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芝吃麵的時候,王氏又她和說了件事:“周大人上次來隔壁許大人的宅子,寒星趁機帶了我和阿寶過去,求了周大人,去州衙給阿寶登記了戶籍!”


    玉芝聞言大喜,這是她早就預備做的。


    她先前考慮過這件事,想著尋個機會求許靈,給阿寶登記了戶籍,沒有戶籍的話,始終是流民,沒想到她沒在家的時候,寒星居然帶挈著她娘和阿寶把這件事給辦成了!


    玉芝捏著筷子看著王氏,大眼睛閃閃發光:“娘,給阿寶起大名沒有?”


    王氏笑了:“我們能給阿寶起什麽大名啊,最後還是阿寶自己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陳殊!”


    玉芝不禁沉吟:“特殊的‘殊’麽?”


    王氏想了想,道:“不是,阿寶說是文殊菩薩的‘殊’!”


    玉芝不由笑了起來:“娘,特殊的‘殊’,就是文殊菩薩的‘殊’!”


    王氏也笑了:“娘不是不識字麽!”


    見玉芝又開始吃麵,王氏便接著說家長裏短:“你三叔三嬸來了一趟,我把你留下的那些盛著磨碎的香料的紗袋給了他們,連給你舅舅家的也讓你三叔三嬸捎回去了,我把你說的往鹵水裏加香料的法子都告訴他們了!”


    玉芝“嗯”了一聲,道:“娘,我有些累,吃完麵先去睡一會兒,晚上起來再去看咱家的鹵水。”


    王氏慈愛地看著玉芝:“沒事,家裏一切都妥當,你先歇歇吧!”


    又道:“阿寶隔幾日就打掃你的屋子,前天他休沐,學堂裏不上課,我和他一起把你屋子裏又收拾了一遍,被褥枕頭都拆洗了曬了,想著你快回來了,我昨天又曬了一日!”


    玉芝這時候上下眼皮已經快粘在一起了,吃完麵她就起身回房睡去了。


    王氏還得看鋪子,隻得眼巴巴目送女兒去了後麵。


    枕頭褥子都被陽光曬的異常鬆軟,帶著陽光的氣息,玉芝把臉埋進枕頭,瞬間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玉芝是被人給活活看醒的。


    她一睜開眼睛,就在昏黃的燈光中看到了一雙近在咫尺的黑裏透藍的大眼珠子,差點沒被嚇死。


    阿寶見玉芝眼睛瞪得圓溜溜,雙手揪著被子,一臉驚恐,不由笑了起來:“姐姐!”


    玉芝也笑了,伸手把阿寶的臉給推遠:“離我這麽近,嚇死我了!”


    阿寶笑嘻嘻又湊了過來:“姐姐,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


    玉芝也笑了,靠著枕頭半躺著,道:“我也想你!”


    又道:“我聽說你在朱家胡同張秀才的學堂讀書,現在怎麽樣?”


    阿寶趴在床邊,笑眯眯道:“先生教書很認真,我如今已經讀了《三字經》和《千字文》了,先生說再過兩個月就教我讀《大學》!”


    玉芝聞言,驚訝道:“這麽厲害啊!”


    阿寶美滋滋點頭,一臉的求表揚表情:“我自小學什麽都快!”


    玉芝笑眯眯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道:“阿寶真聰明!”


    又道:“好了,我要起來了,你先出去一下!”


    阿寶依依不舍出去了。


    玉芝看著阿寶的背影。


    她剛才發現阿寶也開始長個子了,大約是因為開始抽條了,變得瘦了些,沒了嬰兒肥,臉也顯出了輪廓,眼睛變得細長了些,有了少年模樣,自然也更英俊了!


    懷著一種“吾家有弟初長成”的複雜心情,玉芝慢慢起身換了衣服,梳了頭,這才起身打開了寒月讓人送進來的兩個檀木箱子。


    她先打開的檀木箱子裏整整齊齊碼著筆墨紙硯,都是上等的貢品。


    玉芝拿起紙看了看,發現是上好的澄心堂紙;她又拿出一個盛墨的匣子,打開後發現裏麵是一條條香墨。


    把這個檀木箱子裏的筆墨紙硯翻了一遍後,玉芝心情複雜,歎了口氣,又去看另一個檀木箱子。


    這個檀木箱子裏全是女子喜歡的東西,上好的胭脂、水粉、香膏、香油、螺子黛和香脂,以及各種帕子汗巾子,單是香油就有整整一錦匣,皆用白玉瓶盛著。


    玉芝拿起一個白玉瓶,剛拔塞子,一股玫瑰的芬芳就逸了出來,好聞極了。


    玉芝一下子怔住了,蹲在那裏半天都沒有動。


    空蕩蕩的屋子裏氤氳著玫瑰的芬芳,油燈的燈焰搖曳著,“啪”地一聲響,是燈花燃爆……


    玉芝在箱子角落裏找到了一本叫《雪夜寒窗錄》的書。


    她覺得重量似乎有些不對,翻了幾頁後發現裏麵夾著不少薄薄的金葉子……


    玉芝雙手捂住臉,眼淚湧了出來。


    這時候外麵傳來陳耀祖的聲音:“玉芝,起來吃晚飯了!你娘做了爆炒雞和你喜歡吃的紅薯玉米粥!”


    玉芝忙答應了一聲,用手抹去眼淚,從檀木箱子裏拿出了些物件,然後尋了兩把鎖,把兩個檀木箱子都鎖上了。


    晚飯全是玉芝愛吃的,一大盆青椒爆炒辣子雞,一盤回鍋肉,一條紅燒魚,一盤蒜蓉菠菜,還有一簸籮王氏蒸的白麵饅頭,一鍋熬的金黃的紅薯玉米粥。


    玉芝好久沒吃這種家常風味了,便敞開吃了一頓,最後都有點太飽了。


    用罷晚飯,阿寶提了一籃子蜜橘進來,一家人坐在堂屋裏,一邊說話,一邊剝蜜橘吃。


    玉芝懶得剝,正懶洋洋歪在椅子上,冷不防阿寶往她嘴裏塞了好幾瓣蜜橘,甜絲絲的,特別好吃。


    玉芝忙道:“阿寶,繼續繼續!”


    阿寶笑了起來,果真又剝了幾個蜜橘,挨著玉芝坐著,一瓣一瓣地喂她。


    吃夠了蜜橘,玉芝這才起身,把給爹娘和阿寶的禮物拿了出來:“分禮物嘍!”


    給陳耀祖的禮物是一套藏青色綢緞春袍,給王氏的是一套胭脂水粉香油香膏,給阿寶的是一套上好的筆墨紙硯。


    一家人得了禮物,都很歡喜,就連一向內斂的陳耀祖,也拿了袍子去裏屋試去了。


    王氏嘴裏說著“你娘老了,破費錢買這個做什麽”,卻拿了靶鏡出來,先蘸了些玫瑰香膏抹上了,還美滋滋讓玉芝看:“玉芝,嘴唇會不會太紅了?”


    玉芝摟著王氏笑盈盈道:“娘,紅是紅了點,可是特別顯年輕!”


    王氏開心地笑了。


    阿寶摩挲著這套筆墨紙硯,低著頭半日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啞聲道:“姐姐,謝謝你……”


    謝謝你收容我,接受我,照顧我,疼愛我……


    玉芝原本的愁緒如今全都一掃而空,她笑嘻嘻道:“送禮物給自己的家人,真的好開心啊!”


    她是應該開心啊,雖然她要和阿沁暫時分開,可是她的阿沁高大俊秀,身體康健,而且成了皇位繼承人,這難道不值得高興麽?


    隻要她一直努力,早晚會帶著家人去京城做生意,到了那時候,再想見到阿沁可就容易多了!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和家人一起努力,讓日子越過越好,越過越紅火!


    想到這裏,玉芝心裏那點遺憾失落徹底消失了,她含笑看向阿寶:“寒星現在在隔壁宅子麽?我也給他帶了禮物!”


    阿寶正在看他的禮物,聞忙道:“寒星哥哥不在宅子裏,他去涼州打仗去了!”


    玉芝聽了,不由有些擔心,卻也沒說什麽。


    晚上阿寶燒了水,王氏伺候著玉芝舒舒服服泡了個澡,又陪著玉芝說了會兒話,把這兩個月賺下的銀子交給了玉芝:“玉芝,你既然回來了,咱家的帳還是你來管吧!”


    她不識字,管賬太費心了!


    玉芝收下錢匣子,用戥子稱了一下,發現足有四十兩銀子。


    王氏笑眯眯道:“反正咱們一邊賺一邊花,我手裏就拿著這些,你爹賺的他自己拿著,也沒給我!”


    玉芝親親熱熱讓王氏給她梳頭,口裏道:“我爹賺的就讓他拿著吧,不然他沒安全感!”


    得想個辦法把爹爹手裏的銀子擠出來一些交給娘,不然爹爹又要被人攛掇著買妾生兒子了。


    王氏知道女兒這是寬慰自己,便笑著道:“你爹就是這樣的人,我早就知道了,不過搭夥過日子罷了!”


    她頓了頓,又道:“你爹過年時候喝醉了酒,嚷嚷著沒兒子,是絕戶頭,要買妾生兒子呢!”


    玉芝聞言,伸手握住了王氏的手,:“娘,有我呢,這件事交給我,您不用擔心。”


    王氏知道女兒懂事能幹有主意,玉芝一回來,她就有了主心骨,又聊了一會兒,見玉芝頭發晾幹了,就回去睡下了。


    玉芝下午睡了半日,這會兒倒是沒了睡意,便開始整理自己的賬目,以做進一步的打算。


    她既然想把生意一步步做到京城去,就必須提前做好規劃,一步步走穩走踏實。


    玉芝索性又點了一盞油燈,把兩盞油燈都放在了窗台上,然後拿出筆墨和賬本,開始計算自己如今手裏的銀錢總數。


    臨出發進京,她剛投入了孫鶴的生意,手裏其實隻剩下二十六兩銀子,在京城花了六兩,還餘下二十兩。


    她娘王氏剛給了她四十兩。


    這兩項加起來一共六十兩銀子。


    她借了許靈五百兩銀子,貨賣給孫鶴,得了一千兩銀子,這一千兩銀子有六百兩是要還給許靈的本息,四百兩是她賺的。


    再加上這一項,她總共有四百六十兩銀子。


    許靈那六百兩本息,按照和許靈的約定,玉芝還可以先用兩個月,待許靈回來再算了利息還給許靈。


    那手裏這些銀子,她可以做些什麽生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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