妹那束長發放在後麵。


    “才怪,我覺得大哥你最近很奇怪,是因為發生了什麽嗎?你可以和我說,我們一起……”解決。


    靈珠的話沒有說完,世子就打斷道:“並沒有,你別想太多,我沒有事,到是你,如果白九勢對你有什麽不軌,直接從裏麵跑出來,我會在外麵接你。”


    靈珠驚訝了,一場舞會從主辦人講話到後麵跳舞,沒有兩三個小時都不會散場,更何況還要加上星野將軍可能會留一部分人繼續第二場聚會,保守估計會在淩晨結束,大哥的意思是想要在外麵等自己到淩晨?


    “這個……不用了吧,九爺他會送我回來的。”靈珠對白九勢的好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讓她不會特別防備對方。


    可是大哥似乎對白九勢格外的厭惡:“我不相信他,你隻管去就是的,出來後我可以看見你,不用擔心。”


    靈珠不好拒絕,隻好答應,說:“那哥哥你晚點再過去接我吧,我估計十點左右就回來,不想呆太久。”


    “嗯。”明珩點頭,順便看了看時間,說,“你和白九勢約在七點半?現在時間快到了,怎麽來沒有來?”


    靈珠注意到大哥現在說起白九爺的名字,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略微發怵:“是麽?是有事耽誤了吧。”


    明珩想了想,說:“不如我給他打個電話問一下?”不希望妹妹和白九勢走的太近是一回事,被放鴿子又是一回事,這兩樣明珩都不想看到它們發生。


    靈珠直接拒絕,她不想表現的自己好像很期待一樣:“還是不要了,再等等。”


    大哥看著七妹妹的表情,同意再等等,可是十分鍾後兩人依然是沒有等到白九勢的車。


    雖然白九勢現在有了名聲——不好的名聲,在外界看來是個暴君一樣的人物,可是這樣的暴君絕對是不會對自己追求的女人失約。


    靈珠心裏在想九爺恐怕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耽誤了,但是又想到自己方才雀躍的等待他來的心情,覺得自己真是傻的要死,便生氣,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這樣把白九勢當回事,還是氣對方明明之前告訴自己他很期待,現在卻又不在乎。


    心如亂麻這個詞,靈珠總覺得不會出現在自己身上了。


    可是現在她的確很失落,隻是假裝不在意,還端坐在沙發上。


    大哥看不下去,沒有再征求靈珠的意見,直接打過去,那邊卻是沒有人接。


    就在這時,外麵響起了嘀嘀的車笛聲,靈珠猛的抬頭,下意識的就立馬站起來,可發現自己有點過於急躁,便立馬放緩腳步,才不要外麵的人覺得自己著急。


    可當敲門聲響起,靈珠讓芍藥開門,她站在門口低垂著頭,再門打開後才緩緩抬起眼眸,發現外麵站著的不是白九勢,而是陸謹!


    陸先生手中拿著一束百合,看見靈珠沒有穿自己送的禮服也沒有任何不滿,反而說:“金小姐今天一如既往的讓人眼前一亮。”


    靈珠想了一會兒,接過陸先生手中的花,說:“陸先生怎的想著過來?”


    陸謹穿著白色的西服,和以往相比看著更加俊美了些,他的頭發一絲不苟的被梳到後麵,露出一雙英挺又柔和的眉眼,仿佛毫無攻擊性。


    “我隻是在那邊沒有見到金小姐,所以想著過來碰碰運氣,說不定可以邀請金小姐做我的舞伴。”


    靈珠看了一眼陸謹的身後,此刻天色微暗,五大道外行人漸少,隻有陸謹的車停在鐵門外麵,她真正等的人卻不在……


    “還是說金小姐在等別人?”陸先生微笑著問。


    靈珠一口否認,她才不會讓自己過分依賴任何一個人,陸謹她更熟悉,哪怕這次和陸謹的關係更進一步,靈珠也不害怕,她才不是非白九勢不可,最開始自己也隻是想要白九勢和陸先生形成平衡,自己現在等了這麽久,已經夠了。


    白九勢不管是什麽原因沒有過來接自己,都和自己無關,靈珠絕不會為了誰停下腳步。


    她不會因為誰放棄讓自己的力量壯大的機會!


    於是金小姐抱著陸先生的花,露出比百合更加嬌美惑人的微笑,一邊把百合遞給身邊的芍藥,讓其在家裏找個花瓶擺放好,一邊把戴著白色手套的手遞過去,放在陸先生的手心:“沒有哦,陸先生來的正好。”


    ……


    星野將軍的舞會就在他的大使館舉辦,雖然邀請的人眾多,但是完全可以塞得下。


    因為星野將軍的大使館和他的住宅別墅相連,用餐時一個地方,跳舞時一個地方,最後還會在二樓擺上賭桌,供賓客隨意玩。


    靈珠去的時候,其實已經超過八點了,來的最晚。


    她在上輩子來過日本使館,可卻不是星野將軍接待的,而是另一個叫做山下的家夥。


    她與陸先生兩人都不著急,下了車後,聽著使館內輕靈的音樂和不算太吵鬧的說話聲,慢慢走過去。


    先是上幾個小台階,然後由留著一字胡的日本侍者開門領進去。


    靈珠挽著陸先生的手,就這麽走入有著濃厚歐洲風格的大廳,在吊頂璀璨的燈光下,一步步的走進去。


    她和陸先生在一出場便惹來了無數目光,他們站在大廳裏仰望比他們站的高幾個台階的金小姐和陸先生,好像從未見過如此登對養眼的一雙人。


    不少人都認出靈珠就是當初在報紙上引起轟動的小姐,當初的高貴冷豔到如今極具衝擊力的出塵且充滿靈氣,讓大多數有女伴的男士都不得不將視線放在她身上。


    此刻,才是真正的萬眾矚目!


    星野將軍更是帶著自己的小兒子和女兒上前來說話,星野將軍的小兒子星野秀明看著靈珠,說:“金小姐,又見麵了。”


    靈珠疑惑,她並不認識少佐,才十四歲的少佐還是少年模樣,但話語間卻和大人無異,他說:“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的那種。”


    靈珠笑,對這似乎很開朗的少年說:“那現在我也認識少佐了。”


    “金小姐叫我秀明吧,那樣我會很榮幸的。”星野秀明像個小大人,說話得體幾乎直接說了將軍說的話,但是看得出來星野將軍正在鍛煉少年這種交際能力,所以除了滿意,沒有不悅。


    “等會兒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請金小姐跳支舞?我現在說時怕等會兒金小姐會太忙。”少年說話總是有好幾個意思,但大多是在恭維靈珠。


    靈珠本正想說話,一旁的陸先生卻意外的開口,代替她回答,說:“金小姐今晚的確很忙,所以抱歉了,少佐或許可以看看有沒有更年輕的小姐,那樣比你矮一點,會更適合你。”


    少佐的邀請被擋了回去,還被隱晦的說‘矮’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深深的看了陸先生一眼,拉著姐姐轉身就走。


    星野將軍卻和陸先生說小兒脾氣還不是很好,請陸先生隨意,他得去看看。


    後來靈珠和陸謹這邊又來了不少人問好和打交道,靈珠都沒有再說話,隻聽陸先生說,待身邊沒什麽人,靈珠才忍不住詢問:“你不希望我和別人去跳舞嗎?”


    陸先生在旁邊拿了兩杯酒,一麵遞給靈珠,一麵疑惑:“我為什麽會希望你不和我在一起,而去和別人在一起呢?”


    靈珠更驚訝了,這大概是陸謹兩輩子加起來對自己說過的最表露心意的話。


    可為什麽呢?


    靈珠覺得或許是因為這次自己和陸先生關係不再是買賣的緣故……也可能是陸謹還沒有受傷的緣故……


    都說男人如果下麵那處有問題,人也就變得古怪,因為他們會想著用其他辦法排解無法釋放的欲丨望。


    陸先生被金小姐看的胸口淌著一股暖意,那暖意有向上企圖紅了他臉頰的趨勢,這叫陸先生垂下眼睫,避開金小姐專注的視線,平複那無法平複的心情,說:“是陸某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嗎?金小姐這樣看著我。”


    靈珠回神,無法將此刻的陸先生和上輩子重疊在一起,懷著不知名的心情,放鬆的說:“沒有,隻是覺得陸先生今天對靈珠很好。”


    “好到讓你可以回答我當初的問題了嗎?”


    靈珠睫毛很長,眨動的時候很是漂亮,她說:“我很想當明星,可是如果陸先生覺得我給陸先生帶來的經濟效益還不夠,那我就不當了。”


    陸謹懂靈珠在說什麽,是拒絕了自己的交易,隻要合作。


    但沒有關係,陸謹之前提出那種要求也是因為有白九勢在一旁幹擾,讓他著急才會那樣,現在不會了,幹擾他的人,已經消失了……


    “很夠。”陸謹說,“金小姐給的已經很多了,陸某滿足了。”


    ……


    舞會進行到十一點左右,靈珠一直無法借口脫身,因為星野秀明一直找靈珠說話,對靈珠是末代格格的事情非常感興趣,一口一個‘清朝公主’這樣喊靈珠。


    靈珠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去衛生間,一路上還遇到了十幾個找她要電話的男士。


    可是等她到了洗手間附近,就聽見洗手間鏡子附近有補妝的小姐太太們在悄悄說話,其中提到了靈珠的名字,靈珠下意識的就頓住腳步,靠在牆邊光明正大的偷聽。


    其中無非是幾個軍閥家的小姐在說她和白九勢還有陸謹之間奇怪的關係,說她不過也就是皮相好,過不了幾年就沒那麽受歡迎,更何況現在白九勢已經下馬,陸先生說過不會娶親……


    靈珠聽著前麵還覺得有意思,可是後來聽見白九勢下馬就發現不對了!


    她控製住想要過去詢問白九勢消息的焦急,不明白自己是因為害怕少了個靠山還是當真擔心對方。


    可是上輩子白九勢根本沒有遇到過什麽危險才對!


    白九勢一直很厲害,當年混的不管到哪兒都會被稱一聲九爺,現在才剛剛開始就出現了問題?


    這不可能!


    靈珠安慰自己,可是她也懶得去洗手間了,直接下樓,到陸謹身邊說:“我可能有點不舒服,得先回去了。”


    靈珠和陸謹跳了三支舞,每一次都直接把其他對比下去,這讓陸謹在今晚也成了不少人攀談的對象。


    陸先生覺得金小姐應該是累了,可是他這邊還沒有和其他人聊完,於是說:“那我先送你回去。”他送完靈珠再回來,已經越好了幾個剛認識的軍爺賭個通宵。


    靈珠搖頭,說:“其實我大哥已經在外麵等著了,不必麻煩,我自己出去就是。”


    陸謹想了想,說:“也好,回去早些休息,我明天打電話給你。”


    靈珠沒有多想,心煩意亂的離開。


    星野將軍發現自己小兒子一直看著金小姐,笑的好像自己什麽都明白一樣,對星野秀明說:“大和民國的男子漢,如果有喜歡的人,那是一定要主動去拿,不能看著她落入別人的手裏。”


    少年趴在圍欄邊兒上,看著金小姐離開,隻覺得讓此地蓬蓽生輝的亮點都離開了,整個舞會也沒有什麽意思,雖然這個舞會基本上是為他開的,但是他還是想要現行回家。


    “我可沒有說喜歡,隻是覺得有意思,想要知道清朝的公主是不是和她一樣,不比我們的公主差。”


    星野將軍露出鄙夷的笑容,說:“那個金小姐或許隻是長得好看,但絕不可能越過我們的公主去,大清早就沒了,金小姐的公主名稱也沒了,我們天皇的公主至高無上!他們比不了。”


    “可是父親,你說過多讓我看看這裏的風土人情,難道不是讓我欣賞?”


    星野將軍嚴肅的說:“當然是這個意思,等以後這裏屬於我們大日帝國,你才能更好的統治他們!”


    星野秀明不再說話,似乎才發現自己的使命不是看見這片土地的美,而是看見這裏歸屬權!


    與此同時,靈珠恰好走出大使館花園的大門。


    她剛走出去,正在四處看大哥在哪兒貓著,就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發現那是一個灌木叢裏發出的,靈珠有點害怕,但心裏卻有個聲音叫她一定要過去看看,為了克服這個聲音,金小姐幹脆捂住了耳朵,朝著反方向走。


    但她沒走兩步,就有一個人帶著滿身血腥味從身後襲來!


    靈珠心中咯噔一聲,被壓在黑暗的角落,她緊閉著眼睛,心跳的飛快,以為是搶劫。


    可她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這個劫匪的下一個動作。


    金小姐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發現雙手將自己困在臂間的不是別人,正是白九勢!


    “你……你怎麽……”靈珠一下子鬆了口氣,看著白九勢慘白的笑容時,卻又回過神來,發現白九勢居然受傷了!


    “噓。”白九勢手指放在靈珠唇間,說,“讓我好好看看你。”


    靈珠不解,她表情嚴肅:“你現在應該去看醫生,不是看我!”


    “可我就想看你啊。”白九勢拖著一條傷腿,胸口有被直接砍過的傷口,他聲音低啞,渾身散發著說不清的絕望和不甘心,“不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靈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她卻道:“你在說什麽鬼話?我認識的九爺不會這麽自暴自棄,他會成為天津屈指可數的風雲人物,這是他親口答應過我的。”


    “可現在很多殺手想要我的命,我那幫子兵沒一個有用,我恐怕要食言了……所以想著就算死,也得先把金小姐今天為我盛裝打扮的樣子記在腦袋裏麵,死的時候好想著金小姐,就不會疼了。”


    靈珠沒見過這麽狼狽的白九勢,她的手都在顫抖,但還是抬起來,放在了白九勢沾滿血的肩膀上,她的眼浮出水霧,聲音很難過:“是因為我嗎?你……這樣。”


    白九勢搖頭:“才不是,就算是,我也心甘情願的,為金小姐赴湯蹈火是白某畢生所願。”


    “你騙人。”靈珠懷疑就是因為自己,和自己一定有關係,不然上輩子那樣風光的九爺不可能現在這樣,她說不出什麽‘你不要死’‘你留下來’的話,靈珠摘下九爺送給自己的耳環,但由於動作太粗魯,讓耳洞似乎裂開了,可她不管,她把耳環還給白九勢,說,“我才不要不能一直守我到最後的人的禮物,你拿回去,死的時候也別想著我,因為我不會為你掉一滴眼淚!”


    白九勢看著手裏的耳環,說:“真是絕情呐……”


    靈珠直直的看著白九勢說:“我就是這樣的人,你既然覺得你沒用了,我為什麽還要留著你給我的東西?”


    靈珠推開白九勢就要走。


    白九勢卻憑著哪怕受傷也比靈珠大的力氣將人再次壓在牆壁上,然後吻上去。


    靈珠沒有反抗,她被撬開唇瓣的時候,雙手連象征的推開對方的動作都沒有,她甚至還在後麵輕輕的回應了一下……隨後被更加灼熱的帶著血腥味的吻占有……


    當金小姐被放開,她的唇都被白九爺啃出血來,她看著白九爺低著頭,雙眼近乎哀求又想裝作爽快的表情,聽見白九爺說:“如果我隻是離開一陣子,你會等我回來嗎?”


    金小姐許久都沒有說話,白九爺自嘲的笑了一下,右眼有受傷,竟是笑著掉出血色的淚滴來,好像自己的生死都不重要,隻要金小姐一句話,他便一定活著:“等我回來,我一定回來,好不好?”


    靈珠掰開九爺的手心,拿走了其中一個耳環,聲音低低的,有不明顯的哽咽和壓製,她說:“給你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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