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酸痛,腦子也是迷迷糊糊的,隻是能夠感覺到自己身下顛簸,似乎在馬車上。這種認知讓沈晏迷糊的腦子裏清醒了片刻,她忽然想起了暈倒以前發生的事情。


    她本是和棗兒去買布匹和繡線,卻在出布莊時被人從後頭捂住嘴,後麵就再也沒有印象了。沈晏小心地呼吸著,打量著四周,馬車的四壁貼著青色的布幔,還堆放著一些日常家什,她躺在其中,身上蓋著一床碎花被子。


    沈晏動了動手指,卻覺得四肢無力。如果她真的隻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這會兒可能已經嚇得不知道要怎麽辦了,但她此刻隻是慌亂了一會就鎮定下來,努力聽著耳邊的聲音。其實外頭並不安靜,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還有來往的人聲,極有可能是穿過某個城鎮,或是在繁華的官道上。


    就在沈晏想著脫身的辦法時,眼前一亮,馬車的簾子被打開,一個容貌豔麗的紅衣女子鑽了進來,見她睜著眼睛也不驚慌,反而笑道:“喲!這是醒了?”


    沈晏裝著害怕的模樣問道:“你是誰?”


    女子指了指自己,毫不在意道:“你叫我眉姑吧!”


    “你們為什麽要抓我?”


    眉姑挑起她的下巴,笑眯眯地說:“戲文裏的壞人總是說太多才會沒命,我可沒那麽傻。”


    沈晏咬了咬唇,又問:“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眉姑笑了笑沒回答,直接坐在她的對麵。


    這時,外頭又有一個矮個子的男人掀開簾子,見沈晏醒了便是眉頭一皺:“眉姑,你怎麽任由她醒著?”說著就從身上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就要往沈晏嘴裏塞。


    沈晏閉緊了嘴唇,死死不肯張口,那男人正想用強,卻被一隻手給攔住了。


    眉姑笑吟吟地看著他:“老二,我有說要給她喂藥嗎?”


    桑老二冷哼道:“若是她亂喊亂叫,惹來了懷疑,該怎麽辦?”


    眉姑便側了頭,看著沈晏道:“小姑娘,你會乖乖的嗎?”


    沈晏也知道此刻形勢比人強,若是不聽話隻怕會直接被他們弄昏迷,隻能趕緊朝眉姑點點頭。


    眉姑唇角一揚:“這才是好姑娘。”又對桑老二道,“行了,你出去吧!”


    桑老二還想說些什麽,但看著眉姑嘴角那抹笑意卻覺得後背發寒,嘟囔了幾句,才退了出去。


    等到那男人離開,沈晏心頭一鬆,頓時覺得背後一陣一陣的冷汗。


    眉姑探手過來在她的脖頸上摸了摸,才“嘖”了一聲:“真是嬌貴的很,就這麽一嚇就出了一身汗了。”她撐著膝蓋,似乎是打商量著對沈晏說道,“這樣吧,你若是一直都很聽話,我就不給你下藥,晚上呢還讓你洗個澡,但是你要是惹怒了我,我就要喂你吃小蟲子了,到時候你不僅會死,還會死得很難看哦~”


    沈晏佯裝嚇得發抖的樣子,心中卻已經開始猜測眉姑等人的來曆了。剛剛那矮個子男人出去時嘟囔的幾句話並不是官話,她自幼博聞強記,因著父親的影響,對各地文化都有涉獵,那男人說的話極有可能是滇西土話,想起前輩子滇西與大周開戰就是大約這個時候,她心底略略有了些計較。


    就在眉姑他們帶著沈晏逃往滇西之時,蕭瑀也帶著人馬朝著滇西疾馳而來。


    因為連日趕路,所以眾人的形容都十分狼狽,但是沒有一人喊了半句累,皆是因為隊伍最前頭的錦親王在這半個多月的路程裏也沒有說過半句苦,反倒是因為擔憂沈晏,他眉目間十分嚴肅,除了殷羽偶然插科打諢,隊伍中的氣氛竟然極為凝重。


    五百騎兵都是裝備齊全且帶著雙馬,一路不停地追著霍將離的大軍,杭進拿出地圖看了一眼,才道:“最多一天就能趕上大軍。”


    蕭瑀看了一眼身後的隊伍,說道:“那便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明日再接著趕路。”


    杭進應下來,自從延陵郡回來後他變得沉默了許多,接過蕭瑀的命令就發布下去,眾人趁著天黑前終於進了城,卻並沒有去驛館,而是隨便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因為人多,杭進去和老板交涉要包下整個客棧,蕭瑀則沉默地坐在一旁。


    正在此時,二樓的樓梯口,一個穿著紅衣容貌豔麗的女子大著嗓門道:“小二,我叫了一個時辰的洗澡水了,怎麽還未給我送來?”然後一抬眼就看見滿大廳的人,驚訝道,“喲!今兒常老板生意不錯啊!”


    客棧老板笑眯眯地拱了拱手:“托了眉姑的福。”


    眉姑笑了笑,見小二已經招呼人提水上來了,便揮了揮手道:“得嘞,就不打擾您做生意了!”


    常老板又拱了拱手,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才又笑著對杭進說道:“您這人多,小店一家恐怕住不下,不過相隔一條街小人的兄弟也開了一家客棧,您看?”


    杭進搖搖頭:“房間不夠就不要安排了,我是見著您這地方大,院子裏也能住人。”


    “哎,哎。”常老板雖然有些訝異,但還是馬上應了下來,趕忙讓夥計領人去放馬匹和行李。


    杭進拿了房間的牌子,正準備和蕭瑀一同上樓,卻見蕭瑀突然問常老板道:“那個眉姑,是什麽人?”


    常老板看見問話的是個少年,杭進等人又隱隱以他為尊,便不敢小瞧,當即回答道:“這眉姑啊,是個跑商的寡婦,聽說當年丈夫死後被夫家趕了出來,後來便跟著娘家兄弟一同出來跑商,這些年在邊境倒也闖出了些名頭,人雖然潑辣卻是有本事的。”


    蕭瑀又問:“可知她家是何處的?”


    常老板搖搖頭:“這小人便不清楚了,她常年往來各處,倒是輕易不說家中事。”


    杭進大約猜到蕭瑀的意思,便也跟著插了句嘴:“這女子也能跑商?”


    常老板便笑笑:“良家女子哪個會做這些,但人活著總得有口飯吃,眉姑雖說是個女子,行事倒也光明磊落,極是爽快。”


    杭進又裝著閑聊一般與常老板扯了幾句,才跟著蕭瑀回到房間。


    一進門,杭進便問道:“殿下是懷疑那個女人?”


    蕭瑀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我聽聞鳳池公主手下有幾個女子極其厲害,隻是到底沒有親眼見過,不敢確定。”


    “殿下懷疑那眉姑是鳳池公主手下?”


    蕭瑀搖搖頭:“我隻是覺得她行事看似張揚,卻極有章法,這樣的女子,就算丈夫死了,又怎麽會淪落到被夫家趕出家門呢?”


    聽到蕭瑀這樣說,杭進也恍然醒悟:“這女子果真可疑!”他站起來走動了幾步,才對蕭瑀說道:“若這女子真是鳳池公主手下,隻怕就是滇西派在朔京的探子。屬下帶人即刻去她房中一探,晚了隻怕生變。”


    蕭瑀也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等到他們二人帶著人毫無征兆地闖進眉姑房中時,看見的卻隻是蒸騰水霧中一個光潔白皙的裸-背,以及女子嬌軟吟哦的聲音。


    眉姑似是感覺到有人,扭過頭倒豎柳眉,厲喝道:“哪裏來的登徒子!還不給老娘滾出去!”


    幾人這才看清楚,她懷中竟然還懷抱著一個女子,隻是黑發遮住了麵容,軟軟地伏在她的胸口,還不時發出嬌-喘聲,這一幕活色生香讓幾人麵紅耳赤,一時之間竟不知要作何反應。


    眉姑見他們還傻站在原地,一邊拉了衣服過來遮住她懷裏的女子,一邊嘴裏已經色彩紛呈地罵開了。


    蕭瑀幾人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地道著歉就離開了。


    待他們走後,眉姑才鬆了一口氣。看著懷中已經暈倒的沈晏,眉頭皺了皺,她從水裏站起身來,將濕淋淋的外衣穿上,又胡亂給沈晏套了幾件衣服,然後拿被單一裹,就抱著她直接翻下了二樓。


    客棧後頭是一條安靜的巷道,巷道的口子上停著一輛馬車,桑老二等人就靠在馬車上小憩,聽到動靜立刻爬起來。


    “是我。”眉姑一邊說著,一邊抱著沈晏鑽進車裏,“閑話休提,快點走,我們恐怕被人盯上了。”


    桑老二眉頭一跳,抱怨道:“誰讓你竟還想著帶著這女人去住客棧的!”


    眉姑掀開簾子露出半張臉,似笑非笑道:“桑老二,你若廢話再這麽多,我可就讓你再也不能說話了,反正趕車又不需要舌頭。”


    桑老二趕緊閉了嘴,在夜色中一揚鞭,馬蹄聲得得得地朝著城外而去。


    正在房中休息的蕭瑀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心中一陣失落,仿佛與什麽重要的東西擦肩而過。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碧玉簪,自從那日從首飾店中出來以後,他就隨身帶著了這根碧玉簪,想著有朝一日要親手送給沈晏,隻是此刻物是人非,卻不知沈晏又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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