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婆五年前流產是真,患了抑鬱症是真,但是有沒有嚴重到需要持續性的服藥就有待商榷了。”徐離聳聳肩:“我看過你老婆的檔案,甚至還詢問過你老婆的主治醫生。他的意見是,你老婆的抑鬱症狀況並不嚴重,但是本人卻自述情況相當嚴重,堅持要求服藥。你說說是醫生錯了,還是你老婆錯了?”


    “你們一直這麽嘴硬,不過就是覺得我父親沒有屍檢就火化了,不會留下什麽證據,是吧?”


    言冉心裏一咯噔,不過此時的言冉反倒是有點兒破罐子破摔了,他冷笑道:“從徐思宇出車禍到殯儀館火化,王敏行都是跟隨著的......”


    言下之意,徐思宇的屍體一直處於監控之中,絕對沒有可能做什麽屍檢,徐離就是虛張聲勢。


    “你確定他是一直跟隨著?”徐離反問。


    言冉冷聲道:“王敏行親口跟我說的,這種事上,他騙我有什麽好處?”


    說到最後,言冉心頭一緊。如果王敏行沒有說謊,徐離也沒有說謊,那就說明徐離找到了一個王敏行沒有意識到的空隙。


    猛地,言冉腦中閃過一絲靈光,頓時冷汗直下。


    “想到了?”徐離嘴唇微掀:“沒錯,就是在拉去殯儀館的路上,我自己做的屍檢。”


    言冉眼睛睜得滾圓:“你沒有法醫資質,做出來的屍檢根本就沒有任何法律效力。”


    “我不需要什麽法律效力,我隻要知道我父親是被人害死的就行,我有的是辦法把你們送進去。”徐離盯著言冉:“做一個選擇吧!”


    事到如今,言冉卻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一時難以決斷。那可是殺父之仇啊,言冉真的有些擔心徐離是否能按照約定給予他減刑的機會。


    徐離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是不是還覺得我在求你?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在你們的利益集團裏有一個薄弱的一環,我突破不了你,可是很容易就能突破你老婆。你老婆不是主謀,隻要給予適當的利益或者......威脅,她就會就範。你覺得有必要走到這一步嗎?”


    言冉渾身一顫,徐離的眼光當真是毒辣得厲害,一下子就找到了田甜這個突破點,直擊了言冉的心防。


    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的言冉隻得無奈點頭:“你要我做什麽?”


    “當然是做證人,這不就是你現在僅有的價值嗎?”


    言冉身為主謀之一,他的證詞是具有相當的作用的。


    言冉沉吟少許:“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你為什麽要偷偷摸摸地做屍檢?”


    “你們既然敢把我父親的抗凝血藥物換成氟西丁,很可能也準備好了屍檢的說辭。”徐離淡淡道:“若是我要求正式屍檢,就算檢查出來了氟西丁成分,你們或許還會給我父親安一個背叛理想後患上抑鬱症,最後失神身死的說法吧?這套說辭不是很合理嗎,是吧?”


    言冉眼皮狂跳,徐離的猜測其實就是事實。他們確定準備了類似的說辭,而且當時王敏行和徐思宇私交極好,以他的口吻說出來,可信度還更高。


    “而且,沒有屍檢你們不是更加肆無忌憚?王敏行在我父親死後兩個月從飛標的訓練經理就升到了飛行部總經理,一年後直升安全總監,再過半年升行政總裁。你的升遷速度雖然比不上王敏行,但也差不了太多了。這還不夠明顯嗎?”徐離臉上古井無波:“欲使其滅亡,必先令其瘋狂。這五年過得很舒服吧?”


    言冉隻覺得遍體生寒,他一直以為徐離對徐思宇的死亡懵懵懂懂,沒想到徐離心裏跟明鏡似的。而且,在四年前就精準找到了他獲取氟西丁的路子。


    他已然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朝著還在昏睡的田甜以及林黎說道:“那他們呢?”


    “就讓他們在這裏躺著吧,再過大半個小時藥效就過去了。”


    “那我現在去哪兒?這兩個人肯定能意識到我對他們不利了,我不可能回家的。”


    徐離早就計算到了這一點兒:“我給你一個地址,在你出庭作證之前就先呆在那裏吧。”


    “那我先給我媽打個電話。”言冉頹然不已,出國逍遙的計劃算是破滅了。


    “不!”徐離搖搖頭:“首先......我需要你的手機辦件事。”


    ......


    不久之後,市郊林盛豪宅。


    吃完晚飯,正在悠閑看報紙的林盛忽然手機響了,拿過來一看號碼是言冉的,便是有些不悅,心想著這小子是不是貪得無厭,還嫌棄封口費不夠?


    不過想了下,林盛還是接通了電話:“什麽事,我記得錢已經轉給你了?”


    “一會兒我給你發去了有趣的東西,看完之後,你再做選擇。”言冉平靜得仿佛寒冰一樣的聲音在電話裏傳出來。


    林盛皺起眉:“你在胡說些什麽?”


    言冉卻是不管林盛的疑問,機械式地說道:“把林氏集團的股份從成興航空剔除出去吧,不管你用什麽方式,一個小時以內。”


    林盛還想再說些什麽,結果言冉竟是直接掛了電話。


    “什麽玩意兒?”林盛放下手機,心道這言冉莫不是吃錯了什麽藥。


    忽地,手機提示受到一個彩信,發信人正是言冉。


    林盛緊鎖眉頭,猶豫了下還是點開了信息。這是一條視頻信息,視頻內容是一處昏暗的野外環境,在視頻畫麵中央有一個人好像在挖著什麽,而且看樣子就是言冉。


    “這什麽東西啊?”林盛看到這裏實在是摸不清頭腦。正當林盛兀自陷入疑惑之際,視頻的聚焦點猛地從視頻中央轉到了邊緣處,並且鏡頭拉近,將那處的細節呈現得更加清晰。


    隻見視頻中隱約可以看見一輛車,而在車邊竟然躺著兩個人,似乎是一男一女。


    或許是拍攝者擔心林盛看得不清楚,鏡頭對著地上的一男一女聚焦而去,再度放大。這一下,林盛驚得直接站了起來。


    因為這畫麵中躺著的其中一個男人就是他的兒子林黎。


    林黎的狀態明顯不正常,正常人誰會躺在這種雜草遍地的肮髒之所?再是聯想到剛才視頻中言冉挖坑的畫麵,林盛隻覺得心髒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就在這時,視頻播放戛然而止,隻留下驚駭不已的林盛。


    原本方寸不亂的林盛這下徹底坐不住了,連忙再度撥了言冉的號碼,然而卻提示對方已關機。愛子心切的林盛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客廳來回踱步。


    再是點開短信,林盛還想再看看那個視頻確定一下。然而,信息中的視頻卻提示已損壞。


    “這......”林盛很快就反應過來,言冉這是留了一手,這種視頻隻能看一次,點開之後就會自毀。


    這時候就需要林盛決斷了。單單一通電話,一條視頻就要將林氏集團從成興航空退出,這明顯是一個需要極大魄力的決定。


    說實話,如果林黎換成了任何一個他的親近之人,林盛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糾結的念頭。在林盛心裏,天底下除了林黎都是外人,自然都是可以犧牲的。


    然而,出事的恰恰就是林黎,直接戳中了林盛的心窩子。


    猶豫不已的林盛倒是想過報警,但是他不敢賭,他兒子可隻有一個啊。而且,雖說不知道言冉為什麽要他將林氏集團從成興航空中退出,但是如果僅僅是這個要求的話,說真的,並不算什麽不可接受的要求。


    集團可以轉讓,出售股份,又不是讓他白給。另外,成興航空隻是在林氏集團轉型的時候發揮了不小的作用。時間到如今,成興航空隻能算是林氏集團的一個邊緣產業,舍棄成興航空倒不是什麽割肉的痛事。


    要是操作得當,林盛是有把握在一個小時之內將集團在成興航空的股份處理掉的。隻能說言冉這家夥真是太狠了,隻給他一個小時的時間,根本就沒有可以深思熟慮的空間。


    感覺到時間緩慢地流逝,林盛已經不能再等了。涉及到自己兒子,林盛終究還是沉不住氣了,他不敢賭了。最要命的是,現在回想起來,視頻裏跟林黎躺在一起的女人該不會是言冉的老婆吧?也就是說,言冉這麽做並非無的放矢,而是對此前林黎行為的報複。


    有動機,有視頻佐證,而且還是事關兒子性命由不得林盛做其他選擇。


    林盛摸出手機,打出了一個電話:“李伯,你過來一下。”


    下了決心,林盛倒是當機立斷,直接聯係手下將林氏集團在成興航空的股份給處理了。沒用一個小時,僅僅四十幾分鍾,成興航空的最大股東就不再是林氏集團了。


    而且,林氏集團還立即召開了一場中等規模的記者見麵會,主要內容就是宣布林氏集團退出成興航空的事情。


    搞定一切後,林盛連忙打電話給言冉打去了電話。但是,一如剛才言冉的電話還是沒有接通。無奈之下,林盛就隻能給言冉發了一條短信,內容就是自己已經照做了,希望言冉確保自己兒子的性命無虞。


    當然,這條短信下去猶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兒回應。


    ......


    就在林盛無比擔憂林黎之際,言冉在跟自己家人說明情況取消出國計劃後,隻能按著徐離給的地址過去。而徐離則是給言冉處理一下現場,比如那輛二手黑車。


    雖說為了盡可能掩藏自己的身份,但是車子留在那裏總歸還是會留下蛛絲馬跡的,必須要處理了。即便改變不了言冉會暴露的結果,可總歸線索少一點兒也是好的。


    孤獨一人的言冉順著徐離給出的地址來到了小區大門,望著小區入口“錦苑”兩字,言冉還是不得不驚訝徐離給他安排的容身之所竟然是本市有名的高檔小區。


    其實,如果言冉知道徐離給他的地址就是徐離自己家的話,或許會更加驚訝吧。


    言冉在進來小區的時候問了門衛,按著門衛的指示尋到了別墅區的位置。


    “17棟......”在整整一排獨棟別墅區裏,言冉依靠著每棟別墅門前的燈光檢查著門牌號,找尋著17棟別墅的所在。


    確認了別墅排列規律的言冉往著17棟的位置快步而去,隻是在臨近目的地的時候,言冉頓時停住了腳步。因為在17棟別墅門前正站著一個人,而且看身形好像還是一個女人。


    此時的言冉心虛得厲害,最是怕見人,一瞧見前麵有人本能地害怕起來。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望著附近的別墅門牌上確認那女人所站的別墅正是他的目的所在。


    “該死!”


    言冉就站在離那女人大約十米的位置,硬是不敢再往前走了。


    那女人在17棟別墅大門按了會兒門鈴沒有反應後,又掏出手機像是打了電話,似乎還是沒人接,便是收起手機,作勢要回去了。


    一看那女人終於要走了,言冉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於是裝成一副路人的模樣,盡可能表現得自然些。


    那女人離開的路線正好是言冉過來的路線,很快就從言冉身邊擦肩而過。


    言冉感覺到女人的離開,總算是輕鬆了些,就準備等那女人走遠一些,自己再過去別墅那邊。


    然而,應該逐漸遠離的腳步聲陡然在言冉身側停了下來。前一秒還在暗自竊喜的言冉心裏一咯噔,裝作看手機的頭低得更多了。


    “該死的,快走啊!”言冉是側對著那女人的,隻有眼角的些許餘光能略微掃到那女人的身形。準確來說,他隻能看到那女人的鞋子。


    但是,依靠著極其狹窄的視野,言冉發覺那女人不僅停下了腳步,甚至還轉到朝向自己了。


    雖說從理智上來說,自己活埋他人未遂的事情應該還沒有暴露,至少不應該會被身邊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女人知曉才對。但是,心虛不已的言冉本能地就害怕起來,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能感知到那女人甚至開始往自己這邊走過來了。這讓本就杯弓蛇影的言冉汗毛直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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