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聲脆響,又有一扇窗子被擊碎。


    那小石子跌落從窗台上蹦下來,在地上啪嗒啪嗒地響著,一直滾到杜衡的腳下。


    那杜衡被嚇得呆坐在地上大氣不敢出,謹慎的環顧屋內。


    以往常有聲響的的院子裏,今天全然沒了任何聲響。


    就像是連風都從這世界上消失掉了一樣,完全隻剩下他一人。


    驚魂未定的杜衡突然感覺有人在動自己的腳。


    一個哆嗦,杜衡左腳上的鞋突然被脫了下來!


    隨著那咯咯咯地詭異笑聲響起,杜衡直接是被嚇哭了。


    手足無措的他猛然注意到了床底下,一對,不是,兩對烏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


    是那個綠家夥!他一直都藏在杜衡的閣樓裏。


    杜衡這小子終於受不住這番驚嚇,閉著眼手按在往生冊上大念一聲咒語,便見那床被擊了個粉碎,牆體都被打穿了一半。


    被這突如其來的晃動驚到,九牧急忙起床朝著閣樓上奔來。


    而那精怪的小魅渾然無事,現下爬上了窗台,得意地笑著。


    杜衡看得頭皮發麻,慌慌張張地又朝是著那窗子射出去一片藍光,頃刻間連魅帶窗,滾下樓去。


    門猛地被推開,這杜衡急忙轉過身子來,未等看清是何人這便攻擊過去!


    差點傷了那著急趕來的九牧!


    雲旗緊隨其後,想要用一招桃花陣,化解這彈射出來的往生之力。


    不成想咒語失效,被這往生之力擊飛了出去。


    還好尚有神力護體,隻是皮肉傷,並未傷著根本。


    “兔崽子!”雲旗皺著眉頭爬起來,對著杜衡破口大罵道。


    杜衡自知差點闖禍,往生冊都沒顧得上收起來,噗通跪在雲旗麵前。


    他知道使用往生冊做武器是禁令,現下又傷著了雲旗,隻等著發落就是。


    雲旗一把將杜衡拽起來,白一眼九牧道,“神力仙法你是一竅不通,連牛頭林裏的賤民都打不過,能不能不要再出來送死!”


    雲旗皺著眉頭,再看一眼杜衡,不屑道,“這小鬼有那麽重要麽!”說罷縱身翻窗,追著那川赤子去了。


    杜衡隻耷拉著腦袋,偷偷看一眼九牧。


    九牧將這又闖了禍的杜衡拉至懷裏,摸摸他的光頭,以示安慰。


    也對,有層層結界護著,川赤子肯定跑不出這天樞府去。


    可話雖如此,眼下這天樞府已是被這家夥攪得天翻地覆。


    雲旗沒了畫符咒的本事,隻能空追著這一路小跑的川赤子,滿院子的亂竄,酥油燈被這小魅打翻了不知幾百盞。


    大司命聞訊趕來,一張天羅地網下去,不料川赤子沒逮住,那雲旗被網了個正著。


    有小廝見狀不禁發笑,那鍾樂見狀上去就是一個耳光,打得那小廝連連後退了兩步。


    自知犯錯,小廝急忙跪下,再不敢出聲。


    大司命隻忙著收拾川赤子,無暇搭理這冒失的家夥,隻由著鍾樂發落了。


    由不得這小廝磕破了腦袋,鍾樂咬著牙發恨,命人革去了這家夥的神職,丟進牛頭林裏去做庶民。


    陪侍在大司命身邊的那綠衣女子,正是掌管這天樞府結界的半神元耀靈,眼瞧著天樞府生亂,正欲縮小結界範圍,困住這生亂的家夥。


    大司命知道那操控一切的幕後主使盼的就是結界變動,遂及時製止住。


    大司命信手取下頭上的一枚金簪,拋至半空,忽然就有三盞火焰飄在空中,追著那川赤子就去了。


    那家夥不等再躥兩步,便被牢牢困住,發著脾氣去打那火苗。


    怎奈川赤子源於水畔,最怕這幹燥灼熱之物,一時反抗無門,隻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鍾樂一手提著燒魂燈,一手拿著盛有川赤子胎發的紅盒,疾行過去。


    左手舞動手指,喚出一縷紅火,將那燒魂燈點燃了。


    眼瞧著就要將那胎發拋進燒魂燈裏麵去,忽然一計紅光閃過,痛擊鍾樂左手!


    胎發順勢掉在地上。


    眾人驚慌時,正瞧著清和大人一路連滾帶爬,哭喊著這小家夥的名字“小稚”。


    方才還暴躁的川赤子聽著有人喚自己的名字頓時愣住了。


    呆呆的望著那朝自己身邊奔過來的清和大人。


    “鍾樂大人,饒命!”清和大人大哭道。


    得,這清和不要命自己送上門來,也省的鍾樂再親自跑一趟了。


    蘇鍾樂怕清和大人會去搶那胎發,及收回自己的手中。


    清和噗通跪在她麵前,哀求道“先別殺他,求求大人,先別殺他!”。


    大司命給鍾樂一個眼色,鍾樂這才收了手,隻仍舊攥著那胎發。


    清和大人幾乎是爬到川赤子跟前。


    那川赤子忽齜牙咧嘴,張牙舞爪,伸出手欲撓去。不料被那火給灼傷,嚇得他急忙將手縮了回去。


    川赤子眉頭一皺,麵向凶狠。


    清和大人一點都不怕,含著眼淚,哽咽著說一聲“小稚,是娘。”


    川赤子凶相漸漸平和,眼睛直勾勾盯著清和大人。


    燈火縹緲,酥油燈散落了一地,風不緊不慢地吹著,火光不緊不慢地飄搖著。


    川赤子那四個眼珠一轉,忽然笑了起來,舉起兩隻小手,想讓清和大人抱抱。


    說也神奇,這清和大人竟然將這川赤子從火圈中抱了出來。


    川赤子在清和大人懷裏咯咯笑著,忽見一團黑氣從他身上散去,直奔著屋脊去了。


    一眾見此情此情,隻顧著吃驚呢,竟都沒注意到那川赤子身後倏忽消失的黑氣。


    隻大司命一人注意到,抬眼看過去,正對了屋脊上一對綠幽幽的眼睛。


    那像黑貓的家夥扭頭看一眼大司命,似是挑釁,再縱身一躍,消失得無影無蹤。


    “離洛”大司命在心裏驚呼出了這家夥的名字。


    清和大人抱著川赤子破涕為笑,跪在鍾樂麵前祈求道,“千錯萬錯,都是做娘的錯,他還這麽小一隻,求大人饒了他……”話還沒有講完,便已經泣不成聲,很是心疼地去撫摸川赤子的小手。


    那川赤子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清和大人。


    川赤子一笑,那鍾樂手中的胎發化成一縷青煙,消失不見了。


    鍾樂是出了名的鐵石心腸,本就夾著對清和大人的偏見,又覺得清和大人在這裏這般賣弄,八成是裝模作樣!


    既然如此心疼孩子,當初為何又丟他進河。


    鍾樂自然不會空憑著這出戲饒了她。


    看一眼清和大人,皺眉說道,“罪就是罪,犯了就沒有挽回的餘地!”


    說罷,伸手就扯去了清和大人項上的神職金鎖。


    這神職金鎖可是半神圓滿的信物,鍾樂這一做,不僅是廢了清和大人的神職,且叫她連個半神都不是了。


    之前偷襲的禁術,在沒有神職護體的情況下漸漸顯露出來。


    頃刻間,清和大人的頭發全白了。


    這清和大人直接從尊貴的神降為人,再無法轉世輪回。


    胎發已逝,自然是沒什麽好顧慮的,鍾樂舉起燒魂燈,當即就要燒了這一對母子。


    大司命突然出手,將那燈芯滅掉,說道,“這川赤子已沒了魔性,放他們一條生路,由著他們自生自滅去。”


    鍾樂再有不甘,也不敢再多說什麽。


    倒是雲旗,一臉的不樂意。


    這下,桃花簪沒了不說,川赤子的事也白忙活一場。


    心底那叫一個不甘。


    鍾樂遲疑地將燒魂燈收起來交給紅衣小廝,再恭恭敬敬地跟著大司命回天璿苑去了。


    清和大人抱著川赤子給大司命行了大禮,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艱難地起身,踉蹌地出西角門去了。


    也是在當天晚上,那清和大人便去世了。


    關於川赤子與清和大人的事情,大司命給見過的眾小廝都下了封口令。


    就此這城中的人們渾然不知。


    蘇家的後輩們,除了清和和那在場的紅衣小廝,也是皆不知其緣由。


    隻當是清和大人命當如此,在最緊要的關頭無法排興做神。


    清和大人送葬去陵園的那天,天虞山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棺材行至天璣橋時,有人看到在那茂盛的蘆葦蕩中,一高一矮兩個人影。


    拉著手,靜靜站著,注視著這邊送葬的隊伍。


    見者都說是隔著雨,看不清楚。


    具體是誰,後來也沒人管沒人問了。


    且說這雲旗丟了桃花簪,找不回來的話,又得重新穿黑衣,重修一遍畫符咒。


    重修!這得是多丟臉的事情,被那元文稷聽說了去,不得嘚瑟死!


    想想就叫人難受!


    所以這幾天雲旗總是神出鬼沒的,在玉衡府幹完差事之後,便早早地下職,在這天虞山中尋找著自己的桃花簪。


    溜進搖光台裏,幾乎找遍了每一處縫隙,連桃花簪的影子都沒有找見。


    從天樞府到玉衡府的路,甚至是天璣橋的蘆葦蕩中,雲旗都耐心地找了個遍。


    仍舊一無所獲!


    仔細回想著自己最後一次用簪子的情形,就是在中元節的大祭那。


    突然,那個撞了雲旗一下的黑衣人猛地被記起,雲旗便料定,十有八九是被算計了!


    “難不成……難不成是離洛對我下手?”


    這家夥很是自不量力地想著,正籌謀著怎麽去跟大司命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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