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 葉千盈簡直以為是有人在開玩笑, 把千度百科給改了。


    因為無論她怎麽動用那顆聰明的小腦子, 都想不通健美操能和數學比賽扯上什麽關係?


    然而,經過係統的證實,葉千盈才知道, 女子奧林匹克數學競賽裏居然真的安排了健美操日程?而且還不是一場,還是每天都有?


    葉千盈:“???”


    她簡直滿頭問號,創始者真的不覺得哪裏有問題嗎?


    已知:健美操,一種體育運動。


    數學比賽:一種腦力運動。


    把健美操生生插.進數學競賽裏, 這種做法簡直像是吃牛排要蘸韭菜花,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路。


    唐婭靜輕輕點頭, 顯然也知道這件事。


    餘簡對此還是第一次聽說,她和葉千盈、唐婭靜麵麵相覷, 三人的眼睛裏都寫滿了大大的疑惑。


    葉千盈還真想聽聽, 小薛老師這種專業人士要怎麽解釋這個安排。


    小薛老師他就……他就沒有什麽能解釋的。


    “這個東西……也沒有什麽原因吧,這麽多年都這麽約定俗成地搞下來了。”小薛老師看著自己隊伍裏的三個女孩子, 自己也稍稍吐露了一絲屬於直男的困惑,“其實我看到這個日程安排的時候, 也不太明白為什麽。”


    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小薛老師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讓你們在學習的同時,也不要忘記鍛煉體魄……我想主辦方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但cmo就完全沒聽過要跳健美操吧,西部奧林匹克聯賽好像也沒有這個設置啊。”


    唐婭靜突然開口問道。


    “老師,我覺得這不公平。”


    三個女生彼此對視一眼,目光裏閃過同樣的情緒。


    顯然, 她們在回憶的是同一件事:不久之前,女生們曾在國考群裏和丁明宿產生了一場爭執。


    丁明宿態度鮮明地表示,女生就不適合學數學,甚至還說出不少類似於“不如看大腿”和“花瓶而已”之類的發言。


    在此基礎上,健美操比賽的設置,讓三個人的感覺都不太好。


    大家雖然還沒有表示出反對的意見,但抗拒的情緒已經在三人之間蔓延。


    小薛老師眨了眨眼睛,自從見到這三個姑娘開始,他第一次地感到頭疼了。


    從麵相上來看,他本以為葉千盈應該是最有脾氣的那個,所以一路上都在提防著她會不會有什麽不滿——比如說第一次和隊伍一起去參賽緊張、高鐵太快所以坐著暈車、吃不慣高鐵上的盒飯之類的。


    不怪他有這樣的心理準備,要知道,省裏原本是給他們這支隊伍訂了機票的,往年的隊伍進帝都,也都是用機票。雖然cgmo不怎麽受重視,但好歹也是一支省隊,怎麽也不差機票的這一點錢。


    結果落到小薛老師頭上,他卻發現預計中的飛機票被改成了高鐵票!


    小薛老師十分驚訝,不知道上頭為什麽突然就改了主意。


    他對出行方式倒沒有什麽意見,畢竟飛機和高鐵在速度上其實也沒差什麽,坐高鐵還省了早起上高速的時間呢。


    關鍵是,怎麽就今年輪到他頭上的時候改轍易道了啊。


    這是因為上麵有人看不慣他年紀輕故意整他,還是怎麽著?


    抱著擔心和懷疑的心情,小薛老師在熟人裏打聽了一通,結果卻讓他哭笑不得。


    也沒有什麽別的原因,就是他們隊裏有個女生暈機,不能坐飛機。


    她家長疼孩子,身份又比較厲害,直接一個電話打到上頭辦公室,在他這個領隊老師被選出來之前,就已經定了出行方式。


    難怪往年坐飛機都是經濟艙,今年坐高鐵卻是商務座。


    不僅如此,雖然發到他手上的票隻有四張——但其實那節車廂上的商務座已經都被女學生家裏訂了,人家訂了票也什麽都不提,就是想給隊伍隔出一個單獨的包廂,安靜,方便大家路上休息。


    小薛老師一開始以為熟人是在和他開玩笑。


    直到他帶著三個女學生登上列車。


    小薛老師:“……”


    打擾了,是我不了解你們有錢人的思考方式。


    他之前還想過,像葉千盈這樣家境又好又漂亮的嬌嬌女,有點小脾氣也很正常。


    誰知道他做了好幾種備案,最後竟然是看起來最溫柔的唐婭靜表示不滿,隨即,學生們在健美操比賽這件事上鬧了情緒。


    小薛老師:“……”


    這是主辦方的安排,這個他沒辦法啊!


    他咳嗽了一聲:“就,遵從主辦方安排,好嗎?反正每年都是這麽過來的,你們是來數學考試的,也不是來學健美操的,走個過場就行。”


    車廂裏的氣氛靜了一刻,最後是葉千盈笑了一聲,先答應了薛老師的請求。


    “當然,約定俗成的慣例而已。”她雙眼微彎,“我們都是知道的。”


    小薛老師連忙點頭,又從自己包裏拿出撲克來,轉移了這個已經變得有點不大對的話題。


    “來,我們玩21點吧。”


    這是個簡單的數學遊戲,勝率看似和運氣有關,實際上卻和數字的概率運算有很大關係。


    一副撲克抽出大小王後,從剩下的五十二張牌裏給玩家輪流發牌,j、q、k算10點,a算作1點或者11點,玩家翻開已有牌麵後,自行決定是否加牌,數字相加最接近21點的人獲得勝利。


    最基礎的概率問題對於在座的四人來說很簡單,但遊戲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活躍氣氛。


    過一會兒,乘務員進來分發毛毯、零食和飲料。小薛老師看著三個女生很快就熟悉起來,他不由得暗暗擦了一把汗。


    唉,現在孩子都有想法,不好帶啊。


    ——————————


    列車在下午三點抵達了帝都。


    甜美可愛的乘務員小姐姐提示他們帶好行李,他們四人剛一下車出了通道,地陪就忙不迭地迎了上來。


    “請問是d省的女子數學省隊吧?”


    小薛老師隻覺眼前一亮,精神一振:“對對,是我們!”


    地陪一共有兩人,一個是位大方淑雅的長發女士,她見小薛老師答應了,便嫣然一笑,彬彬有禮地比了一個請的手勢:“那請大家跟我來吧,出口那裏已經給大家安排好了接車。”


    另一個男人身材高大,沉默寡言,他對著四個人點了點頭,主動從三名女生手中接過了行李。


    小薛老師提著自己的行李箱,悄悄用餘光看了葉千盈一眼,隻見她跟在那兩個不太好意思的女生後麵,交出了自己拉杆箱時表現得一副隨大流的模樣,不由心裏暗歎了一聲。


    由於cgmo集合時間是從明天開始,所以當晚由地陪給四人聯係了酒店入住。


    他們這支四人小隊由服務上門的地陪帶著出了火車站,一輛黑色的七座轎車已經在此恭候多時。參賽的三個女生不關心車牌,隻有小薛老師特意繞過車尾看了一眼——好家夥,邁巴赫。


    但就是再怎麽不關心車牌,在入住酒店的時候,另外兩個女生也隱隱察覺到不對了。


    五星級酒店的頂層總統套房……


    她們三個是出來參加cgmo比賽的吧?


    往年連imo都沒聽說過有這個待遇,一個堪稱透明的cgmo簡直何德何能啊。


    唐婭靜和餘簡麵麵相覷,兩個人的臉色從走進酒店大堂開始就有點不對。現在她們正站在總統套房的門口,門一開就正對著富麗堂皇的大廳、豪華的水晶吊燈以及兩片明亮的落地窗,走廊裏的氣氛一時之間變得異常詭異。


    餘簡甚至已經不自覺地牽起了葉千盈和唐婭靜的手,葉千盈平靜地回握了一下,心裏也很好奇二哥找的這兩個地陪,究竟能編出什麽理由。


    總不能是抽獎抽到的,畢竟這個解釋太過時了。


    餘簡看著眼前的套房,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cgmo有這個待遇嗎?”


    難道是因為她們決定把妹賽改稱姐賽的原因嗎?因為叫成姐賽了,所以待遇也一下子“姐”起來了?


    即使心裏有些緊張,但聽到餘簡的這個想法,唐婭靜依然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


    女地陪臉上也適時地露出了一個善意的微笑。


    “我們老板一直很關注教育事業,這次他聽說了d省聯係我做地陪的事,這才知道cgmo即將開始。我老板他自己也和競賽有一些緣分,這次也是觸景生情,所以特意訂了酒店的套房給貴省的隊伍。”


    說到這裏,女地陪彎下腰來,對著兩個還有些擔心的女孩笑了笑。


    “本次cgmo提前到場的隊伍都有這個待遇的,n省和v省的隊伍中午都已經入住了——因為是讚助嘛。老板說了,酒店一晚沒有多少錢,要是能鼓勵國家未來的人才報效祖國,那就比什麽都值錢。”


    三個女孩終於把心放到肚子裏,她們才一進屋,回手關上房門,唐婭靜和餘簡就忍不住地驚呼出來:“哇——”


    葉千盈也配合地:“哇——”


    “這簡直是仙履奇緣啊。”餘簡轉過身來,眼睛裏有小星星亮晶晶地在閃,“我這次出門的時候,我爸我媽都特別擔心我在外麵住不好,不適應,我也擔心自己水土不服來著。結果竟然會有這麽神奇的展開,我這就給他們通視頻!”


    唐婭靜的性格內斂一點,沒說什麽要通視頻的話,但從眼神上來看,她也對此非常驚奇。


    她拉著葉千盈一起,跟在已經通了視頻,給視頻那邊的父母展示每個屋子的餘簡後麵,唇角不自覺地彎起。


    過了好一會兒,兩個女生的興奮勁兒稍稍過去,一起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在餘簡“沙發好寬,是真皮的,好舒服”的背景音裏,唐婭靜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我現在心情好多了。”


    “?”葉千盈側頭過去看著她。


    這次的女生三人小隊裏,她自己不論,餘簡雖然剛開始靦腆,可熟悉以後會發現她非常直白,想說什麽就隨口說了,從來不藏心眼。但唐婭靜明顯是心事比較重的那種性格。


    “剛剛聽薛老師提到那個,我心裏真的有點不舒服。”一麵說著,唐婭靜一麵低頭笑了一下,“所以頂撞了老師一句……其實也是心裏有點不服吧。”


    葉千盈頓時心領神會:“懂。”


    如果cmo,cwmo都有健美操之類的安排,那肯定誰都不會說什麽。


    但隻有cgmo設置了健美操的練習,不但占用一試後的休息時間,而且閉幕式的時候還要比賽,那這就是區別對待。


    要是直接來參加比賽,她們可能還不會想這麽多,隻把健美操這件事當成是主辦方的一種安排。


    可是在省賽初試剛剛結束的時候,大家還因為男生對女生的歧視問題在群裏大吵一架。這樣,她們難免要把這兩件事前後聯係在一起,因此心裏都不是很愉快。


    “唉,我還記得來考初賽的時候你拄著拐。”


    葉千盈啞然失笑:“是覺得我要是還在拄拐,那就不用練健美操了嗎?但要我說,相比骨折拄拐坐輪椅,我還是更願意練健美操一點。”


    她已經在之前的考試裏將兩個恢複條都灌滿到100%——這麽一看,簡直是給這個健美操比賽預備的。


    唐婭靜把雙腳也踩上沙發,她默默地抱住自己的膝蓋,目光有點發散地看著天花板。


    “他們總是一口一個妹賽,一口一個妹賽,好像我們因為女生身份占了多大的便宜,但並沒有啊。


    cgmo的難度沒有因為我們是女生就減弱,曆年來能從cgmo獲得冬令營名額的女生,憑實力考cmo也會過的。”


    “如果因為不忿我們比他們多一次試錯的機會,那也不見他們質疑西部聯賽——有的人甚至連西部省份有西聯這個比賽都不知道。”


    在唐婭靜幽幽的傾訴聲裏,原本像個小孩子一樣嚐試沙發彈性的餘簡也安靜下來,有些擔心地看著自己的隊友。


    “婭靜……”


    唐婭靜看了看葉千盈,眼神裏竟然流露出幾分深刻的豔羨。


    “我真羨慕你,盈盈,你是真正有天賦的那種人。隻學了競賽四個月,就能在初賽裏考滿分,拿全市第一。”


    “我從小學開始學奧數,之後又參加各種競賽——餘簡應該知道的,我們在那些比賽裏碰麵過幾次——所以有些事真的是要親身經曆過才能感受到。”


    “女生變少了。”


    “競賽裏的女生一直在變少。小學時學奧數的班級裏女生要占一半,甚至還要超過男生,但到初中的時候,女生人數就和男生持平,在有的比賽裏人數可能要比男生低一點。等到了高中……就變成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參與競賽的女生真是太少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唐婭靜慢慢地垂下了眼睛。


    “那天丁明宿在群裏說話的時候,我其實一直都看著的。你們罵他,我心裏也很高興。但我一直沒有說話……不是怕被罵,是我心裏真的有點懷疑,女生是不是真的比不上男生呢?”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麽一開始大家一樣參加比賽,可是數學競賽裏的女生就是在變少呢?”


    數學競賽裏女生少,確實是少,這件事葉千盈自己深有體會。


    她雖然沒有從初中開始就參加競賽,但她參加過數學競賽的初賽啊。


    初賽是在圖書館自習室考的,一個考場裏足足坐著七八十人,然而放眼望去,居然全都是男生的短頭發,即使算上她自己,也隻有六七個女生孤單而零星地分布在教室的角落,看上去真是分外可憐。


    說實話,在操作輪椅進入門口的一瞬間,葉千盈還以為自己是進了和尚廟。


    男女比例在競賽上的差異,由此就可見一斑。


    但是,葉千盈並不認為女生少的原因是她們學不好數學。


    在她看來,那更有可能是……


    “我們沒有學不好數學啊,我們已經比許多男生考得都好了。”餘簡先葉千盈一步,憤憤不平地開了口,“你看,婭靜,你這次考了全市第十五。可就連你都對女生是不是真的不擅長數學這件事這麽懷疑,那我就明白那些競賽裏消失的女生都去哪兒了。”


    ——太辛苦了吧,女生真的要學數學嗎?


    ——不擅長啊,這不是和自己的天賦擰著來嗎?


    ——哎呀,果然失利了,所以說女生還是不要學數學啊。高中三年好好學習,以後考個大學不好嗎,走這條路太不安穩了吧。


    那些在競賽裏消失的女生,真的是因為沒有天賦、失去興趣、忍受不了激烈的競爭嗎?


    或許有一部分是這樣的。


    但並不會全是如此吧。


    那些女生,曾經小學開始學習奧數的女生,曾經初中參加各種競賽的女生,她們沒有徹底地“消失”——家裏都有這個條件送孩子去學競賽,到了高中再說供不起讓人失學,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們去哪兒了呢?


    她們退了一步啊。


    退到高考的戰場上,退到中考的軌跡上,退到一條更正常、更平坦的大路上,然後按部就班地和無數同齡學生一起學下去。


    這是更穩妥的做法,沒人能認為這種做法是錯的。


    可是,如果在每個女生還沒有長大的時候,在本該最年少輕狂之際就已經學會退這一步,學會走上那條更安穩的道路,那在之後等著她們的都是什麽呢?


    沒有什麽東西是不需付出代價的,命運其實早在冥冥中給一切標好價碼。


    自由是這樣,安穩也如此。


    去大城市闖蕩未免太不安穩了,所以回家鄉考個公務員、當個老師、做個幼教,這不好嗎?


    退一步,是比闖蕩更穩定的工作。


    已經二十七八歲了,再不嫁人生子就太晚了,人不能不合群啊,還是和同齡人一樣,在適當的年紀做適當的事安穩。


    所以去相親市場,挑選一個看的過眼緣的對象,認識半年左右就領證結婚吧,畢竟大家都是這樣的。無數前輩已經試驗踐行過的道路,那就應該是最安穩的啊。


    退一步,是比單身更靠譜的婚姻。


    為了維護家庭的和諧,放棄更多的加班和升職機會,用多出來的這部分時間接送孩子,照顧老人,和配偶吵架的時候先一步放下身段,服軟低頭……畢竟,如何保護家庭的安穩是一門藝術,總有一個人要退一步,是不是?


    退一步,退一步,女生永遠要退一步。


    ……最不幸的是,女生也真的永遠保有一條最後的、她們與生俱來的、和生育能力,和子宮一起被賦予的最終退路。


    “我們為什麽總要退一步?”餘簡皺起眉頭,“我們為什麽不直接莽上去試試呢?如果我中考後就退出競賽,那我也不會知道,就憑我的能力,居然可以代表咱們省出來參加考試,對吧?”


    “你想知道為什麽女生都不參加競賽了嗎?這答案太簡單了,婭靜——因為她們就和你一樣,假如不掌握著得天獨厚的天賦,假如沒有手握穩操勝券的優勢,她們就先心生怯意,心想是不是我應該退一步啊!”


    餘簡握著唐婭靜的手,臉上明顯寫著恨鐵不成鋼的惱火,唐婭靜緊抿著嘴唇,眼神幽深,不知道都想了些什麽。


    葉千盈歎了口氣,從茶幾上的零食盤裏抓了一把糖果灑在桌麵上,將糖果大概地二八分堆:“馬太效應。”


    這個社會學現象,可以被解釋為一種積累的優勢。


    比如說有一個人已經聲名赫赫,人們就更樂意把更多的光環加在他身上,像是把他團隊的成功都歸結成他一人的功勞。而這種現象如果發生在群體身上,例如一個群體已經在某事上占有優勢,那麽他們接下來會更有優勢。


    就和cmo的競賽一樣。


    因為參與的男生比女生多,所以接下來參與的男生會更多。


    男生多的環境是一種暗示,或者也可以說成一種明示:


    既然那麽多女生都不參加競賽,事實就足以說明男生更適合競賽啊。


    好多女生都從這條路上退出了,你不退出,你是覺得自己比她們都聰明嗎?


    這個觀點和阻礙會反複地縈繞在選擇了這條道路的女生周圍,以心理暗示的方式,老師勸誡的方式,家長關懷的方式……


    到了現在,就變成這種大多數女生都覺得,“既然我沒法做到90分,那就先不要做這件事吧”的地步了。


    然而機會是轉瞬即逝的,人生是不能從來的,成長也是需要時間的。


    穩妥的代價背後,是成長的機遇啊。


    唐婭靜看著桌上被葉千盈分做兩堆的糖果,感覺就像是看到了那些和她一起從小學競賽的女生們最後的選擇。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一時覺得心裏實在憋悶。


    “道理是這個道理,懂了就很難過……或者說,因為懂,因為感覺到,所以就更難過。”


    “那我們接下來,要不要試著搞一回事?”葉千盈拋出了一個問題。


    “什麽?”


    這一次,不止唐婭靜,餘簡也有些驚訝地看著葉千盈。


    她們大概知道葉千盈在說什麽,但正是因為她們能領會到,所以才能體會到那份驚訝。


    雖然cgmo比較小透明,但這好歹是個國家級的比賽啊,前麵還冠著華國的字頭呢!


    在兩個人詫異的眼神中,葉千盈仰頭一笑。


    “知道為什麽在不觸犯法律,不違背道德的情況下,搞事最好要趁著年少嗎?”


    因為無論社會還是國家,對於少年人,特別是學生的錯誤,通常都是最寬容的時候。


    換而言之,這其實是最好的試錯時刻。


    如果有什麽錯誤,那就趁早犯了吧。等到大家成年長大,步入社會,成為社會的螺絲釘接受毒打時,試錯的代價就變得很高昂了。


    “首先,好好複習,好好做題,然後今晚別忘記好好休息。”葉千盈伸了個懶腰,“好不容易住一次總統套間,一人一間,你們先挑自己喜歡的床,好不好?”


    當然啦,她們的題做著做著就忍不住開始交流思路,最後變成了葉千盈給兩個人開始講代數,唐婭靜則拿出壓箱底的題來秀幾何。至於餘簡,她也忍不住下場炫了一把組合數。


    最後,挑好的房間和床都宣告作廢,三個女孩子還是擠在最大的那間臥室裏一起睡的。


    關燈之後,房間裏就陷入一片純粹的漆黑,酒店窗簾分成兩層,最外側的那一副遮光性很好,讓室內幾乎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如果有誰有什麽想要吐露的心事,在此刻說出都比往日要來得輕鬆。


    唐婭靜小小聲地說:“我想搞事情。”


    葉千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餘簡翻了個身,更小聲地說:“其實,還是有一點激動的啦。”


    ————————————


    第二天上午,四個人吃完了送到房間裏的早餐,又做了一陣的題,就在酒店大堂裏集合。小薛老師眼圈微微發黑,顯然是情緒有點激動,昨晚沒能睡好。


    “都帶好自己的東西了嗎?”


    最後確定了一句,見三個女生都拿好了自己的行李箱,小薛老師這才點了點頭:“好,那我們今天就去往學校那邊去,報道後在他們安排的酒店下榻了。”


    說完以後,看著自己帶著的三個女生容光煥發的臉,小薛老師不由得悻悻地說了一句。


    “你們還真是精神啊,年輕真好……”


    年輕真好,膽子大適應力又強,好像還有著無限的可能。


    要知道,小薛老師第一次住這種地方,激動得和女朋友炫了一遍,又在浴缸裏發了個朋友圈(屏蔽了這三個學生),想想這還是他頭一回帶隊出來,竟然半宿都沒能睡著覺。


    要是小薛老師知道,這三個“年輕膽大”的女孩子都在計劃什麽,他可能後半宿也不會睡得著覺了。


    不過幸好他還不知道。


    一行人就此出發,由一大早就在酒店大堂等候的地陪接送,直接驅車趕往參賽組安排好的地點。


    他們出發時就已經上午,帝都又堵車,到達指定地點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但即使如此,他們已經算是來得比較早的隊伍。


    接待他們的工作人員先是看著他們簽了到,核對過身份信息,便笑容可掬地給每個人都發了一隻小袋子。


    袋子裏裝著每個人的準考證,也有可以掛在脖子上的參賽證和一份精包裝的參賽指南。指南上麵印刷著這幾天來的賽事安排、生活安排。


    葉千盈簡單一翻,發現這上麵居然連這幾天的菜譜都有,不由得歎為觀止,心想主辦方這安排得夠細致的。


    除此之外,袋子裏麵居然附贈了一顆小小的糖果和賀卡,賀卡角落畫了一顆手寫的心。不是多麽名貴的東西,隻是看著就知道費了心思。


    從這個角度來看,也難怪男生們對於女子奧林匹克數學賽感到有點酸——在cmo,cwmo(華國西部奧林匹克數學賽)以及cgmo中,女子數學聯賽無疑是福利待遇最好的一個。


    一時半會還沒有其他隊伍來報道,小薛老師就和那個工作人員套近乎。


    “都有哪些隊伍來了?”


    “咱們今年一共是多少支隊伍啊?”


    “聽說這次夏教授會來做培訓,真的嗎?”


    對於小薛老師的問題,工作人員一一給出了回答。


    “國內的隊伍基本上到了一大半了,隻有兩個隊伍航班晚點,但你們領隊的會議肯定是不會因此推遲的。”


    “e國隊和h國隊,r國隊也來了,t島和g島的隊伍一大早就到了。”


    “是啊,夏教授會講話的,我們手冊裏有安排他的行程。好像除了夏教授還有人會來。”


    不久之後,又有一支y省的新隊伍過來報道簽到,小薛老師索性等著對方,打算和他們一起去主辦方安排的下榻酒店。


    酒店離報到點不遠,已經被主辦方包下,專門做這次比賽之用。


    兩支隊伍剛剛進門,y省領隊就誇獎道:“環境不錯啊,每次帝都a中做主辦方,比賽總是被辦得財大氣粗。”


    小薛老師偷笑了一下,和自己隊伍裏的三個女生交換了一個眼神。


    要是沒有前一晚“老板心係教育,特意讚助”的總統套房,這個酒店肯定是不錯的。不過現在嘛,小薛老師自覺也是個見過世麵的人啦。


    酒店大堂裏有幾個女生的影子晃動,餘簡一見之下,就輕輕地拉了拉葉千盈的手。


    “你看,是e妹吧?”


    那幾個女生裏,有兩個都長著一頭淡金色的微卷長發,她們的頭發披散下來垂在肩上,各個膚白貌美,眼窩深陷,鼻梁高聳,眼珠漂亮得像是近乎於淺綠與淺藍之間的玻璃珠子,顏值簡直驚人得爆表。


    至於剩下的兩人,一人亞麻色頭發,另一人則發色淡棕,即使背著身子,也能很明顯地看出她們不是黃種人。


    這四人都是典型的白種人長相,論起身材和容貌的輪廓來,簡直成熟得脫離了大眾概念的“女生”範圍。


    “說是上大學了都有人信吧。”餘簡喃喃道,“睫毛好長,自帶妝感啊,好漂亮……”


    唐婭靜小聲說:“我有點分不清那兩個金發的e妹……”


    她平時還好,一看到外國人就有點臉盲。


    大家都誠實地展露出自己的顏控屬性,看到漂亮的小姐姐都有點走不動路。最後還是小薛老師和y省的領隊催著兩支隊伍裏的女生:“別看了,都先去房間裏放好行李。”


    大堂裏有不少女生在休息,顯然都是這次的參賽選手。見葉千盈她們經過,大家紛紛友好地打招呼,還讓她們放好東西就一起下來玩。


    主辦方訂的都是酒店標間,兩人一間,像是葉千盈這樣三個女生,領隊又是男老師的隊伍,就要和其他隊伍商量著住了。


    路上遇到y省隊伍也是緣分,葉千盈就和y省的一個小姐姐拚了一間。


    ——小姐姐和她拚房的原因不是不受歡迎,而是太受歡迎,y省的兩個女生都想和她一起住,領隊實在頭疼,索性把她推給了小薛老師安排。


    大家放好行李,嘻嘻哈哈地下樓,和其他省市的選手熟悉熟悉。


    葉千盈才在沙發上坐下沒多久,就注意到不遠處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女生,她獨自一人,大家似乎都不想和她靠近。


    “不是不想,是不敢啊。”有個妹子悄悄地告訴葉千盈,“能認出來嗎?她就是帝都a中的諸夢啊!剛剛也有人想要和她搭話,結果她把手上的題一遞,大家做不出來,就隻好回來了。”


    諸夢。


    一聽這兩個字,葉千盈就明白為什麽那個妹子這樣說了。


    在今年的競賽圈裏,諸夢這個名字是相當有名的。


    她家學淵源,父親是p大物理係的某知名教授,據說小時候她還沒學會握筷子,就已經先學會做乘除法。


    這一屆的數學競賽裏,有個說法叫南沈北諸,沈是指沈瀚音,諸則是指諸夢。


    當然,她也陷於每個知名高中生都會遇到的苦惱之中——比如說,天才少女這個外號,就不能不這麽叫嗎?


    葉千盈想了想,朝著那個方向走過去。


    妹子攔了葉千盈一下:“誒,等等”,卻沒有攔住,索性不費這個力了。


    剛剛好多人都去找諸夢,最後都被諸夢一道題攔了回來,這場麵她都有點看累了。


    這個鳳眼女生多半也是一樣,估計三分鍾就要折戟。妹子在心裏暗暗地想。


    ——不過她可真漂亮啊,皮膚白得和那四個e妹有一拚,而且還不是白種人那種蒼白。而是很柔和的牛奶白。除此之外,那對鳳眼又淩厲又好看不說,頭發還又黑又直,看起來簡直不像是學數學的!


    葉千盈走到了諸夢麵前。


    諸夢窩在沙發裏,她顯然對有人想來找她這事習以為常,隻把手上做到一半的題朝著葉千盈一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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