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進城了,王氏、玉芝和阿寶都很積極,饒是陳耀祖磨磨蹭蹭消極抵抗,可是以一敵三,自然敗下陣來。


    經過半個月的忙碌,到了五月初一這一日,陳家大房在三房和王氏的娘家的幫助下,終於搬進了位於尉氏縣城桐葉街的新家。


    王氏和玉芝母女倆不顧勞累,進新灶屋整理了一桌酒菜,招待陳耀文、董氏、王大郎和梁氏幾人吃了,又送了客人離開,一家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燒水洗了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玉芝在布穀鳥“布穀布穀”的叫聲中醒來,睜開眼睛看到了淡綠的窗紗,這才意識到自己搬家了,今日是搬家的第二天,說好的要休息三日,今日是不必做生意的。


    洗漱罷,玉芝換上件白飛花布窄袖夏衫,係了條毛青布裙子,打扮得清清爽爽,把整個宅子裏裏外外逛了一遍。


    臨街房後是一個小小的前院,正房三間陳耀祖和董氏居住,玉芝住在東廂房,阿寶住在西廂房,灶屋很大,既充當了自家的灶屋,也兼任了飯館子的廚房。


    前院裏種著一株石榴樹和一株臘梅。


    石榴樹正在花期,開了滿樹紅花,綠葉紅花,很是熱鬧。


    看罷前院,玉芝又順著東邊夾道去了後院。


    站在房後的梧桐樹下,看著滿後院蓬勃生長的野草,玉芝不禁笑了起來——她娘一直說要把後院開辟出來,種上各種蔬菜和莊稼,現如今看來怕是一個極為艱巨的工程了!


    玉芝到底是要開館子做生意的,看罷後院,便去看前麵的一明兩暗三間臨街房。


    這三間臨街房她家已經提前過來拾掇過了,糊了新頂棚,四壁貼了新牆紙,窗上糊了淡綠紗,地上鋪著潔淨的青磚,桌椅也都是新做的楊木桌椅,為了省錢,沒有上漆,卻別有一種幹淨清爽的趣味。


    玉芝把三間臨街房看了一遍,便拔出門閂,打開門走了出去。


    臨街房外麵是一條青石鋪就的街道,街道兩邊種著高大的梧桐樹,如今正是初夏,梧桐花盛開,空氣中氤氳著桐花的甜香,很是好聞。


    這會兒還是清晨,街道上行人並不多。


    大門開著,玉芝不敢走遠,就在附近轉了轉,發現寒星說話並沒有摻假,也沒有誇張,這個宅子的確就在守備衙署的隔壁,也確實有些偏僻,並不算尉氏縣城的鬧市,不過比起西河鎮還是熱鬧繁華多了。


    玉芝特地看了看自家隔壁的守備衙署,發現守備衙署和自家一樣,都是西北常見的黛瓦粉牆,在翠綠茂盛的梧桐樹掩映下,頗為低調,若不是門口站著全副甲胄挎著腰刀的士兵,誰也看不出這不是民居。


    玉芝在四周溜達了一會兒,暢想了一番未來,簡直是躊躇滿誌神清氣爽,便溜溜達達回去了。


    她剛要推門,大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了,一臉驚惶的阿寶正站在門裏。


    阿寶一見玉芝,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玉芝的手:“姐姐,你去哪裏了?我一起來就找不到你了!”


    玉芝見阿寶雪白的小臉漲得通紅,眼睛上浮著一層水霧,知道他是真擔心自己,忙笑著安撫道:“我不過出去轉轉罷了,別擔心啦!”


    見阿寶自顧自用衣袖抹著眼淚,玉芝心裏頗為感動,便試著轉移阿寶的注意力:“早飯想吃什麽?姐姐給你買去!”


    她想出去逛逛,好看看尉氏縣城的情況。


    阿寶知道自己有些忘情了,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淚,低頭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玉芝進去和陳耀祖王氏說了一聲,拿了些銅錢便和阿寶一起出去了。


    為了看房子、簽賃房文書和拾掇房子,玉芝這段時間也來了尉氏縣好幾次,卻始終忙忙碌碌來去匆匆,根本沒時間出來逛。


    阿寶倒是來過尉氏縣好幾次——他在尉氏縣流浪過一段時間——便帶著玉芝往前走,一邊走一邊道:“往東走不遠,有一家胡辣湯館子,裏麵賣胡辣湯、豆腐腦和小茴香油條,特別好吃!”


    玉芝還真沒吃過阿寶說的這些,便笑著道:“那我可要嚐嚐了!”


    她和阿寶說著話走到了守備衙署外麵,隨意地守備衙署大門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寒星和一個肌膚微黑的小廝一起走了出來,忙笑著招手:“寒星小哥!”


    寒星正打著哈欠,聽到玉芝叫他,哈欠半途而廢。


    他眨了眨眼睛,抹了把臉,笑著道:“是玉芝啊!”


    又道:“大清早的,你和阿寶出來做什麽?”


    “我去前麵的胡辣湯館子買早飯,”玉芝笑吟吟打量了跟寒星一道的小廝一眼,“寒星小哥,你們做什麽去?”


    寒星見玉芝眼神靈動,便知她之意,當即抬手拍了拍身旁小廝的肩膀,笑著道:“這是甘州大帥府派來傳話的飛雪,他一會兒就要回甘州城了,我正是帶他去外麵吃早飯!”


    玉芝對著飛雪微微一笑,聲音清脆叫了聲“飛雪小哥”。


    飛雪生得肌膚微黑,秀眉細眼,頗為俊俏,再加上身材細長,瞧著頗為精幹。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玉芝一番,眉頭微蹙,似是傲氣得很。


    玉芝心胸闊達,從不把這些細事放在心上,並不生氣,帶著阿寶和寒星他們一起往前走去。


    這家胡辣湯館子生意很好,根本沒有空桌子,最後還是寒星出麵,使用美男計,把老板娘屋子裏自坐的一套桌椅搬了出來,四人這才坐下。


    坐定之後,寒星笑著問玉芝:“你想吃什麽,盡管說,今日我請客!”


    玉芝知道寒星待自己好,也不與寒星客氣,便笑著道:“我是第一次來,你覺得什麽好吃,我就吃什麽吧!”


    寒星笑著招手叫了老板娘過來:“老板娘,我們要四碗胡辣湯,二斤小茴香油條,再來四籠豬肉大蔥小籠包!”


    老板娘是個豐滿妖嬈的少婦,生得麵如滿月,眼若桃花,搽抹得脂濃粉豔,聞言伸手在寒星臉頰上捏了捏,吃吃笑出了聲,扭著腰進去了。


    玉芝見狀不由笑了起來。


    寒星老臉一紅,低下頭道:“這老板娘慣愛開玩笑!”


    飛雪一直很沉默,到了此時,忽然看向玉芝,開口問道:“不知姑娘家鄉何處?父母何人?”


    “我家就在尉氏縣城西的西河鎮,我爹是西河鎮上賣豬肉的陳屠戶,我娘的娘家姓王,就在西河鎮附近的大王莊!”


    玉芝知道飛雪一直在觀察自己,便眯著眼睛笑了,索性把自己的底細全說出來了,免得飛雪還得費事再問。


    飛雪聽了,抿著薄薄的嘴唇,垂下眼簾不說話了,依舊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老板娘扭著腰端著托盤來了兩趟,終於把寒星點的早飯都送了過來。


    玉芝嚐了嚐胡辣湯,發現味道鮮美,辛辣可口,便笑了起來:“聽說最好喝的胡辣湯在京城,沒想到西北的胡辣湯也這麽好喝!”


    寒星笑了起來,道:“咱們西北的胡辣湯,怕也不比京城的差!”


    一直很沉默的飛雪忽然開口道:“西北胡辣湯用的是豬骨熬的高湯做的,味道偏於麻辣;京城的胡辣湯用的是羊骨湯,味道更酸辣一些。不過不管是西北胡辣湯,還是京城胡辣湯,都加入生薑、胡椒、八角、肉桂等辛香行氣,以舒肝醒脾,可以用來做醒酒湯。”


    玉芝聞言,當即瞪大了眼睛:“原來你是行家啊!”


    她嚐過了胡辣湯,發現裏麵加了辛溫香燥的大料,沒想到飛雪居然也能嚐出來。


    飛雪抬眼看了玉芝一眼,見小姑娘與自家大帥極為相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看著自己,心裏感覺很是怪異,忙低下頭去,自顧自喝起胡辣湯來。


    大帥年紀雖小,可是身份尊貴,因此自小少年老成,哪裏有這樣天真爛漫的時候?


    用罷早飯,玉芝又買了些小茴香油條和兩碗胡辣湯,和阿寶一起端了一碗,跟著寒星和飛雪一起回去了。


    她在老板娘那裏押了十文錢,到時候把空碗送回來就能取回押金了。


    寒星一邊走,一邊問玉芝:“你家的飯館何時開業?”


    玉芝正在想這件事呢,聞言忙道:“寒星小哥,我家飯館後日開業,那天你也去一趟吧……”


    她略一沉吟,道:“我怕有地痞流氓見我們是鄉下人,上門敲詐勒索……”


    寒星不由笑了起來:“放心吧,那日我自會過去!”


    又道:“我給你出個主意,你下次見我們大人,問他討幾個字貼在飯館牆上,這樣就沒地痞無賴敢上門尋事了!”


    玉芝眯著大眼睛笑:“原來許大人的字可以用來鎮宅啊!”


    她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要想法子弄到許靈的手書,貼在飯館牆上驅邪鎮宅!


    陳耀祖正拿了掃帚在掃院子,見玉芝和阿寶回來,忙道:“先放堂屋吧,你娘在後院刨地呢,你去叫她!”


    玉芝答應了一聲,交代陳耀祖道:“爹,你先別掃院子了,洗洗手先吃早飯!”


    陳耀祖笑著把掃帚靠在牆上,去舀水洗手去了。


    他勞作了二十幾年,頭一次早上起來不用去做活或者殺豬,感覺還挺怪異,手腳都沒處放,總想給自己找些活幹,因此才打掃院子的。


    其實院子裏幹淨得很,根本用不著打掃。


    用罷早飯,玉芝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商議開飯館的事情,二房陳耀宗一家四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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