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離開斯代維克,已經三天了,達斯也漸漸習慣了沒有凱特琳在身邊的日子。倒不是達斯對凱特琳有什麽依賴性,說實在的,比起之前那孤獨的日子,和凱特琳在一起的這幾個月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可就是這麽幾個月的相處,讓他形成了隨時保護她的習慣,就像第一天晚上,當他從馬背拿下睡具時,才驚訝地發現,他居然準備了兩套睡具,而之前居然一點都沒有發覺,似乎帶著兩件睡具才是正常的。而當鋪好睡具,燃起篝火後,他又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準備了很多幹糧。本來,從艾拉西亞到德迦,最多也不會超過10天時間,可他準備的幹糧,足足可以讓一個人吃二十天。這隻能說明,他準備的,是兩個人十天的分量。這個時候他還能說什麽?兩個人旅行都變成行動的一部分了,以致於他做什麽都下意識地準備雙人份。而當他躺在準備好的睡具上,看著繁星滿天的夜空,嚼著幹巴巴的幹糧時,腦海裏浮現的,居然是凱特琳和他這種截然相反的吃相。她總是很小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下幹糧,然後細細地咀嚼,直到充分嚼碎後才咽下,而這個時候,達斯已經報銷了大半個了。


    “食物是眾神賜予的,一定要懷著感恩的心,細細品嚐,這樣眾神才會感到高興。”


    每次達斯這樣大口嚼的時候,凱特琳都會這麽皺著眉頭向他說教,而他每次對會這種說教嗤之以鼻。對於傭兵來說,吃東西就要快,因為時刻生活在風口浪尖,隨時保持警惕是必備素質,哪有閑工夫去細嚼慢咽?


    但雖然對這種說法很不屑,可達斯吃東西的速度卻真的慢了下來。在不知不覺中,他也開始變得細嚼慢咽起來,哪怕是一個人的時候,他也無意識地放慢進食的速度。(.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就像這一天,一個餅他居然吃了半天都沒吃完。第二天也是如此,第三天還是這樣,達斯不由得苦笑起來。真是的,就像鬼上身,怎麽甩也甩不掉了。看著夜空,他這麽自嘲。


    不過,這也是一種自我放鬆的方法。隨著離德迦的距離越來越近,他不可避免地越來越緊張。如果不想些別的來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他真的怕還沒進入德迦就會發瘋了。


    他應該是不會瘋的,但艾拉西亞的國民倒快瘋了。一路上,達斯經過的每個城市都人心惶惶,個別情況惡劣的甚至出現了治安惡化,盜賊橫行的現象。幸虧達斯騎的是軍馬,又裝備精良,才沒有什麽強盜笨到敢來搶劫他,但很多無辜的百姓卻倒了黴。德迦還沒殺進來,倒被自己人搶的一幹二淨。有些人則陷入了極端的悲觀,不斷宣揚著帝國末日來臨的言論,開始焚燒自己的家,別人的家,甚至整個城市,弄得城市裏的警備隊狼狽不堪。而且,警備隊裏也有不少人持相同的觀點,形勢由此愈發的糟糕。


    於是,騎著軍馬路過的達斯?索蘭就成為了救命稻草。盲目的民眾根本無暇分辨達斯的身份,一廂情願地把他當做從首都來的騎士,紛紛圍住他詢問首都是不是發兵來救他們了。這一切,讓達斯哭笑不得。不過,他並沒有表露自己真正的身份,而是編了個謊言,說自己是從斯代維克出發,前往奇岩報信的信使,還讓這些民眾不要著急,大軍很快就會到了。後麵的其實也不算說謊,在斯代維克他親眼看到先遣部隊已經出發了。雖然稍稍落後於先遣隊出發,但達斯孤身一人,又急著趕路,因此反而比先遣隊還快了一些,所以先遣隊很快就會到達也並完全是在說謊。


    如果是對艾拉西亞軍隊稍稍有些認知的人會立刻拆穿這個拙劣的謊言,因為王**向來以信鴿為送信手段,而且也不可能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派出信使花上十天前去報信,這樣不是延誤軍情嘛。再說了,達斯的方向也不對。但這些無知的民眾卻都相信了。他們露出安心的表情,四下散開,為達斯讓出了一條路,以免妨礙了緊急軍情,耽誤救援他們。


    達斯也不再停留,立刻縱馬前行。他實在不敢再在這裏停留,正如凱特琳之前判斷的那樣,他雖然外表冷漠,但其實心軟無比。他生怕在這裏再呆下去,會忍不住去幫這些人一把,這樣的話,就會耽誤他的行程,凱特琳就有可能因此而喪命。這樣的結果是達斯最不願看到,也無法接受的。所以,他隻能硬下心腸上路,同時默默向光明神祈禱,祈禱先遣隊快些到達。


    這種心態導致了另一個結果,那就是如果可以,達斯就不從城市中穿過,哪怕遠一些,他也要繞過城市前進。而晚上,則也不再城市中投訴,而是像之前當傭兵時那樣,找個地方隨便對付一宿。然後在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起身,急急忙忙上路。這三天都是如此。


    我這是怎麽了?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愁善感了?這麽苦笑著,達斯啃完了最後一口幹糧,拍了拍手,然後站起來撫平睡具,重新再躺下,閉上了眼睛。他必須獲得足夠的休息,因為要有足夠的體力趕路,以及到最後對付索摩淩。他很明白索摩淩的個性,是絕不可能獨自麵對他的到來的,必定準備很多“歡迎儀式”,直到他力盡再出來收拾殘局。所以,他必須保持充沛的體力,才有可能給索摩淩一個驚喜。當然,每天為愛劍充盈魔力也沒有忘記――這可是必要時的殺手鐧。


    在朦朧之際,達斯突然想到,凱特琳這個時候在做什麽呢?是在和詛咒搏鬥,還是在神堂祈禱?或者,在思念著他?


    凱特琳的確在思念著達斯,但卻並不是在斯代維克,而是在離開斯代維克大約兩天路程的某個小村落裏。這時的她,也和達斯一樣躺在睡具上,仰頭朝天,唯一不同的是,她並不能看到繁星滿天的夜空,因為她正躺在一間簡陋的土屋裏。


    小村落裏一個人都沒有,村民都已經離開了。斯代維克早已經傳出命令,要求首都周圍的居民都搬到首都去,美其名曰保護他們。但凱特琳很清楚,這是一種焦土戰術,是在萬一奇岩抵抗失敗,德迦軍攻進來時,讓德迦人找不到任何的補給,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用來製作亡靈大軍的材料。而且這些搬去的居民,在必要時候還可以充當民兵――或者叫炮灰,看各人怎麽理解。就算再怎麽沒有接受過訓練,多一些幫手總是沒錯的。


    不過這樣空蕩的村落倒是為凱特琳提供了方便。雖然對風餐露宿並不是十分介意,但愛幹淨的她還是希望最好能駐足在有人有屋的地方,可偏偏達斯不喜歡這樣。所以,這幾個月來,她真是顯示出了足後的忍耐力。而現在孤身一人的時候,她自然是選擇最喜歡的方式了。


    這裏不過是人走光了,一些生活用具還是留了下來。凱特琳找到了足夠的柴火,燒了一頓熱熱的晚飯,美美吃了一頓。唯一遺憾的是,沒地方洗澡,但在外麵還能吃到熱食就讓她不能再有怨言了,不然就顯得太得寸進尺了。


    在吃完晚飯,完成晚禱之後,凱特琳喝下了有一瓶藥水,隨後才將睡具在泥土築成的床上鋪開,躺了上去,可卻睡不著。


    在睡不著的時候,一個人總要比很多人在一起時容易胡思亂想。凱特琳也是如此。其實,她睡不著是因為有些興奮,這種興奮已經持續了兩天,依然沒有消退,那就是達斯?索蘭果然就是那個當年的死亡騎士!


    一路上,她已經不知多少次向光明神祈禱過了,讚美他為自己安排了如此的命運。她一直苦苦尋找當年的死亡騎士,隻不過是想報恩,畢竟人家救了她一命,而且還送了她如此貴重的東西,從來沒想過要愛上恩人。這也是人之常情,達斯當年的模樣,實在不是女性心中理想的愛人形象。但命運就是如此的奇妙,那個恩人居然一直都在她身邊,而且不再是當年那副恐怖的模樣。於是一舉兩得了,她既得到了愛人,又報答了恩情。呃……當然,前者的比例要大得多。


    這麽想著,凱特琳伸手入懷,摸出了那個珍藏的手鐲。一如十幾年前那樣,手鐲還是那樣的沉甸甸,在黑暗中散發著清冽的光芒。凱特琳原先以為這是由黃金打造的,可斯代維克的寶物匠鑒定後卻否定這個想法。他也弄不清這是什麽金屬,但毫無疑問不是黃金,也不是恩塔格瑞常見的金屬。而且除了索利瑪的家紋,上麵還刻著一些古怪的文字,連格拉漢姆和勞埃尼斯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文字。反正,這個手鐲透著古怪,但凱特琳現在在意的卻不是這個。在她看來,這個手鐲是媒人,把她和達斯?索蘭撮合在了一起。


    唉……達斯啊,現在你到了哪裏?


    這麽想著,凱特琳將手鐲放了回去,隨後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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