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合母親把掛件拿回別墅,踩在椅子上費很大的勁才將它掛在二樓的臥室門口上方。


    父親站在下麵扶著椅子,擔憂的問:“我說……要不還是跟兒子兒媳婦商量一下,突然掛這東西,他們再不樂意。”


    母親心中焦急:“這種事還商量?”


    願不願意都得掛著,她語氣充滿埋怨:“宗合到底是不是你親兒子,他都被克了!你還在擔憂他們開心不開心。”


    她心中鬱悶,感覺自家老伴做事總抓不住重點。


    從椅子上下來,母親拍了個照片發給三姑:“三姑你看看,掛在這個位置能鎮住嗎?”


    電話那頭的三姑聲音略微尖銳,“大師說了,隻要掛在正門口就行!以後兒媳婦保證聽話。”


    母親聽完樂滋滋,這東西真是請對了!


    下午三四點那會,紀婷突然提早回家,平時的她一般到家都是晚上7:00左右,今天因為臨時回來查看個文件,早早回來了。


    走上樓梯的同時,紀婷永遠看到自己臥室門前掛著一個紅紅綠綠的怪東西,她站在門口,仰頭看著由幾顆紅色和綠色珠子組成的掛件,想起很久之前路過小商品市場的時候見過,大概是十幾塊錢的地攤貨。


    樓下客廳的門被再度打開,梅姨手裏提著兩大兜采購的食材走進來,正準備去廚房將東西安置妥,一抬頭看見紀婷正站在那兒。


    “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她用一種不習慣的語氣問紀婷,梅姨雖然名義上是這個家裏的保姆阿姨,這麽多年來和紀婷朝夕相處,加上她本身就是紀婷父母的舊相識,紀婷和梅姨早就將對方當作生命中的半個親人看待。


    紀婷臉上帶著不解的神情,指著自己臥室門口掛著的東西:“這是哪兒來的?”


    梅姨往樓梯上走了幾步仰起頭眯著眼看了看,這才發現門口掛了這麽個東西。


    “我上午回來過一趟,那會兒還沒這個東西。”


    她下意識往一樓的客房方向瞅了一眼,稍微壓著點聲音說:“可能是宗合買的吧。”


    紀婷心中暗自反應過來,這配色和樣式,絕對不是年輕人買的。


    一樓客房門打開,宗合母親從裏麵走出來,“兒媳婦這麽早回來啦?”


    看紀婷一直站在門口看掛件,母親趕緊解釋:“這是我買的,可以保平安。”


    紀婷聽她這麽說反而笑了,“媽媽,你要是喜歡可以掛在自己房間,掛在我這兒……實在不好看。”


    “誒誒,人家大師說了,就得掛在現在這個位置才有效的。”


    母親臉上掛著微笑,心想: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隻要自己好聲好氣,她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要說,紀婷並不是不懂禮數的人,這東西掛得高並不耽誤進出,原本她可以忍一忍。可……這東西實在太難看,直接影響心情。


    “這個房花了幾百萬找設計師裝修,每一處細節和擺設都是心血,這東西直接毀掉了氣氛,還是不要掛了!”


    說完,她踮起腳伸手就想把它摘下來。


    母親看他這舉動嚇了一跳,趕忙小跑走上樓梯,“不行不行……這東西有別的用處。”


    “什麽用處?”紀婷問。


    “保平安。”


    母親隨口答著。


    紀婷隻覺得無奈:“平安是需要自己防範的,不是靠一個奇怪的小東西決定。”


    她轉身對一旁的梅姨說:“搬個椅子過來,我把它摘下來。”


    “不能摘啊!”


    母親萬分緊張,紀婷留意到她此刻奇怪的反應:“媽媽,難道這東西有別的用處?”


    “沒沒沒……哎呀!這東西別看著普通,用處可大了,招財進寶、保佑健康,別摘了。”


    母親胡亂說著它的各種作用。


    可紀婷就是不買帳,“什麽作用能比心情好更重要?”


    梅姨已經搬過來椅子,父親聽到他們動靜,也從房間裏出來。


    母親如同拉到一個幫手,“你快過來……給兒媳講講這東西的作用!”


    說完拚命給老伴使眼色,父親表麵上從容,心裏麵卻在打鼓,尤其看到紀婷想到他過世的父母,心中更加愧疚。


    紀婷不想跟他們爭論這些,“如果您二位喜歡,盡管掛在自己的房間!”


    說完用十分麻利的動作踩在椅子上,伸手就把這掛件拿了下來,父親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的不阻止,讓宗合母親又是一肚子氣,用眼神狠狠刮了他好幾下。


    紀婷把它掛件遞給他們二人,母親故意沒有伸手去接,倒是父親低著頭伸開了手。


    紀婷:“您二位平時如果喜歡這種東西,我可以托朋友帶過來幾串天然水晶,這個是邊角料製作……”


    兩句話說的,母親臉上火辣辣。


    自己和老伴這種農村出生的人,麵對生活講究的媳婦,一時之間確實找不到合適的應對方法。


    紀婷把那串東西塞到父親手中,打開門直接進到臥室裏麵。


    母親用手狠狠掐了一把父親,希望他能在這節骨眼硬氣一些,結果,宗合爸爸隻是默默收起那串掛件,麵對兒媳婦的做法,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說。


    母親氣得回到臥室,腮幫子一鼓一鼓。


    “我是看出來了!不單有個不孝順的兒子,還有個不成器的丈夫,命苦。”


    父親聽到這話也不生氣,麵對說話有些刻薄的妻子,他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


    他拖著不太方便的腿,一步一步走到床頭坐下,把手中的掛件塞到老伴手中。


    “這東西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看他可以如此平靜,母親的火更像是澆了兩斤油:


    “兒子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你這是什麽話!”


    父親不想和她吵架,一把年紀了吵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再加上他確實也吵不過她。


    母親呼啦一聲站起身,“你年輕的時候那些骨氣呢?怎麽成了膽小鬼,麵對有錢的兒媳婦慫的跟個孫子一樣。”


    “家和萬事興。”


    “興個頭!你兒子都快被人克死了。”


    母親幾乎咬牙切齒,“我這麽做可是為了兒子,你為了他好兒媳婦連兒子的命都不要。”


    有些話,父親不好說出口。


    他這幾日腦中總浮現過去的事情,想起紀婷父母因為自己的失誤離開人世,每天醒來看到這麽大的房子,再看看紀婷,心中有莫大的愧疚。


    “有些事情沒必要這麽較真,那大師是不是騙子都說不準。”


    看老伴的語氣如此輕鬆,宗合母親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壓根沒把宗合當兒子看。


    當然是擔心的可幾千年的曆史告訴我們,要奉行唯物主義,靠掛一個東西就解決問題,世上沒有這麽劃算的事。


    “叮咚”


    有快遞員送貨上門。


    門鈴響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沒有人去開門,母親急急忙忙穿上拖鞋過去。


    剛把門打開,梅姨擦著手從廚房出來,“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整理冰箱沒聽到。”


    “沒事兒,門已經開了。”


    母親說著,扭頭看門口的快遞小哥,隻見小哥麵對微笑:“你好,紀女士嗎?有您一個包裹。”


    母親迷迷糊糊把東西接到手中,是個小盒子並不沉。


    “麻煩您開箱驗貨,檢查有沒有破損。”


    “……哦。”


    打開盒子,裏頭是一瓶透明的化妝水,瓶身精致又厚重,一看價錢就不便宜。


    這時,快遞員快速拿出一張單子,“貨到付款,¥2500,您是掃碼還是現金?”


    “啥?”


    母親驚得幾乎把舌頭吐出來。


    二樓臥室的門打開,紀婷穿著拖鞋從裏麵走出來,遠遠問道:“是我的東西吧!”


    ……


    宗合在公司處理完事情,以總經理的身份去火星大廈的商務廳聽了一場課程。


    在座的各位都是一些公司的中上層領導,宗合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講課的老師著重分析了如今的經濟發展趨勢,特別有派頭的侃侃而談,宗合卻完全聽不進去他說的內容,基本都是一些流於表麵的空話。


    會場一結束,接下來是自由溝通的時間。


    名義上大家都在互相交流這次聽課的心得,其實大多數人都是為了交朋友來的,都在忙著互相遞交名片。


    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聲音十分讓人不舒服。


    “喲,這不是剛剛當上總經理的宗合先生嗎?”


    宗合回過頭,是鍾碩。


    由於今天來的人太多,加上幾乎每個人都是陌生麵孔,宗合根本沒留意到他的存在。


    鍾碩本來就看他不順眼,用似笑非笑的語氣:“牙口還好嗎?吃過軟飯再聽這些課程會不會覺得脫節?”


    一上來就人身攻擊,宗合懶得再搭理他。


    轉身剛要走,鍾碩卻不依不饒,“怎麽,你這是不敢麵對我?怕我當眾揭了你的老底。”


    “揭什麽老底……我堂堂正正不跟你一般見識罷了。”


    “嘿!真有骨氣。”


    鍾碩環顧一周,“你應該沒參加過這種高端的課程吧,第一次來緊張嗎?”


    宗合看著麵前這小肚雞腸的男人,“那我請問鍾碩先生,您過來應該也沒聽進去幾句內容,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我們能一樣?你的思維還停留在打工人階段,來這種場合的人有幾個是真正來聽課的?”


    “巧了,我就是來正經聽課的。”


    宗合似笑非笑看著他,“如果我沒猜錯,你跟在場所有的人一樣,都是以聽課的名義來拓展人脈,鞏固圈層罷了。”


    鍾碩微微挑眉,“喲,你也不傻!”


    他以為宗合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打工窮小子,思維還停留在走捷徑上。


    “我觀察你一個多小時,像個木頭一樣坐在那兒聽課。”


    鍾碩語氣裏透著冷冰冰,仍舊充滿著諸多不忿。


    盡管宗合已經和紀婷結婚,這件事已成定局無法改變,但鍾碩心中始終沒有釋懷,他對宗合的敵意幾乎已經成為本能。


    ——他心中清楚,自己這種從一出生資源就擺在眼前的天之驕子,從各方麵都能把宗合秒成渣渣,但不知道為甚麽,一看見他就忍不住把自己和他放在一起對比。


    宗合笑他如此無聊,竟然把精力浪費在自己身上。


    “我是真實來聽課的,像我這種普通人,如果沒有實力支撐,沒有真刀真槍的利益做交換,在這裏發展到的人脈隻是一張廢紙。”


    正是心中清楚這一點,宗合才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拿自己的名片四處推銷。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狀況,別人一轉身就會把自己遞出獄的名片隨手放在一邊……


    大多數人都覺得他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娶了一個白富美老婆。


    而他正想著改變目前的現狀,娶紀婷隻是一個開始,他要做的是整個人生的逆襲。


    想辦法做出點樣子出來,有自己拿得出手的本事,站在別人麵前遞交名片才不會心虛……


    鍾碩臉上的笑容有些放肆:“巧了,我雖然不會什麽技術活,但你要說真刀真槍的利益交換……是我的長項,我就是有錢有資本!”


    “厲害。”


    宗合象征性地附和兩句,已經思索著在幾秒後轉身走人,不想和他多說一句。


    鍾碩還在揚揚得意:“隻要我有足夠的錢,沒有什麽辦不到。”


    “對。”


    他說的確實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社會有錢就有了一切,包括正義……雖然有些極端。


    宗合轉身剛要走,鍾碩突然拉住他,“你不服氣?”


    宗合甩開他,心中同樣是厭惡,“不敢。”


    嘴上這麽說,但他的眼神已經出賣一切,他討厭鍾碩,因為他羞辱過自己,傷害過自己的尊嚴。


    宗合知道,對於曾經的自己來說,鍾碩一出生就擁有的一切,是自己奮鬥一輩子都無法到達的終點。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有預感,也有信心,不出五年,鍾碩將被自己遠遠甩在身後。


    “不,我服氣。”


    宗合已經懶得和他計較細枝末節,隻想一個人清靜一會兒。


    鍾碩當然看得出來,這種故意表現出來的麻木隻會讓自己更惱火。


    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們骨子裏帶著清高,認為我隻是玩世不恭的富二代……那又怎樣?”


    他用手指著門外,“外麵工作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是高材生,還不都是在給我打工?”


    鍾碩此刻臉上的神情有些猖狂,像極了電影中的反派。


    “那些在國外名校留學的人才,那些各種獎學金證書的高端分子,隻要我出的錢夠高,還不是在乖乖替我打工。”


    “像你這種出身平庸的普通人,原本就平平無奇,每天朝九晚五上下班,隔三差五加班到深夜,再娶一個普通的老婆為生孩子奔波——這才是你該有的生活!”


    鍾碩說著,語氣變成了咬牙切齒。


    “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用自己這張小白臉走了捷徑,嘖嘖!運氣好遇到瞎了眼的白富美,一不小心逆風翻盤。”


    他說這些的時候,宗合腦中一瞬間回想起曾經的苦逼日子,仿佛被人看透一般,身上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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