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切開氣管?切喉嚨那邊嗎?”乘務長人都傻了,她還以為徐離有什麽好辦法,可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是切開氣管:“那切開喉嚨,她不就是要死了?”


    徐離將手放在托盤上,讓三號乘務員慢慢將酒精倒在他手上,用以消毒,一邊說道:“你聽不見她喘氣的聲音嗎?雖然我不知道是她自身疾病導致的,還是手術的後遺症,但是至少我可以肯定她現在窒息的原因在於氣管裏卡了痰液。現在這個環境下無法祛痰,那就隻能切開氣管急救了。”


    若是單純的食物卡在喉嚨裏,還能使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可痰液堵塞就不好辦了,需要專門的儀器輔助,如今在飛機上哪有這等設備?


    徐離邊是細致地給手部消毒,同時讓乘務長將年輕女子的座椅靠背往下放。此時此刻,乘務長也已經是無計可施了。飛機上沒有醫生,總也不能看著這女子活活憋死吧,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遂是依照徐離的要求,將靠背一直往下放,放到了幾乎平躺的姿勢。


    徐離消毒好雙手,接著將小刀也進行了消毒。此時,目光放到已然躺下來的年輕女子身上,她已經由於缺氧昏迷過去了,這樣的狀態至少能保證一會兒的急救不會受到影響。


    徐離隻有幾分鍾的時間,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給年輕女子恢複通氣,就算救過來了,她的大腦也會受到不可逆的損傷。


    不再遲疑,徐離讓三號乘務員和乘務長按住年輕女子的四肢,省得突然驚醒拉動傷口。等年輕女子被完全控製,徐離拿著小刀,手指在她的喉嚨上摸索了一會兒,以確定下刀的位置。


    剛才乘務長聽到徐離要切氣管如此驚訝不是沒有道理的。人的脖子上有一條大動脈,要是不慎切到頸動脈,那在如今的環境下,當真是神仙難救了。


    徐離的手上感覺還是一如既往的準確,然而在刀尖觸碰到喉嚨的表皮時,徐離卻遲疑了。他已經好幾年沒有動刀了,手上功夫不知道還剩下多少。


    換作以前,徐離早就下刀了,可現在卻猶豫起來了。


    側邊的乘務長看出了徐離的遲疑,不過她不曉得徐離內心的想法,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問題,緊張地問道:“出什麽事了?”


    乘務長這聲詢問直接按住了徐離有些紛亂的心思,他深吸一口氣,平緩加快的心跳,暗罵自己怎麽變得這般不中用了。


    拋卻最後一絲猶豫,徐離輕聲回道:“沒事。”


    隨著徐離的聲音落下,他手上的刀尖也隨之插入皮膚之中。


    一直在關注徐離手上動作的乘務長赫然發現出血沒有想像得那麽多,隻有少量的血液從刀口滲出。


    徐離隻劃出了一個不到兩厘米的口子,然後輕輕分開刀口,接著乘務長竟是能聽見空氣流經小孔時產生的尖銳嘯聲。


    “通了!”徐離眼睛大亮,隨之而來的是年輕女子胸口一陣起伏,好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眼見目的達成,徐離趕緊將準備好的吸管插入刀口之中用作導氣管。一通操作下來,總算是成功了。


    “派個人在這邊看著她,一會兒我們還是盡快落地。”徐離指了指托盤等雜物:“還有把這些東西收拾了。前麵的衛生間就不要讓經濟艙的人用了。一會兒落地後,讓安全員守住走廊,讓她先離開,免得被人拍了視頻什麽的放到網上輿論發酵。”


    一頓吩咐完,徐離感覺也差不多了:“行了,就這樣吧。”


    陪同的中年婦女一看自家侄女好像救過來了,抓著徐離的手,感激不已。徐離很是不習慣這種場合,好不容易才脫了身,回去駕駛艙。


    一進來,發現飛機已經開始下降了。王德勝瞥了下徐離:“後麵什麽情況?”


    徐離一屁股坐在座椅上,感覺有些疲累:“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


    剛才雖然沒做什麽體力活,但是那一刀下去所承擔的精神壓力還是相當之大的。這“久疏戰陣”所帶來的影響是徐離沒有預料到的。


    “我去,救過來了?你救的?”王德勝又驚又喜:“那要是沒有危險,咱們繼續往濱江飛,最近的機場咱們公司沒有合作,要是備降了,會有很多麻煩。”


    徐離放下座椅的扶手,用濕毛巾擦著額頭上的汗漬,剛才沒注意,自己竟然緊張得出汗了,簡直不可思議。


    “不行,她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不代表就可以一直拖下去。機艙又不是無菌環境,刀口一直暴露在空氣中萬一感染了怎麽辦?”徐離直接否定了王德勝的想法:“還是就近著陸,送去治療,人命關天的事情,不要貪小便宜。”


    聽到這話,王德勝倒是沒有反駁。他是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剛才也隻是提了一嘴,既然不能再往前飛了,那就繼續就近備降。


    不過,一想到備降之後的事宜,王德勝就頭疼不已。


    ......


    區域管製在聽說飛機上有急病乘客後,立馬安排徐離他們連續下降,直接雷達引導到了備降機場。備降機場方麵應該是受到了提前通知,轉入塔台頻率後,管製直接指揮飛向了五邊,以求最快的速度落地。


    雖然整個備降過程有些過於緊湊了,但是總算是沒有出什麽大問題。從決定備降到飛機落地,花了大約二十分鍾,已經算是相當快速了。


    然而,讓徐離等人頭疼的事情還在後麵。有些事情王德勝還是說對了,比如備降機場跟成興航空沒有協議這件事。


    機場不是無條件服務於飛機的,需要機場跟航空公司之間有協議,這樣才方便開展工作。要是兩者之間沒有協議,那落地之後將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急救的事情那是首要大事,著陸的興安機場基本是全力保障了,在飛機落地後,客梯車,救護車已經等待已久的醫療人員就迅速行動將年輕女子給抬了下去。至於跟隨年輕女子一起的中年婦女自然也下了去。


    過來的醫療人員還上來跟參與急救的乘務組以及徐離了解了下情況。當得知是徐離果斷采用切開氣管的手段時,不禁對徐離的手法大加讚歎。他看過那個切口,完美避開了頸部的血管,所以這個切口的出血才會如此之少。


    這樣老道的手法沒個十年八年是練不出來的。而當他注意到徐離不但無比年輕,甚至還是一個飛行員的時候,驚訝之情更甚。


    被醫療人員一通彩虹屁攻擊,徐離不由老臉一紅。放在普通醫生身上,徐離的手法的確相當不錯了,可跟徐離自己比,這樣的發揮實在拿不出手。


    在徐離狀態最好的時候,曾經有過做腹部手術切開了一道十厘米左右的口子,結果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的例子。這才是徐離所認為的完美手法。


    當然了,對於一個多年不動刀的人來說,沒切到頸動脈,徐離也就認為可以捏著鼻子認了。


    醫療人員的問話沒有持續多久,大約一刻鍾的樣子。在此之後,徐離向公司報告了一下情況。按照規定,所有備降都是需要報告的,而且本次備降過程中,為了盡快落地,他們是宣布了panpan的,那就更需要說明狀況了。


    具體情況肯定是要等回到濱江總部之後再說,反正王德勝和徐離都覺著自己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就在徐離認為一切搞定,等加完油就能起飛回濱江的時候,他接到了機場塔台一個讓其無語的消息——機場方麵無法供油。


    興安機場是一處特別特別簡陋的機場,航班量奇少,而且還不是每天都運行。這樣情況下,興安機場為了節省開支就沒有配備油站的必要性了。


    大部分過來興安機場的航班要不是額外帶了返程的燃油,要不就是提前跟興安機場打過招呼,讓機場方麵從其他地方臨時調一輛油車過來。


    很明顯,徐離他們的飛機不但沒有額外燃油,也沒有提前跟興安機場打招呼。這下徐離他們就尷尬了,飛機沒油可加了!


    雖然說徐離非常討厭王德勝,但是不得不說,王德勝還是有些預見性的,降落到沒有協議的機場真是相當要命的事情。


    如果是在跟有協議的機場,即便是需要從外麵調油,頂多也就是花些路上的時間。可要命的是兩邊是沒有協議的,很多東西需要現談,這樣的話就相當費時間了。


    原本從塔台那邊得知,從其他地方調油需要大約兩個小時。結果光是成興航空的運控跟興安機場談細節就花了兩個多小時,搞得王德勝心態直接爆炸,不停地打電話催促運控,發展到最後,王德勝在電話裏直接問候了運控的家人。


    如果僅僅是加油一項問題,那徐離或許還可以忍受。但是,事情遠遠比徐離想的要複雜。由於等候時間過長,一些乘客實在是餓得厲害了,興安機場的候機廳不過巴掌大,裏麵全是賣酒和賣茶葉的,根本就沒有可以果腹的東西。飛機上的餐食也發得差不多了,以致於幾個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乘客都快跟乘務組動手了。


    不過,大部分乘客還是表示理解的。雖說徐離一直想要將急救的事情掩蓋住,但是落地之後救護車那動靜怎麽也藏不住的,再加上頭等艙的乘客一通大嘴巴,事情還是給漏出去了。


    原本一些對備降不滿的乘客在人命麵前還是住了嘴,即便心中多有怨氣,可大部分人還是保持克製的,結果沒有克製住的是飛行機組成員。


    王德勝倒是不餓,此前他已經被徐離給氣飽了,吃不吃東西對他來說,沒有什麽大問題。關鍵是他本來就煩得不行,加上公司在跟興安機場協調加油事宜時磨磨蹭蹭,王德勝把運控的人給罵了一頓,而且罵得還比較凶。


    結果那個運控的也是有脾氣,當場撂挑子不幹了。王德勝等了大半個小時才知道他們已經是處於三不管的狀態了,氣憤之下,直接打電話給飛行部總經理。然而,得知情況的飛行部總經理反過頭來又把王德勝罵得狗血噴頭。


    在興安機場等待的好幾個小時裏,徐離基本就是在王德勝打電話罵別人和別人在電話裏罵王德勝的環境裏度過的,以致於時間長了,等王德勝那邊沒動靜了,徐離腦子裏還在嗡嗡作響。


    王德勝的情緒有多激動呢?就算是隔著厚厚的駕駛艙艙門,大半個客艙都能聽見王德勝的咆哮聲,那股子火氣啊,就跟要把人抽筋扒皮似的。


    原來還想要“造反”的乘客一見飛行員比自己火氣還大,瞬間就慫了,哪裏還敢說什麽,乖乖地挨著餓回去了座位上坐好。


    其實,就算遇著些糟心事,如果最後還能起飛,總歸結果還是好的。畢竟等上三四個小時也不會導致徐離他們執勤期超時。


    然而,在等到公司終於和機場談好調油的事情時,他們又收到了一個令他們幾乎絕望的消息——他們沒有起飛時間了。


    這就是備降時最怕遇到的情況之一,飛機落地了,但是起不來了。


    此前已經在罵人和被罵之間持續許久的王德勝徹底擺爛了,聽到這個無語的消息也是麻木了。經過公司了解,最快的起飛時間也會在五個小時之後,這樣的話,那就有執勤期超時的風險了。於是在綜合各方麵因素後,公司決定今天就不起飛了,明天補班。


    被折騰得精疲力盡的機組和乘客也樂意如此,可是問題是住處去哪兒。興安機場所在的興安鎮是一個小地方,哪裏有不錯的酒店?


    若是按照正常機組的住宿標準,得要開兩個小時的車去市裏。不過,已經不想再折騰的王德勝表示隨便找個酒店住就行。


    於是,公司很爽快地給他們安排了一家快捷酒店,而且還是挨著一間學校的。


    挨著學校的酒店是什麽情況,很多人還是心裏有數的。


    入住房間之後的徐離,耳朵裏全是隔壁炮火連天的動靜,他想把飛行部那幫人殺了的心思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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