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與燕達依舊保持沉默。


    韓章等一眾大臣,陸續推薦了幾名臣子,都比較年輕。


    比如那範純仁,乃是範文正公之子。


    還有蘇澈,出身蘇家,還有海家與幾名嘉佑二年的進士。


    那些人,都被視為‘清流’。


    不過,趙禎卻並不滿意,


    “自古以來,人才難得,尤其是改革進取之才。”


    “範純仁守成有餘,但進取不足。”


    “朕這裏,倒是有個人選,可為吏部尚書。”


    隨著大案落幕,朝中的確急缺人手。


    但趙禎興大獄目的之一,就是要打壓韓章一黨,怎麽可能,還會用他們舉薦的人才?


    “陛下,不知您認為,滿朝文武,誰可擔吏部尚書?”歐陽永叔開口詢問。


    趙禎賣了個關子,並未直接說出人名,而是讓他們看了一篇文章。


    此文章名為《上皇帝萬言書》。


    韓章等人陸續傳閱看起,邊看邊有討論:


    “財力日以困窮,風俗日以衰壞,根由在不知法度?此人,鋒芒極甚。”


    “方今之法度,多不合於先王之政.以孟子之說,觀古今之失.想法不錯,尚缺磨煉。”


    “文章寫得甚好,但也隻是文章寫得好,口氣也大,說滿朝諸公,隻識治財不得其道,空口白話,誰都會說.”


    “.”


    初看時,他們隻覺著文章寫得還行,但寫這篇文章的人,可能不行。


    太愛說大話了。


    你誰啊,就敢上書陛下,妄議國策?


    還說我等不懂生財之道,隻曉得開源節流?


    然而,當他們看到文章裏‘苟且因循之弊,合於當世之變’這句話之後,紛紛都是麵色一變,


    “好氣魄!”


    “因天下之利而生天下之財,並非一昧開源節流,的確也是個法子。”


    “此人.確有改革之才!”


    “.”


    漸漸地,所有人都被這篇文章所吸引。


    尤其是當中的一些內容。


    比如,削藩、削爵,廣開財源等。


    那些士大夫們,更是看得津津樂道。


    文章隻是文章,太過理想化,難以推行。


    但如果,連想都不敢想,還談什麽改革?


    最終,韓章給予這篇文章一個較高的評價,


    “寫的不錯,此人有文正公之才。”


    但也僅限於寫的不錯。


    “陛下,此人在文章中揚言,要對太祖之法全盤改製,是否太過激進了?”


    韓章先誇一句,又引出內心堪憂,是要讓趙禎慎重抉擇。


    趙禎笑道:“年輕人,有些銳進之心,有何不妥?”


    “朕認為,此人,尚缺磨煉,所以,打算讓其擔任吏部尚書一職,跟著你們,多學習如何處理朝中政務。”


    磨煉,然後擔任吏部尚書?


    那麽重要的一個職務,是用來磨煉的嗎?


    聽到這裏,韓章等人便也明白了趙禎的意思。


    這是為朝廷選拔將來的宰輔之臣呢。


    韓章拱手詢問,“陛下,不知此人姓甚名誰?”


    趙禎語出驚人道:“王安石,字介甫。”


    王安石?


    聽到這個名字後,韓章等人頓時釋然。


    原來是他啊。


    慶曆二年進士,隨後一直在地方為官,頗有功績。


    前年本該升到京城,結果卻自請到南方州縣當了地方官。


    當時被不少朝中大臣們所議論,都覺得他是個傻子。


    放著好好的京官不做,專門跑到南邊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如今看來,人家有遠見啊!


    衛淵聽到王安石三個大字的時候,也是極其震撼。


    畢竟,在前世曆史上,此人可謂名聲赫赫。


    沒想到,在‘知否’的世界裏,也有此人。


    此人雖在仁宗一朝未得重用,但是,在仁宗下一任皇帝繼位後,此人升官速度,猶如坐上火箭。


    一路幹到了宰執,隨後一心醉於改革。


    是個狠人。


    如今,在這個背景似宋似明的知否世界裏,不知這位王大人又能掀起什麽風浪.


    當趙禎說出名字的那一刻。


    很多人都是明顯一愣。


    隨後,韓章拱手道:“臣認為,讓此人擔任吏部尚書一職,合適。”


    合適?


    趙禎笑了笑,“此事就這麽定了,朕已讓王安石赴京,興許還能趕得上年前大議。”


    韓章等人齊齊作揖。


    緊接著,門下侍郎司馬君實突然開口詢問道:


    “陛下,王大人這篇文章寫得是極好,可若冒然照此文章行改革之策,是否不妥?”


    司馬君實,自稱是西晉安平獻王司馬孚後代。


    在大周當官,不認幾個有名的祖宗,都擔不起‘門第’之稱,也難以給家中子嗣尋些好姻緣。


    據說司馬君實年幼時有神童之名,還鬧出一個‘砸缸’的事,引得時人津津樂道。


    這門下侍郎的職責,主要是掌管帝王寶璽與吏部一同管轄外官和流外官考課諸多事宜。


    因為與吏部掛鉤,所以,他必須得問清楚,皇帝讓一個改革派臣子去做吏部尚書,到底什麽意思?


    趙禎笑道:“朕與諸公意見相同,隻認為他的文章寫得不錯,但是尚缺磨煉。”


    “難道是朕方才的話,你沒有聽太懂?”


    司馬君實連忙作揖,“請恕臣愚鈍。”


    待韓章等人退下之後。


    趙禎才正式召見衛淵與燕達。


    “叛國案辦得如何了?”


    趙禎詢問。


    衛淵將不少官吏指認兩王通敵的證據呈上,隨後道:


    “陛下,臣今日奉旨抓捕邕王時,一時不察,讓邕王自盡了。”


    “臣隻在邕王身上,搜到了這封信,請陛下恕罪。”


    說罷,就將這封信遞給趙禎。


    趙禎看了以後,忍不住長歎一聲,喃喃道:


    “你我父子,何至於此?”


    “朕隻是想要審問於你,朕,不信你會叛國啊。”


    說罷,還閉上了雙眼。


    一旁負責記載皇帝言行的起居郎連忙將這番話寫上。


    頓了頓。


    趙禎故作哀思,緩緩睜開雙眼,道:


    “衛卿認為,二王之罪,該如何定?”


    衛淵感到頭大,“涉及宗室,臣不敢多言,陛下讓臣怎麽做,臣就怎麽做。”


    趙禎痛心疾首道:“國朝出了這麽大的案子,是朕失責,朕要頒詔罪己。”


    聞言,衛淵與燕達連忙下跪叩首,


    “請陛下慎重決斷!”


    “國有奸佞,非陛下之過,乃臣子之責也!”


    坐在一旁案前的起居郎,想了想,寫到:‘二王通敵,帝痛哉,遂罪己,衛、燕二使相勸’


    片刻後。


    趙禎看著跪地不起的衛淵與燕達,有氣無力的擺手道:


    “罷了,罷了。”


    “二王雖有過錯,但朕念在父子情分,就將其削爵發配嶺南。”


    “邕王雖已故,可畢竟也是宗室子,是朕的兒子,要予以厚葬。”


    “二王後裔,皆降爵一等,交由太常寺供養,也算不枉朕與二王父子一場。”


    經由皇帝開口,所謂的,本朝第一大案,也便落下尾聲。


    不管以後二王後裔會遇到什麽波瀾,但就現在來說,趙禎已經做足了表麵工作,不失為一個‘仁’字。


    衛淵認為,邕王的後裔,可能要比兗王的後裔好過一些。


    衛淵要是兗王,也死了算了,最起碼能落些清淨。


    隨後,就見趙禎朝著燕達擺了擺手,又讓坐在一旁的起居郎退下。


    燕達明意,退出宣政殿。


    趙禎看著衛淵,道:“這件差事,你辦得極好。”


    “朕有意讓你擔任太子少傅一職,由王安石擔任太子少師。”


    太子少師與少傅,在大周是從二品的官銜,雖然官階較高,但更多的是榮譽職稱,權力不大,是為有銜無職。


    這兩個職位,主要負責教授太子某些特定的文化知識。


    比如,衛淵教武,稱少傅,王安石教文,稱少師。


    他們這個職位,與太子少保合稱三少。


    在東宮,地位僅次於三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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