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澤輕敲門扉,可令他意外的是,大門並未關上,隻輕輕一推便張開了一條縫。


    “莫非他不在?”


    顧澤心中疑惑,他頷首看了一眼,透過門縫向內看去,裏麵昏暗一片,隻有一間小屋子還亮著燈,有打坐的人影投射的窗扉之上。


    “葉兄弟,在麽?”


    顧澤凝眉,他想要直接進去,但又覺得此舉有些失了禮數,再次喊了一句。


    “門沒關,進來吧。”很快,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


    顧澤不再猶豫,他推開門,大步邁入,很快便來到了那間亮著燈的小屋子前。


    正當他再次伸出手,想要推開小屋的門時,“吱呀~”一聲,小柴門竟然自己張開了。


    屋子很簡陋,一方蒲團,兩盞冒著熱氣的茶,似乎是剛剛沏好的。


    葉凡一襲白衣端坐在蒲團之上,見顧澤進來,他抬起頭,笑容燦爛的道:“澤哥,別來無恙。”


    這一聲澤哥,讓顧澤臉上湧現了幾份錯愕的神色。


    不過很快,他便鎮定了下來,看了看桌上的兩盞茶,便毫不拘束的走過去一飲而盡。


    ……


    茶桌前,顧澤和葉凡相對而坐,大黑狗舔著個臉坐在一邊,不時看看葉凡,又看看顧澤,似乎想要從中看出什麽貓膩。


    “你是何時認出我的?”顧澤一臉堆笑,見到此番情景,他如何能不明白,葉凡顯然早已知道了他的身份,更是猜定了他會今日上門。


    “你忘了?你我都是荒古聖體,這種體質上的感應,旁人或許不知道,但卻瞞不住我。”


    葉凡笑容燦爛,看的出來他很開心,全身都處於放鬆的狀態。


    偌大個神城,即便是夜晚也是燈火通明,濃鬱的霧氣讓一切都處在朦朧之中,兩人間隔多年再一次相見,互訴近些年來的經曆。


    “自姬家出來之後,我便回到了荒古禁地的聖山之上,想要找到回去的路。”


    “但很可惜,一等就是半年,始終沒有再一次見到那座青銅棺槨的出現。”


    葉凡臉色有些悵然,他一直在找尋回去的方法,曾獨自居住於禁地之內。


    “荒古禁地?那個鬼地方可是有荒奴出沒。”大黑狗聽得很驚訝,它詫異的問道:“你是怎麽在那裏存活下來的?”


    “這位是?”葉凡疑惑的看著大黑狗,詢問其身份。


    “本座黑皇!是注定要成為大帝的狗物!”大黑狗一本正經,努力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但配上它穿的花褲衩和狗臉卻是有些不倫不類。


    “它是無始大帝的戰寵,叫……”顧澤開口為葉凡介紹,但話到一半卻又曳然而止。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條死狗的真實名諱。


    “死狗,你本名叫甚?”顧澤撇過頭,第一次問起了黑皇的姓名。


    “名字隻是個代號而已,叫我黑皇就夠了。”大黑狗臉色一紅,卻是對自己的名諱閉口不談。


    “死狗,麻溜的,你本命叫什麽。”顧澤臉色一黑,繼續追問。


    “本皇說了,叫我黑皇即可。”大黑狗眼神躲閃,避而不談。


    葉凡一臉吃驚,他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大黑狗,稱讚道:“這位……狗兄,我觀你氣宇軒昂,能與無始大帝這等人物並肩而戰,想必也曾是一尊驚豔某個時代的人物吧?”


    “那是那是……本皇刨過的墳……不是,本皇曾鎮殺數百位大能,收斂億萬神料,何止驚豔一個時代。”


    “直到現在,隻要你出去打聽一二,每一大聖地都有本皇的美名傳揚。”


    大黑狗一臉自傲,葉凡的誇讚顯然深入他的心,以至於都有些飄飄然了。


    顧澤則是一臉不屑,還美名,還驚豔萬古?


    該是臭名遠揚才對!以這條死狗做過的那些事,隻要走出去吼一嗓子表明身份,說不得立刻就有某一大聖地的人提劍前來剝狗皮了。


    “敢問狗兄名諱?!”葉凡聽得眼中都冒出了異樣的神采。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二狗子是也。”大黑狗一臉自傲,終於是將自己的名諱吐了出來。


    “噗~”一旁的顧澤聞言,當場就是一口茶噴了出來,結結實實的噴了葉凡一臉。


    還二狗子?這是個什麽名諱?真就跟別人家養的土狗一樣唄?!


    葉凡咧了咧嘴,他不著痕跡的擦了擦臉上的茶水,又一本正經的拱了拱手,道:“如此大名,果真是霸氣與狂氣共存,一聽就是了不得的存在,”


    這次輪到顧澤傻眼了,他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葉凡,一臉狐疑之色。


    說實話,要不是他對小葉子知之甚深,幾乎要懷疑自己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實的葉凡了。


    這是那個生性靦腆,不甚恭維的小葉子說出來的話?


    顧澤心中暗罵了一句,這小子看來沒少經曆人情世故啊,這種說起謊話來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姿態,比自己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黑皇道出自己的名諱後,反而一臉的坦然。


    它繼續問道:“話說回來,荒古禁地那個地方我知道,荒奴鎮守,歲月之力流淌,即便是強如大成王者也不敢輕易涉足,你是怎麽在那裏存活半年的?”


    “九座聖山上有神泉,我借助神泉水與那九種聖果樹的枝幹渡過了那段時間。”葉凡直言,說自己是通過啃食樹皮樹根活下來的。


    “九種聖果樹?九妙不死藥?!”


    這一次黑皇是真的驚住了,他第一時間想起了那九座聖山上所栽種的是什麽。


    不由得長嚎道:“媽的,暴殄天物啊!”


    “可惜了,九妙不死藥,怕是就此從時間消失了。”顧澤也很遺憾,他知道那九種聖果樹代表什麽。


    這是一株真正的仙藥,隻不過被狠人一分為九,藥效雖有折扣,但也比完善的仙藥差不了多少。


    隻是誰也想不到,竟然連樹根都被人煮著吃了。


    “後來呢?你又是因為什麽而從荒古禁地中走出的?”顧澤有些疑惑,按照葉凡的執拗性子,若非萬不得已,他絕對會一直待在禁區之內,不見到青銅棺槨誓不罷休。


    “後來九種聖果樹都被我吃完了,彈盡糧絕之後,我決定下到荒淵中去一探究竟。”


    “畢竟青銅棺槨就是消失在荒淵之中的。”


    “你下到荒淵底部了?!”顧澤心中一驚。


    他依舊記得,荒淵底部的那一片儲量巨大的神源礦藏,以及那具大成聖體的屍骸,還有自封於神源內的李小曼。


    不……應該說是顎祖才對!


    “沒錯,我沿著崖壁直下,在荒淵底部見到一些奇異的晶石,那些晶石蘊含無盡靈氣,先前我還不知道,後來才明白這便是眾人口中的神源。”


    “還有……一具巨大的,認不出身份的屍骸。”


    果不其然,葉凡繼續開口,所闡述的情況也與顧澤當日看見的一般無二。


    隻不過,言語中卻是並沒有說出被顎祖附身的李小曼,似乎他並未看見。


    “就隻有神源?荒奴呢?一整個天璿聖地的荒奴你都沒見到麽?”大黑狗疑惑,葉凡的經曆似乎有些太簡單了。


    獨居於禁地內長達半年,卻沒有遇到半點危險,這讓人感覺有些匪夷所思。


    “你說的荒奴……我確實沒有看到,不過卻在荒淵底部看見一個五色祭壇,不知通向何處……”


    葉凡蹙了蹙眉,他也知曉了那個舉全教之力攻打禁區的聖地,故而對當初自己看到的一切有些疑惑不僅。


    “後來,我便又在荒古禁地內待了一些日子,修煉澤哥你傳授給我的功法,直到遇見了一個瘋前輩,被其用秘術強行帶了出來。”


    “瘋前輩?”顧澤眨了眨眼,他瞬間便意識到了那位瘋前輩是何許人。


    天璿聖地唯一存活的後人,六千年前的絕代人物,除了他還能是誰?


    “再後來,我便沒有回荒古禁地了,久離於塵世,我開始試著去融入這片新天地,也曾進入到一個小洞天,經曆了一些爾虞我詐,便獨自出山門修行。”


    葉凡又為顧澤和大黑狗斟了一杯茶,闡述後來的一些經曆,果不其然,他的曆程又大致回到了正軌。


    “你呢澤哥?你又是為何叛出姬家的?還有龐博他……現在何處?”回過頭,葉凡又詢問起了顧澤的經曆,並對姬紫月曾說過的一些話表示不解。


    “說來話長。”顧澤搖搖頭,自己的經曆不是一句話能闡述清楚的,個中曲折太多了。


    不過此時倒也沒什麽要事纏身,顧澤索性便細細將自己的經曆道來。


    燭光昏暗,搖曳不定,如此細說,便直到了下半夜。


    “可惡,姬家那個老家夥,我當初便覺得他不懷好意,想不到竟然如此險惡!”聽完後,葉凡不禁也為顧澤捏了一把冷汗。


    那種奪取他人軀體為己用的惡毒手段,他根本聞所未聞。


    又念及當初顧澤二人境界低微,三番兩次險象還生,更是驚的瞳孔都張大了幾分。


    “都過去了,姬田那個老家夥已被我親手斬殺。”顧澤笑意盈盈的喝了口茶,雖說有些凶險,但最終都安然化險為夷了。


    “那龐博……那道詭異的紅色身影,你確信是他?”葉凡繼續開口,自己兩人都安然無恙,他自然為那個傻大個感到有些擔心。


    “應該是他沒錯了。”


    顧澤點了點頭,繼續道:“多虧了死狗的那卷源天書,我想,如果沒有那卷天書的呼,他早在地底失散的時候便身隕了。”


    “你還好意思說?本皇曆經千辛苦才從紫山中帶出來的東西,捂都沒捂熱就被你小子奪走了……”黑皇有些憤憤不平。


    它當日從紫山逃出,攜帶著源天師的至寶,本想憑此將太初古礦中幾位古皇的墓掘個底朝天,卻不想遭受了無始後手,被殘留數萬年的神術封了起來。


    “你別看我,這是你和龐博等價交換……”顧澤有些訕訕然的道。


    “等價交換?我換他什麽了?”大黑狗不忿,齜牙怒視。


    顧澤撇了一眼大黑狗身上的海綿寶寶短褲,呐呐道:“這不是換了一條褲衩麽……”


    “你踏馬的……本皇咬死你!”大黑狗怒從心來,拍桌而起,一口就咬了過來。


    顧澤猝不及防的伸手阻擋,卻不想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口,頓時手臂上流下兩行清晰的齒印。


    “死狗……你踏馬來真的!”


    一番打鬧,好懸沒直接上演一場人狗大戰。


    現場一陣雞飛狗跳,最終還是在葉凡的開口幹預下二者才安分了下來。


    葉凡開口道:“看來,我們也該找機會去禁區尋覓一番了。”


    顧澤也點了點頭,他一直也有這種想法,隻是礙於種種原因始終未能付諸行動。


    “太初古礦不是善地,尤其是古皇已然處於複蘇的階段,如果以我們二人之力……很可能會遇到大凶險。”顧澤繼續沉著開口,尋回龐博是必然的,但今時不同往日,一切還需從長計議。


    “什麽?那地方本皇躲都來不及,你們還想再去一遍?”大黑狗聽完,當場便跳了起來。


    他大聲嚷嚷道:“要去你們去!本皇要回紫山!”


    顧澤並不想放過這條死狗,畢竟這貨壓箱底的手段諸多,在關鍵時刻很可能成為一道保命符,這無疑為兩人的想法增添了幾分勝算。


    雖然……這道保命符不太靠譜,關鍵時刻還會撒丫子開溜,但總比沒有來的好。


    “死狗,隻是找一個人而已,又不是與太古生物為敵……”顧澤柔聲開口,安撫這條處於發作邊緣的死狗。


    但黑皇早已不吃他這套,任舊大聲嚷嚷著道:“本皇不管,要不是念在你我情誼之下,老子連你都不管!”


    “大不了本皇一條狗回紫山!”


    大黑狗很是強硬,擺出一副大不了分道揚鑣的氣勢。


    顧澤臉色一黑,他沒想到這條狗竟然如此強硬,完全是一副鐵了心要避難的想法。


    無奈之下,顧澤隻好幽幽道:“你若執意要回去的話,我也不攔著。”


    “隻是,怕不出兩個月,那條刨盡天下聖地祖墳,臭名數萬年的死狗出世的消息,整個北鬥都將知道了。”


    “屆時,眾聖地為了一條狗大動幹戈,舉數十教之力抓狗。”


    “你說……狗肉是煮著好吃,還是烤著好吃呢?”


    顧澤一臉笑意,十分欠扁的斜睨著黑皇。


    “你個天殺的…%*)…*…”黑皇氣急,當場破口大罵。


    “死狗,說真的,普天之下,也隻有你能從太初古礦中找出一個人來。”顧澤語氣真摯,他第一次用如此正經的語氣跟這條死狗說話。


    黑皇卻是有些猶豫了。


    自己做過的損事自己知道,黑皇也不確定那些自己曾的罪過的神教還有多少留存世間。


    但他也不敢賭,一方麵是真怕顧澤幹出這樣的事,一方麵是顧澤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要是自己還打算開溜,就真的連狗都不如了。


    猶豫了一下,黑皇口風有些鬆動,他問道:“那人跟你是什麽關係?真如此重要?”


    顧澤點點頭,道:“重要,手足至交。”


    “那……”大黑狗沉默了一瞬,又抬起頭來,惡狠狠的道:“得給錢!”


    顧澤頓時喜笑顏開。


    他一臉和氣的道:“你我這個關係……我的手足就是你的手足,談錢多傷感情啊……”


    “少踏馬跟本皇廢話,深入太初古礦,沒五千萬斤神源本皇才不去冒這個險!”


    大黑狗似乎找到了借口,惡狠狠的道:“拿不出來是吧?拿不出來本皇回紫山了!”


    這一次輪到顧澤犯難了,千萬斤神源?自己怎麽拿得出來?


    此刻自己的須彌戒還在那個無良道士身上,在沒有將那個道士捉拿之前,自己身上這點神料連零頭都不夠。


    “媽的……真是一條見錢眼開的死狗……”顧澤不由得暗自腹誹。


    他隻好換了一副商量的語氣,道:“先欠著吧……有了我再給你。”


    “想框我?沒門!”大黑狗很得意,以往在與顧澤的爭執中他從來沒占過上風,這樣的場景還是第一次。


    “能否通融一下……”顧澤一臉黑線。


    他知道這條死狗絕不是因為貪圖神源,隻是單純的不想去而已。


    “做你丫的春秋大夢!”大黑狗一臉得瑟,道:“現在給!不給本皇這就回紫山。”


    一旁的葉凡看的目瞪口呆,他實在想不明白,先前還一副高深莫測姿態的黑皇怎麽一轉眼就變成這幅德行。


    這與他所想象的無始戰寵有些出入啊……


    不過葉凡也沒有多想什麽,他頓了頓,掏出一枚須彌戒丟向黑皇,道:“狗兄……五千萬斤神源,我這裏有。”


    這次輪到大黑狗一臉懵了,它瞬間沉寂了下來,瞪大了狗眼看向葉凡,又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須彌戒。


    好半晌,才有近似便秘的聲音從黑皇喉嚨中發出。


    “這……你家開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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