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觀看的還有不少自己的同事,李英抬頭,看到站在那裏的時東愣了愣。而時東看看李英,又看看旁邊同事投射來的或複雜或幸災樂禍或同情的眼光,有種自己的麵子和尊嚴掉在地上,然後被別人狠狠踩了兩腳的感覺。


    不過無所謂,這個感覺也不陌生,每次麵對冰冷的夏淩風,都很容易產生。沒事,習慣了,時東哼著小曲,如同什麽都沒發生一般,笑容燦爛的沖李英打了招呼,然後進了公司大門。


    取了快遞又開車去a大,然後一個個機械的打電話。午休時間,時東坐在車廂裏,隨手掏了煙點著,裝文藝青年的憂鬱般想仰了臉看天空,一抬頭被太陽強烈的光刺得睜不開眼,又趕緊低下頭盯著地麵。


    真他媽的,窩囊。時東呸了一聲,不自覺的狠狠鄙視了下自己。公式化的吸著煙,時東開始考慮,這份工作還有沒有做下去的必要。


    在a大送快遞,隨時會碰上夏淩風,人家估計是坦然淡定,到最後尷尬鬱卒的還是自己。公司裏自己和李英的關係早就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現在自己被踹了,留下來也怪丟人的。


    離開這家公司吧,重新找工作,待遇可能會差些,但至少要找個能鍛鍊有發展前途的。別再像現在這般,毫無希望,毫無動力,如同垂暮之年的老人一樣消耗日子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熱血衝動的青春歲月,友好親密的弟兄朋友,還有,被棄之如敝履的,荒唐感情。


    逝水年華48


    送快遞這一行的離職率一向很高,所以人事部辦起辭職手續來也是駕輕就熟。過了一周,時東就如願結算了工資,離開了這家快遞公司。


    離開公司,時東就開始在各個招聘網上廣撒網般的找工作。一向並不走運的時東這次倒也走了些運,正好一家大型家電公司的a市分公司缺少市場督導,於是麵談談妥了之後,幹脆俐落的錄用了時東。


    市場督導,無非就是按照市場部經理的指示,統計和發送數據,還有去各家賣場與各個銷售負責人打交道了解市場所需和產品銷售狀況。


    沒有什麽太需要技術含量的活兒,但比較雜和麻煩。時東雖然能力不高,但也足夠細心,態度也夠嚴謹,於是市場部經理很是滿意,剛過了試用期就為他辦了轉正手續。


    市場部經理叫徐澤皓,是畢業於a市財經大學的碩士。不過剛畢業一年,優秀的學歷,上進的能力,就讓他在公司步步高升。恰好前任市場經理辭職,徐澤皓臨危受命,攬下市場部經理的重任。從點點摸索,到如今的駕輕就熟,已然成為公司的頂樑柱。


    對於這一類屬於精英的人士,時東一向是隻有看著流口水的份兒。每次看著徐澤皓溫和卻不卑不亢的談吐,和遇事冷靜鎮定的處理能力,時東就佩服的五體投地。


    碰上一個有能力的好上司往往也是一種運氣,時東此刻就攤上了這樣的好運氣。徐澤皓對他極為讚賞,處處提點,再加上徐澤皓本來就為人親和,時東又是開朗,兩人相處的倒是極為合拍。


    跟著徐澤皓一起工作的確能學到很多有用的經驗,更何況所謂近朱者赤,時東與徐澤皓相處久了,不知不覺舉手投足也帶了與曾經不同的成熟風範。


    時東這會兒才終於覺得滿意。忙碌而充實的事業,雄心勃發的上進心,這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


    工作閑時,就與同事出去喝喝酒唱唱歌,不去想曾經的一切。愛情似乎是個太遠太久的奢侈品,讓他沒有了再去觸碰的欲望。


    時家父母一開始見兒子與女朋友分了手還辭了工作,憂心如焚,後來看時東越來越奮發向上,工作穩定,也就愈加欣喜。


    可惜天不遂人願,除了那些非常好命的人,正常人總會被命運不斷耍著玩樂。就在時東對自己極度滿足,認為自己終於風水輪流轉開始一帆風順的時候,命運又跟他開了個小小玩笑。


    這日是一個熱天,時東和徐澤皓去一個電器賣場查看銷售情況,統計完後,兩人準備打車回公司。


    可是不走運的是,這天恰好碰上了a市多年才有一次的計程車罷工。二人無奈,隻好坐上了公車。公車經過時東家的時候,時東指著自家小區:“澤皓,你看,那就是我家了。有空過來玩啊。”


    徐澤皓微微一笑:“你一個人住?”


    “不是啦,和我爸媽一起住。”


    徐澤皓表情帶上了些訝異:“你這麽大了,還和父母一起住?不和女朋友住嗎?”


    時東收回手抓抓頭:“哎,跟女朋友掰了。你呢?和女朋友住?”


    徐澤皓偏過頭:“我沒有女朋友啊,我……”說著欲言又止,閉了嘴不自然的笑笑。


    時東看徐澤皓一副難言之隱的樣子,也就識趣的不再多問。兩人到了公司,電梯裏時東憤怒的抱怨:“這鬼天氣,熱死人算了。哎,我說澤皓,你怎麽看上去都不熱的?”


    徐澤皓笑笑,還是那副不慍不火的溫文模樣:“心靜自然涼。”


    時東橫了徐澤皓一眼:“心靜自然涼的是死人好吧。”


    徐澤皓失笑,也不去跟他爭辯。電梯到了公司的樓層,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門。走在前麵的時東突然頭暈目眩,然後一陣恍惚,就直接倒向身後的徐澤皓。


    逝水年華49


    徐澤皓嚇了一跳,一把抱住他的身體連聲詢問:“喂,時東,你怎麽了?是不是中暑了?”


    時東定了定神,借著徐澤皓的力度直起身,勉強笑笑:“我不知道,剛剛突然就頭暈。”


    “哎,你這身體太虛啊。”徐澤皓扶著時東向辦公位走過去,搖著頭嘆息:“算了算了,以後天熱有公務我開車帶你去,免得你再中暑。”


    時東沒回答,隻是有些疑惑。自己在最熱的天送快遞,都尚未出過什麽事情,怎麽會這種天氣就熱中暑了呢。最近一直精神不佳,也不知道是因為何故。


    扶時東到經理室的沙發上,徐澤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這裏先好好休息會,我去給你倒點水。”說著轉身出門。


    時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公司空調開得很足,但是依舊汗流浹背。時東有些煩躁的擦著身上的汗水,擦到脖子時,卻猛然僵住了。除了喉結的凸出之外,頸上可以清晰的摸到,另一個很明顯的凸出物體。


    時東手有些顫抖,又重複按了幾下,然後終於確認了這個莫名其妙出來的東西的存在。


    徐澤皓端著水進來,看到時東如同中邪了一般,手死死按在脖子上,嚇了一跳:“你怎麽了?還好吧?”


    時東轉過頭看著徐澤皓:“你……你幫我看看……我脖子上,是什麽……”


    徐澤皓依言看過去,隨後顯出了有些吃驚的表情:“這是怎麽回事?”


    時東無措的搖搖頭,徐澤皓一把拉起他:“走,我陪你去醫院,先看了再說。”


    直奔醫院外科掛號,而後走進專家門診,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翹著二郎腿坐在那裏。兩人走過去,中年男人懶懶的瞟了一眼時東:“啥毛病啊?”


    怎麽還有這種態度的醫生,時東真想塞他一拳。隻是此刻有求於人,隻能擠出笑容:“醫生,你看,我的脖子。”


    “哦……”中年男人懶洋洋站起身,伸手在時東的脖子上捏了半天,而後輕鬆一笑,語氣是見慣了的淡然:“甲狀腺瘤,立刻住院,準備手術。”


    時東愣是沒反應過來,半天才艱難的問:“什麽……什麽甲狀腺瘤?”


    中年男人瞪他一眼:“你這小夥子年紀輕輕的聽不懂話啊,我剛剛都說了,甲狀腺瘤,需要手術。”


    時東大腦如同當機一般僵在原地,旁邊的徐澤皓急忙用了求知的口氣:“醫生,請問,這個甲狀腺瘤嚴重嗎?”


    “這個啊……”醫生伸了個懶腰,靠回椅子上:“說重不重,說輕不輕。這要看這小夥子是良性還是惡性。良性呢,割了就好了,惡性不就是癌症呢麽,手術完就去準備化療好了。”


    徐澤皓看了眼臉色愈加蒼白的時東,又問:“醫生,您看,這……癌症的機率大嗎?”


    醫生想了想:“還成吧,依據過往的例子,一半一半。百分之五十,不高。”說著開了張住院單:“好了,你們去交錢,然後到住院部,住院去吧。”


    逝水年華50


    徐澤皓拿了單子沖醫生點頭示意,然後扶著時東出了門。


    到走廊上,徐澤皓尋思著安慰:“那個,時東……其實……一個手術而已……”


    “不用說了。”時東打斷他的話,擠出令人安心的笑容:“生死有命,沒什麽。我打電話跟我父母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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