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飛往南國的航班的頭等艙上,看著外麵藍得耀眼的天空,作為一個老爺們,王總居然都像言情劇裏的那些傻白甜的女主一樣,心裏盼著能有個腳踏七彩祥雲的英雄來解救自己……。


    知道這樣的想法不靠譜,如果真的有那樣的英雄,先解救的也會是美女,沒人會理睬他這樣一個連作為男人,都稱不上帥的家夥。


    也知道,自己一個老爺們,居然冒出這樣的想法,是很羞恥,是以後做夢時回想起來,都會惡心的馬上醒過來的一件事……。


    但是,在那個時候,在他在心裏求遍諸天神佛之後,這樣不可思議的念頭,忍不住就冒了出來,並無法抑製的清晰起來。


    雖然事後連他自己也不願意承認,但是,他非常清楚,冒出那樣的念頭時,他肯定閉了眼睛,非常虔誠的樣子——這讓他自己都覺得惡心。


    好在,當時並沒有雙手合十——應該沒有吧!


    然並卵,哪怕是做下了這樣的事,留下了又一個他都覺得算是汙點的回憶,絕望的王總,依然沒有被人打救。


    應該是因為天氣太好,他們乘坐的航班飛行得非常順利,甚至都提前了十多分鍾抵達目的地。


    這裏,王總自然不是第一次來,但他從來沒有如此這樣抗拒過一個地方,負責頭等艙的空姐,都微笑著提醒過兩次已經抵達目的地,歡迎下次乘坐,他還是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就像入定了一般。


    在乘務長趕來之前,老陳總算讓王總離開了座位,這一次,可不是要引人注目的時候,如果現在就引人注目,讓更多的人,讓一些熟悉的人知道這事,那王總所遭受的屈辱,自然更甚。


    雖然有幾分欣賞和喜歡王總現在相對的好脾氣,以及對自己的依賴,但在抵達在這邊的海景別墅之後,老陳還是委婉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王總,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但我覺得,我們最近的狀態,還是要做一些調整,”


    這時外麵已經是下班的高峰時刻,燈光很璀璨,很多場所也迎來了一天中最繁忙的時刻,。


    王總以前來這邊,這個時候,也是他真正掀開一天的序幕的時候,但是今天,他顯然沒有那樣的心思。


    “我想,此時最難受的,應該是您爸爸,你想想,隻要有一絲的可能,他也不會接受這樣的條件,”


    “但既然連他都接受了,那說明這次的事情,事關重大,”


    當然事關重大,都關係到老王總前程的事,如何不重大。


    “既然事關重大,我們一定不要讓他失望,一定要做好,”


    這老陳,還真是他老王家的一條忠犬,真不負老王總的對他的信任。


    但是,他現在的這些話,並不能引起王總的共鳴。


    他理解他老爸的決定,但他還是免不了會覺得,他老爸太自私。


    見沒有回應,老陳換了一個角度,“很多時候,一時的挫折,其實也是難得的財富,這次,怎麽說呢,至少也是一個讓我們深入了解馮一平的機會,我們了解得他越多越深,將來報仇就越快越爽,”


    這話王總愛聽,本來用手擋著眼睛躺在沙發上的他,一下子坐了起來,“你說得對,這是個機會,這是個我深入了解馮一平,為將來打基礎的機會,”


    老陳不知情,以為能翻盤,但王總清楚的知道,翻盤的機會不大,但是,他需要老陳說出的這個理由,他需要一個目標來麻痹自己。


    “明天開始上班,那今天晚上,得好好放鬆放鬆,老陳,你去租條遊艇,其它的按我的口味安排,”


    “哎,好咧,我一定安排妥當,保證不會走漏一絲風聲,”見王總故態萌發,老陳反而很高興。


    …………


    翌日早上8點半,在離嘉盛家具廠約500米的地方,換了一套衣服的王總從一輛商務車裏下來,“都回去吧,”他擺了擺手,大搖大擺的朝那邊走去。


    因為早有交待,他在自己未來同事的帶領下,很快就在人事部辦好了入職手續。


    並沒有什麽熱烈歡迎,或者是領導接見的戲碼,這讓王總有些失望。


    失望是自然的,我這麽大的咖駕臨,廠裏的領導不到門口迎接不說,我辦入職手續的時候,你們也居然不陪著?現在手續辦好了,這邊的總經理,居然也不跟自己談談話表示重視?


    我給過你們機會了啊!是你們不懂的珍惜,不知道要見我一麵,是多麽難得!


    他這麽想,對那少數幾個知道內情的家具廠高管來說,其實也是真是一種難為。


    和老陳一樣,聽馮一平說起這事,他們一樣覺得非常玄幻,非常不真實,自然還覺得,老板那真不是一般的牛。


    至於王總所期待的歡迎,拜托,歡迎你成為我們這看大門的?那是尊敬你呢,還是抹黑你?是增進關係呢,還是結仇?


    還是當作不知情吧!


    王總看了看胸牌,從現在起,他有一個新的身份,他叫王財。


    王總懶得理會這個名字背後,那個叫馮一平的人,滿滿的惡意,他是真的在留心這個忙碌異常的工廠的運作情況。


    雖然他深深的知道,翻盤總是無望,但是,總是要有點寄托,不然,他估計在看大門的這一段期限未定的時間裏,自己怕是得瘋掉。


    講真,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稍微一接觸,他竟然真覺得挺稀奇,挺有意思的。


    所以說這人啊,那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人不要臉,則天下無敵,”


    百感交集中,王總在工作間換上了灰色的保安製服,自此成為了廣大保安中的一員。


    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免又自怨自艾了幾分鍾,“我究竟是怎麽淪落到現在的地步的?”


    “姓馮的,你如願了吧!”


    等他用手拿著帽子走出來,等在一旁的那位同事很熱情的迎上來,“歡迎你!”


    王總被動的握著他那雙帶著老繭的手,我一點都不榮幸。


    “我姓李,大名來福,”帶他熟悉工作的保安隊長很熱情,“王財,這名字,怎麽就這麽耳熟?”李來福沉吟了一下。


    當然耳熟了,因為這個名字,和一條叫旺財的知名小狗,那不是一般的像。


    “不過,你爸媽這個名字取得有水平,你看,就一個‘財”字,多簡潔明了,而我叫‘來福’,這是注定了我們會碰到一起啊,”他的手在王總肩上重重的拍著,一副很高興,很自己人的樣子。


    這個東北漢子,看上去挺能嘮嗑。


    但是王總這會真的是竭力在忍著不發飆,他是真恨不得踢這個黑臉的家夥一腳,再拿針線把他的嘴給縫上。


    什麽爸媽取的我這名字,是我三孫子幫著取的。


    旺財才注定遇到你這個黑大個呢!


    無奈形勢比人強,眼前的這個黑大個,雖然有些自來熟,雖然有些嘴碎,但一看就知道有一把子力氣,他還是自己的師傅和直屬上級,王總現在還真不敢跟他翻臉。


    “注意儀態,”李來福先帶著這個叫王財的新同事在廠區巡邏,順便熟悉環境,見他懶懶散散的樣子,正色提醒了一句,“你現在也是穿上了製服的人,”


    王總又是想笑,又是想哭,這,也算製服?


    “王財,你怎麽好像沒有接受過培訓的樣子?”李來福問。


    就做這個破事,還要培訓?


    他沒說話,但是李來福看出了他的輕視,頓時變得不那麽友好,“奇怪,你是怎麽進來的?”


    他這會都想著,要給公司監察部門反映這事。


    “別看不起我們這工作,告訴你,要求高著呢,從體能到安保到消防,不客氣的說,各方麵的要求,不比一個警察差,甚至還要高,”


    要求高有個屁用啊,一個破保安!


    “你是剛來,很多事看來你不知道,別覺得我們這工作,比不上那些坐辦公室的同事,告訴你,從集團範圍來看,我們這個部門裏,一個普通的保安,比其它崗位上的一些主管收入高的,也不是稀奇事,”


    你就吹吧!


    “便利店那個製服了那個持刀歹徒的隊長,家紡廠那個快速反應,免除了一場火災的同事……,這些年來有好些個我們這個隊伍的同事,他們不但得到了獎金,提高了自己的薪資級別,還有資格認購更多的公司股票,”


    聽到股票這個事,王總頓時又有些百感交集,自己之所以落到今天這般地步,不正是因為股票嗎?


    看他不太愛說話,始終一臉傲氣的樣子,李來福問了一句,“王財,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關係很硬?”


    王總看著他一臉警惕的樣子,又一次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蒼天啊,你居然懷疑我是來搶你位子的?


    哼,叱吒風雲我,會在意你這個什麽都不是的破位子?


    什麽破廠,竟然這麽大?跟著李來福在廠區轉了一圈,走得王總腿都軟了,好在巡視完一圈後,總算到了門衛室。


    但是,王總想得太美,到了這裏,他依然沒有坐的機會,“坐什麽?還不給大家倒水?”


    給你們倒水?你知道我都好長時間,沒給我老爸倒過水嗎?你知道平常搶著跟我倒水的,都是什麽級別嗎?


    “坐什麽?還不去把門口這一塊掃一下?”


    “看到送貨車進出,怎麽不敬禮?”


    或者是,“快遞來了,還不去簽收?”


    “就放在這裏?要是裏麵等著急用呢?還不送進去?”……


    王總覺得這個李來福,明顯有些針對自己意思。


    說起來也是活該,之前他眼裏的很多情緒,李來福看不明白,他看明白的隻有一種:輕視!


    那還不光明正大的收拾他?


    王總剛急匆匆的把一份快遞送到辦公室,正準備歇歇腿,在廠門口和公司的一輛送貨車核對出庫單的李來福,看到他屁股剛挨到座位上,馬上說,“今天出庫太多,倉庫人手不夠?你早說啊,我馬上派人過去,王財,”他朝王總招招手,“馬上去倉庫幫忙,”


    王總怒目而視,你大爺的!


    “要不,我去倉庫幫著搬貨?”看著他那不服氣的樣子,李來福說。


    你不服氣又怎麽樣?李來福已經決定,今天就向監察部報告這個走後門進來的家夥,那估計頂多過幾天,你就得滾蛋,有意見又能怎的?


    王總恍惚想起,好像也就是不久前,自己還嫌周圍的人太迎合自己,希望能有一些堅持自我的人,那樣才精彩,現在倒是如願了,但是,真是一點都不讓人愉快,原來,我也是葉公好龍。


    …………


    一個多小時後,汗濕重衣,累得兩股戰戰,走路都有些不穩的王總,總算從倉庫那邊脫身,但他依然沒有坐一會的機會,中午下班時間到了,他要標標準準的站在門口。


    以一個小保安的身份,接受這麽多人的注視,嘖,王總把帽簷拉得低低的,真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縫鑽進去。


    但更讓他不爽的,不是他以一個小保安的身份,出現在大家麵前,而是這些意氣風發的員工,有些和李來福他們倒是有說有笑的,但壓根就沒幾個正眼看過他,就好像他不存在,或者是空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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