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煙覺得自己像個掛件。


    就掛在殷雪灼的身上,被風吹著,左右亂晃,搖搖欲墜。


    殷雪灼衝上最頂端的結界,越是靠近頂層,季煙越是有些喘不過氣來,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被結界之力逼得倒流,連身後濕漉漉的長發都被靈力烘幹了。


    殷雪灼感受到了她的難受,反手就給她加了個防護罩一般的小光圈,季煙立刻呼吸舒暢了起來。


    大佬果然就是厲害啊。


    菜雞季煙默默地做著她的掛件。


    殷雪灼一路衝破了結界,結界的光暈與他遽然碰撞,又瞬間撕裂,藍色的光暈像流星拖曳的尾巴,劃過了天際。


    他浮空站在了臨霜城的頂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座巨大的城池。


    臨霜城,如其名字一般,蒞臨終年霜雪的冰湖邊,一邊是望不見的白,一邊是延綿不絕的青山。而城內,一半覆蓋霜雪,白雪皚皚,一半春暖花開,四季如春。


    這是一個很神奇的景觀,死氣沉沉的白和生機勃勃的綠,而綠和白的交匯之處,形成一個轉動的風口,靈氣直衝天空,幾乎撕裂蒼穹,又與這穩固的結界交融著。


    殷雪灼可以靠蠻力的突破結界,但他麾下的魔並不能跨進一步。


    季煙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奇觀,目不轉睛地盯著風口那裏看,好奇地問:“那是什麽地方?”


    殷雪灼看了她一眼,“是靈脈。”


    隻不過這個靈脈有些奇怪,殷雪灼之前沒有注意,現在季煙一問,他忽然眯起眼,眸子死死地盯著那兒。


    “嗬。”殷雪灼忽然冷笑一聲。


    季煙不知道他又怎麽了,隻見殷雪灼又忽然俯衝而下,帶著季煙直直往城內衝去。


    耳畔呼嘯著冰冷的風,下麵的景象急遽放大,瞬間有了失重感。


    上和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季煙她……恐高了。


    她嚇得在他手裏不住地撲騰,不住的喊著“慢點慢點”,殷雪灼在空中飛掠著,看見她怕成這樣,露出了一絲怪異的表情,惡作劇一般地帶著她晃了一圈。


    一個過山車般的迷之走位。


    落地之時,殷雪灼一鬆手,季煙就“撲通”一聲,直接給他跪了。


    “嘔——”她撐著地麵,胃裏翻湧著,但由於太久沒有吃東西,她什麽都吐不出來。


    殷雪灼終於有了幾分報複的快感,勾起了一抹興奮的笑,看著她這麽難受,就算他自己也不舒服,心情卻十分美妙。


    季煙:這是個變態,她要冷靜,冷靜。


    她深吸幾口氣,搖搖晃晃地撐著地麵,想要站起來,眼前卻忽然一黑,她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季煙是被殷雪灼拍醒的。


    他的動作算不上溫柔,她醒來之後,看著蹲在自己的麵前的殷雪灼,很想問一句:“大哥,你拍我的臉,你自己的臉不疼嗎?”


    她忽然想起之前,殷雪灼殺那個人的手法為何如此殘暴,就差當場掀了那人的頭蓋骨。


    因為那個人狠狠扇了她一耳光,結果他也疼了吧。


    還是連牙疼臉疼帶著耳鳴的那種感覺。


    殷雪灼看季煙醒了,皺著眉說:“我現在很暈。”


    季煙:你當然暈了,我發燒了!你肯定也發燒了!


    等等……她都昏迷了,他為什麽沒昏過去?


    殷雪灼看著她疑惑的眼神,似乎知道她在納悶什麽,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我不是人,不會暈倒,也沒這麽弱小。”


    但是他現在……狀況很不好。


    他感覺胃部隱隱作痛,還有點兒暈,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惡心虛弱。


    這種感覺讓殷雪灼很暴躁,他隨便捏了一個石子在掌心,那石子化作齏粉,順著指縫簌簌流下。


    季煙看他現在的樣子,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她閉上眼,感受了一下,然後說:“我現在很餓,餓得胃疼。我還很冷,應該是發燒了,發燒的症狀就是頭暈乏力犯惡心。我需要吃東西,還需要看大夫,還得有充足的睡眠,要不然我會死的。”


    殷雪灼:“……死?”


    他聽她說了一長串,“餓困冷”這樣的字眼對他來說都很陌生,他的重點落在了最後一個字上。


    他擰起眉看了季煙片刻,一臉“你這麽弱雞本大佬簡直帶不動”的一言難盡。


    季煙眼睜睜看著殷魔頭起身,化為一團黑氣在原地暴躁地飛了幾圈,然後才一臉不耐煩地問她:“在哪裏吃東西?”


    季煙默默指了指下麵。


    她現在和殷雪灼,正在一家酒樓的屋頂上。


    殷雪灼單手拎起季煙,正要衝下去清場,季煙又連忙製止:“別別別!你這樣會引出大動靜的,你既然回來,肯定是要辦什麽事吧?那打草驚蛇就不太好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因為殷雪灼的眼神又變得很想殺她,就是那種“再嗶嗶一句我現在就和你同歸於盡”的不耐煩。


    他真的好暴躁啊,季煙默默不吭聲。


    殷雪灼收回手,隱沒了身形,他的聲音在季煙耳畔響起,帶著冰冷冷的觸感,“下去。”


    季煙:“太高了……我這樣跳下去會摔死的。”


    話音剛落,一股力量托著季煙,讓她輕鬆地從屋頂一躍而下。


    季煙:誒嘿,有點爽的感覺。


    這個世界的修仙者遍地都是,季煙下個屋頂不算什麽,路人都見怪不怪。季煙站在人流湧動的街市上,抬頭看了一下麵前的華美酒樓,聞著那些飯菜的香味,感覺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她迫不及待地跑進了酒樓。


    “這位客官,您是打尖兒呢,還是住店?”店小二眼尖地看到了季煙,連忙滿臉陪笑地迎了上來。


    對季煙的態度格外恭敬一些。


    季煙想起自己穿的這一身衣裳,她扒人家衣服時,順便連腰牌一起拿了,看來店小二把她認成了修仙門派的女弟子。


    季煙說:“我住店,順便給我準備一些飯菜,立刻!馬上!”


    拿店小二一臉諂媚的笑容:“客官,我們這兒的規矩是,先付一半住店的錢……”


    季煙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糟糕,她忘了這茬,身上根本沒錢。


    手心忽然被塞了什麽東西。


    季煙抬手一看,發現是錢袋時微微一驚,還沒反應過來,那店小二已接過了錢袋,把剩下的錢給了季煙,點頭哈腰地對她說:“您這邊請,是最西邊的上房……”


    季煙一路進了房間,店小二上菜很快,瞬間季煙麵前就堆滿了香噴噴的飯菜。


    季煙坐在房間裏,咽了咽口水。


    一團黑氣逐漸凝聚,殷雪灼懶懶地坐在床邊,漆黑的長發拖曳及地,和濃黑的衣袍幾乎融為一體,偏偏四肢修長,長眉高鼻,黑瞳清淩若水。


    忽略他恐怖的手和不正常的黑氣,他不動的樣子,倒像一副灰白調的舊時美人圖。


    原書的作者為了將他塑造成一個帶感的反派,讓他成為了本書的唯一一個扭曲的角色。


    極致的容顏配著恐怖的手,正如這個人生為美好的靈魘,內裏卻是極致的殘忍。


    季煙看著他懶散的樣子,想起就是這麽一個人差點把她脖子踩斷,瞬間賞景興致全無。


    殷雪灼一勾手指,季煙腰間的錢袋飛回了他的掌心。


    季煙恍然大悟,“剛剛的錢是你塞的?”


    他簡直無所不能。


    季煙覺得自己仿佛開了個掛。


    殷雪灼不想和她多廢話,直接跳過她的提問,“還缺什麽,你才不會死?”


    季煙:“我還需要一個大夫。”


    殷雪灼又瞬間消失不見,麵前的窗子一開又闔,去幹什麽不言而喻。


    季煙愣愣看著他消失的方向,還沒回過神來,殷雪灼又回到了原地。


    季煙:“……”


    殷雪灼:“……”


    兩人大眼瞪小眼。


    “那個,我們隻能在十步以內……”季煙小聲提醒他,莫名有點想笑,抬手捂住了臉,透過指縫悄悄看著殷雪灼。


    大魔頭表情陰沉,臉色黑得不能再黑。


    也許是受到的心靈衝擊有些大,殷雪灼現在還不太能接受現實,他站在那兒消停了好一會兒。


    季煙看他沒動靜,幹脆握緊筷子,低頭吃起飯來。


    她一路坎坷,終於吃上了來這個世界以後的第一頓飯,季煙扒拉著飯碗狼吞虎咽,幾乎把自己給噎著,委屈得鼻子一酸。


    從前她也是爸媽都疼愛著的女孩子,哪裏受過這些委屈。


    這才幾天,她就在鬼門關周圍走了好幾圈,把這輩子受過的所有磨難都輪了一遍。


    季煙抬手抹了抹眼淚,很快又重新振作起來。


    現在想這些沒用的,都晚了。


    她現在隻能盡力保住性命,希望有一日,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現在殷雪灼和她是共生的,那她可以借機讓殷雪灼保護她,雖然殷雪灼比較變態,但在結局之前,他都是書裏最強的存在。


    至於那本書的結局,她想試著改變一下。


    比如……提前劇透什麽的?


    季煙邊吃邊想,還沒吃完,又被殷雪灼拎了起來。


    季煙咬著筷子還沒反應過來,他便帶著她從窗戶飛了出去,徑直掠向醫館,抓人折返一氣嗬成,季煙被晃得頭暈,差點把剛剛吃的東西吐了出來。


    “轟——”的一聲,麵前的窗子又被砸開,一個人硬生生地被丟進了屋子,砸向了季煙方才吃飯的桌子。


    刹那間木桌四分五裂,木屑飛揚。


    飯菜嘩啦啦碎了一地。


    季煙手裏還握著筷子,被殷雪灼放到了一邊,她呆呆地站著,呆滯地看著麵前忽然沒了的桌子。


    半晌,她心疼道:“啊啊啊啊啊我的飯菜!”


    她餓慘了,看著麵前一地的飯菜,完全沒看摔在她麵前不住呻.吟的人。


    她收回之前的話!


    這哪是開掛啊,根本就是帶了個活祖宗在身邊,還是那種完全沒有正常人意識的活祖宗。


    就不能輕一點嗎!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季煙的心在滴血。


    但殷雪灼已經感覺到胃部不難受了,他知道季煙飽得差不多了,就把那大夫踢到季煙跟前,簡言意駭:“去,給她看病。”


    季煙表情複雜。


    她看著慢慢爬起來,扶著老腰、瑟瑟發抖的大夫,對方在殷雪灼的視線下滿臉驚恐,把手伸到季煙手腕上,手指抖得厲害,半天都沒搭對脈。


    季煙忍不住出聲安撫:“老伯,您別害怕,隻是給我看個病而已。”


    她一出聲,對方抖得更厲害了。


    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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