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洗了熱水澡出來的林黎慢悠悠地來到林盛的書房。


    在此之前,林盛已經將家中仆人屏退,省得被聽取一些不方便外傳的東西。


    一身睡衣裝扮的林黎用大毛巾擦著頭發,在進來書房的時候,相當不悅地將濕毛巾往書桌上一丟:“爸,言冉那狗東西就不管了?”


    林盛知道兒子憋屈,可有些事不是他能夠隨性而為的,隻能耐心跟林黎解釋了:“兒子,言冉那家夥是該死,但是......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把他逼得太狠了。”


    林黎一腳揣在一張紅木椅上,椅子撞到書桌桌腿上,發出一陣巨大的轟隆聲:“還不到萬不得已,我差點兒被那家夥活埋了。非得等到我涼了,才算是萬不得已?爸,是不是因為五年前的成興航空的收購案才讓你束手束腳?”


    “咳咳,那事兒你不是也知道些嗎?”雖說是父子,但說起此前自己耍得那些陰招,林盛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五年前,咱們集團將所有資源放在旅遊業上,急需一家航空公司的運力作為配套。當時,成興航空不管是從規模,還是運行範圍都高度契合集團的要求。可是,在收購成興航空的時候,一個叫徐思宇的家夥反對收購。那家夥雖然表麵上是員工,但是他是成興航空的創始成員,擁有不小的股份。於是,後麵我就想了些辦法把他給......清除了。隻是那手段稍微不太見得了光,而且言冉正好也參與其中。”


    林黎倚著書桌,倒是直言不諱:“所以你害怕言冉將五年前的事情抖落出來?”


    “不然呢?”林盛每每想到此事都覺得後悔不已。倒不是他對害死徐思宇這件事有什麽心理負擔,僅僅是覺得當時的做事方式不夠縝密,應該找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與王敏行和言冉實際操作,自己隻負責遙控指揮。這樣即便暴露了,他林盛也不用承擔責任。


    “真tm晦氣。”林黎雖然氣憤難平,可也知道五年前的那場收購案是整個集團的命門,確實不能曝光出來。


    相較於自己遭受的一切,集團的命運才是根本利益。也就意味著,自己真可能需要忍氣吞聲了。


    “兒子,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你想要對付言冉肯定是不能通過警察的,不過可以換個別的方式,而且必須一擊必殺,否則被言冉反應過來主動去找警察也是麻煩得緊,所以,還是要從長計議。”林盛安慰道。


    林黎翻了個白眼:“這還差不多。”


    有些事白道走不通,那就走黑的。近些年來,林家發展迅速,手腳也開始變得不幹淨起來,走黑的渠道也不是沒有。


    “不過,言冉那家夥讓我們退出成興航空是什麽意思?那些股份怎麽處理的,真就賣了?”


    說實話到現在林盛都沒有想明白言冉的目的是什麽,然而對於股份的處理,林家的損失還是可以接受的。


    “一部分股份出售了,還有一部分作為五年前王敏行辦事的報酬轉給他了。”林盛的指節有節律地敲在桌麵上:“五年前的收購案,王敏行是出了大力的。這幾年,他也給集團辦了不少事,將一部分股份給他,是他應得的。”


    在成興航空並入林氏集團後,王敏行身為行政總裁,不斷壓榨成興航空以服務於林氏集團。簡而言之,王敏行對扮演走狗的角色相當有心得。


    林黎嗤笑起來:“狗嘛,總是要喂一喂的。”


    成興航空早已不如往昔,股份其實沒那麽值錢。林氏集團變現一部分,另一部分用來喂養王敏行倒也不算有什麽損失。


    突然,林黎想到一件事:“王敏行得了這麽多股份,那豈不是要進董事會了?”


    ......


    翌日清晨,濱江市中心某咖啡廳外麵露天座椅,徐離和秦霄對麵而坐。


    一大早,秦霄就打了電話給徐離說出了大事要當麵商量,結果兩人便是相約於此。徐離來時,秦霄便已經點了兩杯咖啡等著了,徐離坐下的時候咖啡溫度剛剛好。


    不過,徐離落座之後卻沒有動咖啡。秦霄見徐離遲遲不動,這才知道是自己失誤了,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喜歡喝咖啡的,要換點兒別的?”


    徐離擺擺手:“沒事,又不是過來喝東西的,出什麽事了?”


    一說到正事,秦霄的臉色也變得凝重不已:“就在昨天晚上,集團在董事會的代表突然退出董事會了,而且林氏集團昨晚還開了新聞發布會宣布成興航空脫離林氏集團獨立運行。”


    早就心裏有數的徐離隻是輕輕地哦了一聲,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反應。


    “哦?”秦霄一愣:“就這反應?”


    “退出就退出唄,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徐離的指頭摩挲著咖啡杯的杯壁,還能感受到些許溫度。


    秦霄嘖嘖嘴:“定力這麽好嗎?不過,這事兒還沒完。我盡早發現咱們公司的股權結構發生變化了,大股東不再是林氏集團,而是......王敏行。”


    聽到這裏,徐離的眉毛挑動了一下,不過表情變化依舊不是很大。


    秦霄自始至終都在觀察徐離的臉部表情,發現這小子當真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你就不好奇為什麽林氏集團為什麽退出成興航空,還把一大部分股份轉讓給了王敏行?”


    “天下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做了事自然該有酬勞的。”


    秦霄感覺到徐離話裏有話,隻是不太明白其中的深意:“我最討厭謎語人了,你這樣真的好嗎?”


    不過,秦霄說得像是什麽都不懂,但是心裏隱隱約約有些猜想了。隻不過,有些事情需要徐離來說,他不方便挑明了。


    “不覺得做謎語人也很有意思嗎?”徐離的指尖按在咖啡杯的杯沿,目光變得稍稍銳利起來:“霄哥,一旦董事會無法通過繼續托管我父親股份的議案,那此後我父親的股份會自動轉入第三方機構托管。等我以繼承人身份取得那部分股份,我隻保留分紅權,至於在董事會的投票權就轉贈給你。”


    秦霄怔住了,徐離這思路轉換也他太快了。


    “要不是我在有些地方需要用到錢,分紅我都不需要。”徐離眼皮抬起:“霄哥,你覺得如何?”


    秦霄腦子明顯還沒有轉過來:“依靠你父親的股份,你完全可以在董事會取得一個席位,幹嘛給我?”


    “我對公司運營沒有興趣,而你是踐行我父親理想的最好人選。”徐離聳聳肩:“霄哥,你就不要推辭了。而且,我們兩人股份合並,就能在董事會上擁有第二大的話語權。將來,可能需要你保我一下。”


    秦霄瞳孔微縮:“你是說王敏行要對你不利?”


    “以防萬一而已。”徐離說得輕鬆:“還有,從現在開始,你可以準備一下大筆資金了,不久之後會用得上的。”


    秦霄剛準備喝咖啡,聽到徐離的話,止住了動作:“用到哪裏?”


    徐離忽然笑了起來,隻是笑容之中有著絲絲寒意:“購買王敏行的股份啊。”


    “怎麽可能?現在王敏行是公司第一大股東,他怎麽可能出售自己的股份?”


    徐離的笑容愈發冷冽:“不義之財總歸是要吐出來的。”


    ......


    與此同時,王敏行家中陽台。


    昨天晚上王敏行一夜沒有合眼,原因無他,就在昨晚他接到了林盛的電話。電話裏,林盛表示會將集團在成興航空股份的七成轉贈給王敏行,作為這些年來王敏行工作的獎勵。


    一開始王敏行還以為林盛在拿他開涮或者給他開空頭支票,結果很快他就發現了林氏集團從成興航空退出的新聞,接著就是公司高層的一係列電話,這下王敏行才確定林盛所言非虛。


    五年前,王敏行跟林盛合作推進了林氏集團對成興航空的收購。當時,林盛允諾王敏行之後的升遷之路,同時表示若是王敏行表現不錯,會給予股份獎勵。


    對於股份獎勵這事兒,王敏行從來都沒當回事。沒想到,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林盛將集團在成興航空的大部分股份轉給了他。他一下子從一個單純的管理領導轉變為了公司的持有者之一。而且,即便隻是集團在成興航空的七成股份,也足夠讓他成為公司的最大股東了。在下一次的全體股東大會上,對董事會重組時,他就是董事長的唯一人選。


    王敏行一手扶在陽台欄杆上,目光落到別墅前山清水秀的美景之上。五年前,他還是一個小小的訓練經理時,這樣的地段,這樣的房子是想都不敢想的。可如今,他真的擁有了一切。而且,這一切似乎還不是終點,未來他將走向更高處,完成最後的階級躍遷。


    或許,在此之前,王敏行對於設計害死徐思宇這麽個好兄弟還有著那麽一點點的愧疚。可如今的回報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想像。至少跟沒有半點兒利益可言的友情相比,出賣它所得到的真的是太多了。


    清晨的陽光還夾雜著絲絲的寒意,灑落到王敏行眼周,映著他眼裏密布的血絲愈加猙獰。就在不久前,他接到了好幾個公司董事的電話,想來不少公司高層就已經知曉股權變動的消息了,這些電話是提前表忠心呢。


    一想到平時踩在他頭上的那些公司董事如今個個對他客客氣氣,王敏行激動得不能自抑,身子甚至都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很快,他就要換辦公室了。


    隻是正當王敏行還沉浸在走向人生巔峰的無盡喜悅時,身後猛地傳過來一道冷漠的聲音:“你確定不睡會兒?”


    王敏行一個激靈,轉身一瞧,兒子王玨斜倚在門框上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


    “玨兒,我昨晚我睡了一會兒的。”


    “從昨晚十點開始你就在客廳裏晃蕩,我早上起來了,你還在那裏,這叫睡了?”王玨輕輕歎了一口氣:“得了些股份,真的有這麽高興嗎?”


    一提到股份,王敏行眼睛都充血了,興高采烈地說道:“兒啊,這可不是小數目,是林氏集團在成興航空七成的股份。這一下,我直接就成了公司最大的股東了。”


    王玨瞧得父親狀若瘋狂的樣子,歎息之聲更甚:“無聊。”


    前一刻還興奮不已的王敏行被王玨澆了盆冷水,臉色一僵,著實有些尷尬:“玨兒,我知道你看不上這些東西,但這些真的很重要。”


    王玨還是掀不起半點兒興致:“空氣也很重要,但是它也是唾手可得的。你覺得需要因為呼吸到空氣而感到高興嗎?”


    “玨兒,你這......”王敏行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自己兒子的話。或許在智慧如妖的王玨眼裏,他所取得的一切成就就跟空氣一樣隨手可得,自然也沒有必要感到任何喜悅。


    王玨瞧得父親的窘迫模樣,沒有再繼續股份的話題,而是話鋒一轉:“三年前的那段錄音還在吧?”


    “啊?哦,在的,在的,我都存在手機裏的。”王敏行忙是摸出自己的手機,在裏麵一通尋找,終於找到了音頻所在:“三年前,我從你手機裏提取出來後就一直保存著。”


    “總算是辦了些事。”王玨接過王敏行的手機,隨手按下了播放鍵。


    隨著音頻的播放,先是一段王玨和王敏行之間的尋常通話。但是過了十幾秒,音頻裏突然傳出來一聲悶響,接著就是持續不斷的像是撞擊一般的動靜。


    待到撞擊聲消失,隨之而來的是像是雨水落到地上劈裏啪啦的聲音,而且還夾雜了一些電流聲。


    等了大約半分鍾,裏麵開始出現鞋子踩踏在水潭裏的聲音,而且這聲音越來越近。


    “來了!”王玨眼睛猛地變得銳利起來。


    緊接著,音頻中響起來一個女人驚慌的聲音:“你沒事吧?喂,還好嗎?”


    很快女人的聲音變得愈加慌亂,呼喊數次無果後一小會兒,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爸,我撞人了,就在沿海公路上,我害怕。”


    此時,女人的聲音中已經帶著些許哭腔,當真是害怕到了極點。


    聽到這裏,王玨停止了音頻播放,將手機丟給王敏行:“做得不錯。”


    兒子的表揚讓王敏行有些飄飄然:“當時我就覺得這錄音會有用就保存了下來,沒想到真派上用場了。這女人就是肇事司機吧,要把這段錄音交給警方嗎?”


    “然後呢?”王玨反問。


    王敏行一怔:“然後就找肇事者啊?”


    “就憑這錄音?”王玨不耐煩地揮揮手:“我從來不做這無用的嚐試,你且保管好錄音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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