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姐, 你怎麽來了?”劉致靖驚訝之色溢於言表。


    劉致靖麵前站著一個身穿青色長衫, 身量十分清瘦高挑的, 從後麵看, 像是一個文弱書生, 而正麵一看就知道的姑娘的姑娘。


    章伊人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劉致靖,她本以為今天也會失望而歸, 沒成想他竟然回來了。


    章伊人曆經千辛萬苦才終於見到了劉致靖, 這會隻覺得喉嚨哽咽不已。


    劉致靖見章伊人半晌沒說話,不由奇怪地追問道:“不知章小姐怎麽會來江寧, 又找我做什麽?”


    雖說章伊人是京城裏有名的大才女,但是劉致靖倒是很少見過她, 京中的貴女都是養在深閨裏的。一般除了宮裏舉辦的宴會,很少能在旁的地方見到她們。更別提劉致靖那個能讓貴女們退避三舍的紈絝名聲了。劉致靖見過章伊人的次數, 不超過五次,且從來沒有說過話。


    不,那次。劉致靖突然想起來, 那次宮裏舉辦早荷宴, 劉致靖和齊湑進宮去, 正好碰到章伊人等一眾貴女, 齊湑當時還惹怒了章伊人,被章伊人當眾為難得下不來台,他當時好像有跟這位京城第一才女說過話。


    劉致靖正沉思著, 對麵的章伊人也情深切切地看著他。


    劉致靖穿著一身老竹色長衫, 劉致靖除去他紈絝的名聲, 其實也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


    劉致靖杏仁眼略斜,劍眉入鬢,眉眼十分俊逸。高鼻梁,嘴唇稍薄,正緊抿著。頭發全束於腦後,露出整個飽滿的額頭來,麵如暖玉,棱角分明。


    章伊人看著長身玉立的劉致靖,隻覺得萬般相思皆化成了一灘柔水。


    劉致靖回過神來,就見望著他的那雙秋水翦瞳裏似乎滿含柔情。


    劉致靖也是在女子堆裏來回鑽的人,怎麽會看不穿章伊人似乎對他有意?


    劉致靖不由心下一震。章伊人如何會對他有意?


    “章小姐?你和誰一起來的?”劉致靖問道。


    章伊人回過神來,心虛般地低下頭,輕聲道:“我自己來的。”


    “中書大人他們知道嗎?”劉致靖一聽章伊人是自己前來的,不禁急了,看樣子這章伊人是特意來找他的,章伊人這種養在深閨裏的貴女,連家中府宅的大門都很少跨出來過,更別提千裏迢迢地來江寧了。萬一出了什麽事,就算這是他不知情,恐怕章家的人,也會把責任算在他身上。


    章伊人聽劉致靖這麽問,猛地抬起頭來,章伊多聰明的人啊,不然也不會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女了。聽劉致靖這麽說,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劉致靖麵上有擔憂,卻不是擔心她的,章伊人心裏一下就湧出萬般委屈來。卻強咬住下唇,將委屈咽了回去。


    “我派人送你回去。”劉致靖道。章伊人隻怕是離京已久了,不知這會京城亂成什麽樣了呢。


    章伊人一聽就有些著急,她出京來不是為了見他。她有話,一定要當麵問他。劉致靖出來做官,聽說外放的官員不到時間是不可以回去的,劉致靖要在赤縣待三年。等他回去,隻怕一切早已遲了。


    “劉公子,我...”章伊人聽劉致靖說要送她回去,頓時急了,她千裏迢迢來這裏,可不是為了隻見見他的。可話到了嘴邊,女兒家的嬌羞和從小到大受的教養,讓她說不出違背禮節的話來。


    劉致靖見章伊人欲言又止的模樣,突然有些不大想聽她說完。


    “章小姐,我馬上讓人送...”


    “你願意娶我嗎?”章伊人心裏那句想了千萬次的話脫口而出,打斷了劉致靖。


    劉致靖睜大了雙眼,這是怎麽個意思,他這種紈絝,這早年就名動京城的大才女怎麽會看得上啊?


    章伊人將那話說出口了,突然那些束縛她太久的教條和矜持好像一下就不見了,章伊人感覺心下一鬆,殷殷切切地望著劉致靖。


    劉致靖著實嚇了一跳,良久沒有回過神來。


    “章小姐...你在說什麽胡話?”


    章伊人眼中的期盼倏地掉落滿地。


    可劉致靖還沒有正麵回答她,章伊人又追問道:“劉公子,你願意娶我嗎?”


    劉致靖可不像齊湑那樣,隻要是個女人,齊湑就會十分溫柔。


    劉致靖直接搖頭道:“章小姐別鬧了,京中那麽多好人家,我不適合章小姐的。”


    章伊人見劉致靖沒有絲毫猶豫就拒絕了,章伊人像是聽到了那些日日夜夜,一點一滴的相思,滴成的石鍾乳,一下就斷裂的聲音。


    章伊人千辛萬苦地來到這,不過就是想問他這句。家中長輩為她安排了親事,可章伊人不願意。章伊人自小就是為父母之命是聽的嬌嬌女,父母之意,她從來不會違背半分。


    她依照父母的意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也極有造詣,也讓父母如願地看到了她成為了名動京城的第一才女。


    她從未想過,有這她為了心中所願,有生之年首次違背父母之意,千裏迢迢地來找一個男人要一個答案的一天。


    章伊人素日都是傲氣的,就算是此時。她沒有再多問一句,轉身就走。


    劉致靖見章伊人轉身欲走,連忙上前幾步,攔住章伊人。


    章伊人看向劉致靖,突然笑了笑,道:“劉公子放心,就算我出什麽事,也絕不會牽扯到公子的。”


    劉致靖薄唇,也薄情。佳人為他心碎如斯,劉致靖卻並沒有絲毫心疼。


    被章伊人說破,劉致靖微微有些許尷尬。


    “章小姐,你我二人就算沒有交情,家中長輩也是有的,我怎麽能看著章小姐獨身冒險回去?”


    章伊人果然站著不動了,卻也不說話。章伊人不知自己是怎麽了,素日來的驕傲都被壓了下去,她走他會為難,她不忍心讓他為難。


    劉致靖出了廳,劉言就在外麵不遠處,劉致靖吩咐他去找人來。


    劉致靖回過頭來,就見章伊人還是站著不動,卻不看他了,略低著頭。劉致靖腰間那枚暖玉入了眼簾,章伊人隻覺得心上的陣痛快讓自己呼不出氣。


    劉致靖也感到有些不自在,有生之年,還是第一次被人問願不願意娶她。


    其實章伊人模樣家室都是沒得說的,又是京城裏有名的大才女,她及笄以後,章家的門檻都快被媒人踏破了,隻是章家不知為何,一直沒有應下,不管來提親的人家家室、家中子弟何如。可劉致靖從來沒有想過娶她。就算是這時,章伊人千裏迢迢地來問他,劉致靖心裏隻有驚,沒有半分喜。


    很快,劉言就帶著兩個人來了。


    劉致靖一看都是兩個漢子,想著章伊人回去,都是男人跟著,到底不方便,就道:“去找個丫鬟來。”


    很快丫鬟也找來了,劉致靖交代幾人送章伊人回京去。


    章伊人抬頭看向劉致靖背對著她的背影,劉致靖正在交代話。


    章伊人看向那個為她備下的丫鬟,她明明已經說服自己死心了,為何劉致靖卻偏偏不知不覺地又招惹到了她?


    劉致靖送章伊人出去,那丫鬟扶著章伊人坐上了一輛馬車,劉致靖上了後邊一輛。


    章伊人伸手入懷,摸了摸懷中那日夜貼身帶著,早已融入了她體溫的那枚暖玉。


    很快就到了碼頭,劉致靖派人去聯係船後,站在離章伊人十餘步遠的地方。


    章伊人忍不住看向了他。隻見劉致靖正麵對著自東向西流淌、寬闊的汴河,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


    河風拂起劉致靖的衣袂和發梢,劉致靖在風裏像是要乘風而去一般,章伊人不禁想伸出手拉住他。章伊人癡望著劉致靖,他並不多看她。她以為來了赤縣,她就會離他近一些,沒成想還是一如既往的遠。


    很快章伊人上了一艘將行的船。


    劉致靖並沒有跟著上船送她,隻在章伊人上船之前,略說了幾句注意安全的客氣話。


    船起錨了。


    章伊人站在船頭,看著岸上漸漸遠去的劉致靖,再也忍不住的眼淚,滾滾落了下來。她知道,也許這一別,再見時她早已嫁作人婦了。


    劉致靖站在岸上,看著船頭淚水滾滾而落章伊人,他似乎聽到了那些淚珠滴入河水裏的聲音,敲擊在了他心上。


    劉致靖一怔。


    載著章伊人的船到底遠去了,很快就看不見船和船上的人影了。


    劉致靖也回轉了縣衙,他許久沒回來,還有好多事等著他處理。


    江寧縣。


    百姓們很快將稻穀種上了,種田裏長出了一片綠油油的小秧苗。很快這些秧苗就能長大,在移栽到田裏,隻需三月左右,便可收獲了。


    梁珩正站在田邊,身邊跟著這個村的幾個村民,察看秧苗的漲勢。這小小嫩綠的秧苗,承載了一個縣的希望。


    “縣官大人,這秧苗漲勢很是喜人,杆肥大,葉不黃,以後長起來,以後肯定會有好收成啊!”


    梁珩身後一個頭戴草帽的男人說道。


    這糧種是沈宴從哪裏買來的,梁珩也不知道,沈宴來沒來得及說就走了。


    梁珩不禁有些擔心,這植物都會或多或少有些水土不服,淮南為橘,淮北為枳。這糧食若是豐收了,還得把官倉的空補上。


    梁珩抬頭看了看天,正是碧空萬裏,豔陽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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