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漢姆遞過來的,是一封信,封印十分完整,表示還沒有人看過。當然不會有人看過,因為信封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凱特琳親啟。


    “這是達斯離開前留給我,要我給你的。”格拉漢姆這麽解釋。


    其實不用格拉漢姆解釋,凱特琳也知道這是達斯寫的:他的字跡她實在是太熟悉了,而且她名字最後的“e”,達斯總喜歡寫成花體,這種獨特的習慣讓她一眼就知道,這是達斯寫給她的。


    帶著一種莫名的激動和恐懼,凱特琳接過了信。她不敢立刻拆開,因為很害怕裏麵會有一些她不想看到的東西。但她又不得不拆開,因為很清楚達斯肯定在裏麵寫了很重要的事,或許和她一直猜測的某些事有關。


    在深吸了口氣之後,她終於鼓起了拆開信的勇氣,但就在這個時候,格拉漢姆說話了。


    “先別急著看信。”


    凱特琳從信上抬起了頭,疑惑地看向他。


    “這是聖堂的各位花費了大半夜的成果。”格拉漢姆這麽說著,將幾個小小的瓶子放在了凱特琳麵前的桌上。這些瓶子是透明,可以看到裏麵有淡藍色的液體在晃動。“每一瓶可以保證你的詛咒不發作一天一夜。”他這麽輕描淡寫地說。“我想或許會對你的旅途有些幫助。”


    一種感動湧上了凱特琳的心頭,讓她的眼眶有些濕了。格拉漢姆說的很輕鬆,可身為光明神牧師的她知道,要製作這樣的一瓶藥水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可不是那麽簡單的。教會的確有時會向冒險者提供此類藥水,可價格高的嚇人。光明神牧師對世俗並沒有什麽金錢要求,不過製作這樣的藥水實在花費驚人,至少需要一個牧師對一瓶毫無用處的純水整整祈禱十二個小時才會有效,所以教會也不得不用高價來阻止冒險者大量購進,因為這種藥水實在無法量產。可是現在,格拉漢姆一下就拿出了好幾瓶,很顯然動用了不少牧師來做這個事。


    “隻為了我一個人……”說了一半,凱特琳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


    “感激的話就別再說了。”格拉漢姆擺擺手,“身為教友,互相援助本就是應該的。記著,無論你身在何處,教會始終是你的家,教友始終是你的家人,我們都會在遠方默默為你祈禱。”


    含著淚,凱特琳用力點了點頭。或許,我並不如想象那樣的孤獨。她突然有了某種感悟,也許光明神的神諭就是想告訴我這一點。


    她想的沒錯,她的確在逐漸接近真相,可離真正的感悟還有一段距離。她還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能獲得這個感悟。


    “對了,還有一件事。”格蘭漢姆這麽說著,站了起來,臉色變的非常嚴肅。“凱特琳?瑟頓,請站起來。”


    凱特琳不明白格拉漢姆突然嚴肅起來是什麽原因,但她還是聽從命令,站了起來。


    “取下你的聖徽。”


    “老師,為……”


    “我再說一遍,取下你的聖徽。”


    凱特琳不再反抗。她將雙手移到脖子後,一陣摸索之後,取下了聖徽。


    格拉漢姆看著她,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伸出右手,虛按在凱特琳左肩。


    “雖然有些倉促,但現在我們沒有時間了,我想光明神也不會怪罪的。現在跪下,凱特琳?瑟頓。”


    凱特琳順從地跪下,低下了頭。非常奇怪的是,這一刻她覺得心情寧靜,詛咒似乎也遠離了她。


    “我以光明神最高仆人的名義在此宣布,凱特琳?瑟頓從今天開始,升階為高階牧師。”


    格拉漢姆這麽宣布的時候,凱特琳手中的聖徽開始發光,越來越亮。當亮度達到一定程度,幾乎亮的凱特琳都睜不開眼睛時,它又開始減弱,越來越弱,直到完全消失。這個時候,凱特琳發現,手中的聖徽不再是銀色的,而變成金色。


    “恭喜你,凱特琳。”


    格拉漢姆這麽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欣喜。


    “謝……謝謝!”


    凱特琳有很多話想說,但千言萬語到嘴邊就變成了這麽一個簡單的詞。


    “我想做的都做完了。”畢竟是大主教,見過很多世麵,格拉漢姆很快就從興奮中恢複了過來。“現在,我不妨礙你了。如果你都準備好了,就告訴門外的侍祭,她會幫你安排一切的。”說著,他扶起了凱特琳。“記著,我們永遠等著你回來。”


    熱淚再次奪眶而出,但此時的凱特琳除了抽泣,什麽聲音都發不出。


    “好了,我不耽誤你時間了。”這麽說著,格拉漢姆將手放在聖徽上。“願光明神庇佑你一路平安!”


    在格拉漢姆離開之後好久,凱特琳才逐漸恢複了平靜。她小心地將聖徽掛回到脖子上,然後仔細地撫摸了它一下。


    光明神啊,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


    這麽暗暗禱告著,凱特琳坐回到桌邊,拿起了達斯的信,用裁信小刀小心地挑開蠟封,抽出了裏麵的信紙。


    親愛的凱特琳:


    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在路上了。不,肯定在路上了。看你睡得那麽熟,我實在不敢叫醒你,所以也沒和你說再見,希望你不要因此而生氣。


    笨蛋,我當然會生氣了。看到這裏,凱特琳這麽想,居然敢拋開我一個跑出去,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你!


    我真的想對你說聲抱歉。我和索摩淩的恩怨,最後竟然把無辜的你也牽扯了進來。都怪我太天真,居然以為隻要躲著不見他的麵,就永遠不用擔心他了。現在看來,這實在是個幼稚的想法。卓格?帕斯說的很對,我不能這樣永遠地躲避下去了。所以我決定去找索摩淩,把這一切都解決了,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


    請原諒我的自私和不告而別,但這是我和索摩淩的事,不想再把你牽扯進來。別擔心,我一定會把詛咒解除的,無論使用什麽方法。


    笨蛋,你哪來的這樣自信?如果你真的能逼你哥哥解除詛咒,還用這樣躲著他嗎?早就可以把一切解決了。笨蛋,安慰人也不是這樣安慰的啊,你怎麽到現在還沒學會怎麽哄人?


    不過,或許我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不要掛念我,我並不適合你。


    沒試過你怎麽知道是不是適合?


    或許你會覺得我說的毫無道理,但這是事實。凱特琳,我很清楚你的父母死於不死生物之手,所以你極度痛恨不死生物,因此成為了一個牧師。是的,你的確沒和我講過這些,但我早已經知道,從你拿出那個手鐲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諸神真是喜歡惡作劇啊,為什麽要讓我再次遇見你?你不知道,我有很多次都想告訴你,我就是當年那個救你的死亡騎士。但是我不敢,生怕這樣一來你會厭惡我。現在你應該明白為什麽我會阻止西來亞說出我的身份了吧。其實她當時想說的是,我是一個半死人。不錯,半死人,我並不是人類,老師用魔法神賜予的力量為我解除了不死詛咒,卻無法阻止我的身體亡靈化。因此,我變成了一個非人非亡靈的半死人。這樣的身份,叫我怎麽敢開口告訴你真相?


    但現在無所謂了,因為我也許再也看不到你了,所以在離開之前,我留下了這封信,將一切告訴你。希望你原諒我的隱瞞。


    最後,請允許我說一聲


    親愛的凱特琳,我愛你。


    最後這句話,字要比上麵的大許多,而且也要用力得多,最後那個“u”的一勾甚至劃破了信紙。


    看到這裏,凱特琳的淚再也止不住了,不斷湧出,滴到信紙上,模糊了那個詞。


    果然,我猜的沒錯,他的確是當年救我的那個死亡騎士。笨蛋,為什麽害怕說出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達斯?索蘭!聰明的你在看到那個手鐲時難道還不能想到就是因為我一直記著你,所以才留著這個手鐲的?笨蛋,大笨蛋!


    這麽想著,凱特琳將信紙小心地折好,放進信封內,隨後放進了她貼身的內袋裏。隨後她擦幹了淚水,站了起來。一陣眩暈襲來,讓她差點摔倒。看來祈禱的效力已經過去了,詛咒再次來侵襲了。這麽想著,凱特琳扶著桌子喘了幾口氣,隨後她拿起一瓶桌子上格拉漢姆留下的藥水,拔掉木塞,一仰頭,將藥水全都倒進了嘴裏。


    清涼隨著藥水的流下行遍了全身,似乎將所有的不適都驅逐出了身體。凱特琳感覺到力量又回到了身體裏,行動也方便了許多。輕輕地呼了口氣之後,她將剩餘的藥水小心地放進一旁的行囊裏,然後小心地將行囊背在肩膀上。隨後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一切都擺放得很整齊,床倒是有些亂,但顧不得了。再見了,我的小屋,或許,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在帶著留戀的目光看完屋內的一切東西之後,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向房門。


    光明神啊,請賜予我勇氣,用你神聖的光芒指引我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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