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為他搬來椅子,所以洛哈特也隻得與柯爾特站在一起。


    “全名?”福吉大聲問道。


    “吉德羅·洛哈特。”洛哈特盡量保持著風度,心裏卻在盤算著做偽證要被判多少年。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福吉用不耐煩而高傲的聲音問道。


    “我,梅林爵士團三級勳章,黑魔法防禦聯盟榮譽會員,四次榮獲《巫師周刊》最迷人微笑獎。”


    洛哈特用盡全力才沒說出,馬上就要獲得第五次了。


    “夠了,夠了,我想起你來了。”福吉揮了揮手,“你說你能證明沃爾特和斯——”


    “斯威爾。”烏姆裏奇再次小聲提醒道。


    “斯威爾的真實活動軌跡,以及他們是否像自我表述的那樣無辜。”


    “是的,部長先生。”洛哈特在柯爾特的冷眼下連連點頭,“這件事,在我的新書《與狼人一起流浪》中也有詳細記載。”


    “好了,這裏不是你的新書發布會!”福吉冷冷地打斷了他,“你的說法是什麽?”


    “事實上,那天是我在跟蹤這兩位狼人先生。”


    洛哈特不愧是為了出名能不顧一切的人。


    經過短暫的調整後,他已經把威森加摩的庭審現場,變作了自身表演秀的舞台。


    “羅曼不過是個可憐的,被迫在現場的孩子。他們不敢報複我,就把目標鎖定在這小小的孩子身上。”


    “你在胡說八道!”沃爾特憤怒地向他衝來,但洛哈特並沒有看他,反而頗為英勇地向著福吉走了兩步。


    “我,吉德羅·洛哈特。願意對以下內容負責——”


    “沃爾特與斯威爾兩兄弟是在謀殺現場被我抓到後,向我和羅曼發起了攻擊。”


    “羅曼當時的行為,隻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在特殊情況下,巫師本人或同時在場的其他巫師或麻瓜的生命受到威脅——”


    “我們很熟悉法律的內容,真是多謝你了!”福吉怒吼道。


    “我在記憶魔法一道上,頗有些心得。”洛哈特掏出光鮮亮麗的櫻桃木魔杖,“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願意為沃爾特先生做上一些檢查。”


    “胡鬧!”福吉還沒有開口,第二排長凳上,一個矮矮胖胖、留著一大蓬黑胡子的男巫師站了起來,“我們該如何確定你沒有篡改他的記憶?”


    “那就對我們都使用吐真劑。”洛哈特自信滿滿地揚起頭來。


    “如果修改後的記憶可以瞞過吐真劑,那麽說明吐真劑並不可信。”男巫身旁,頭發卷曲的女巫師露出譏笑。


    “這也同樣說明沃爾特的證詞沒有效力。”洛哈特一步不讓。


    他發誓,他絕不是看在加隆、名譽以及可能麵臨的危險報複才如此拚命。


    “爭論沒有意義。”博恩斯女士決定結束這混亂的局麵,“請威森加摩派出三人,來判斷沃爾特的記憶究竟有沒有被修改。”


    威森加摩,負責主持威森加摩會議、監督法庭程序的巫師的頭銜。


    其曆史可追溯到中世紀巫師委員會的時代。


    他們的成員中,不乏為巫師界做出貢獻的能人,也不缺蒙先輩餘蔭上位的貴族。


    但此刻,他們的目光都毫不遲疑地望向了中間的幾位威森加摩元老。


    更確切地說,是正中間的鄧布利多。


    白發蒼蒼的格絲爾達·瑪奇班就坐在他的身邊,她曾親自在鄧布利多的o.w.l.s.考試中擔任考官。


    再算上她身旁的提貝盧斯·奧格登,這三個人幾乎教導過大半個英國魔法界的巫師。


    “快來吧,鄧布利多。我想你不希望錯過開學儀式吧。”瑪奇班站起身子,顫顫巍巍地向沃爾特走來。


    鄧布利多從諫如流,他沒有多看羅曼或者洛哈特一眼,徑直來到沃爾特麵前抽出魔杖。


    被二人落在最後的奧格登剛要起身,卻發現烏姆裏奇已然邁著一雙短腿,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他愣了半天,才意識到對方也是威森加摩的一員。


    沃爾特麵對著鄧布利多,沒有絲毫膽怯。


    他挺起胸脯,“你們大可以隨意地探查,我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負責!”


    這強硬的態度讓威森加摩的一些成員,瞬間便相信他是完全無辜的。


    “很明顯的創傷痕跡。”接骨木魔杖在沃爾特的頭上拂過,鄧布利多眨著天藍色的眼睛看向瑪奇班夫人。


    “難道你指望我會有什麽新的發現嘛?”瑪奇班夫人嘴裏說著這話,手裏的魔杖卻如法炮製,“不管那段空白裏到底是什麽,但他的記憶不可能被複原了。”


    “我沒看出絲毫問題。”烏姆裏奇有樣學樣,把自己短粗的魔杖從沃爾特頭上拂過,險些點燃對方的頭發。


    鄧布利多沒有回應,他對著福吉點頭示意後便回到了座位;瑪奇班夫人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就好像她剛看到一個廚師開著挖掘機去參加高山滑雪。


    “我想,我們可以繼續聽洛哈特先生的證詞。”博恩斯女士用魔杖敲了敲桌子,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謝謝。”洛哈特很有風度地鞠了一躬,“那時我苦惱於新書的思路,便一個人踏上了法國的土地,準備來上場漫無目的的遊蕩。”


    “可當我意識到有兩個狼人正在肆意地屠殺麻瓜時,我知道我的旅行結束了。我一路追蹤他們的蹤跡,直到第戎。”


    “在那裏,我發現了他們,以及一對兒被他們綁架的母子,所以我不敢輕舉妄動。”


    “荒謬!”烏姆裏奇突然說話,“狼人怎麽會搞綁架!如果是麻瓜,有什麽綁架的必要?如果是巫師,巫師怎麽會被狼人綁架?”


    她話裏話外都透露著對狼人的鄙視,以及對巫師力量的稱讚。


    “您也說出了我的疑慮。”洛哈特點頭稱是,“但隨即我發現,那個女人受了傷。”


    “巫師可以瞬間止住自身的傷勢,哪怕是——”這下輪到福吉揮動著手臂打斷他了。


    “僅限於那些真正高明的巫師,大部分巫師連手臂上的傷口都要手忙腳亂一番。”羅曼無奈地開口,試圖讓福吉清醒一些。


    大多數在霍格沃茨苦讀了七年的學生,在進入魔法部的一兩年內就會忘掉自己所學的一大半東西,轉而在腦子裏填入規矩、條例、文件格式以及兩種常喝的酒名。


    洛哈特繼續講述著他“驚心動魄”的冒險經曆。


    柯爾特則配合地出示一些他費力“製作”的“證據”。


    羅曼則抬起頭,望向兩邊一排排逐漸升高的板凳上那些模糊不清的身影。


    這場非公開審理中,審判員全部坐在羅曼的正前方,陰影裏的家夥們,其身份不言而喻。


    隻能他那些有權有勢的“敵人”或者“盟友”。


    裏審判席最遠的板凳上,兩道看不清麵孔的身影正在竊竊私語。


    “奧布萊恩,我們恐怕要做最壞的打算了。”塞繆爾·g·寇豪格對著他身旁的傲羅說道。對方即是自己的保鏢,更是自己的心腹。


    被叫做奧布萊恩的男人隻是點了點頭,用銳利的眼睛盯著羅曼,並沒有如同寇豪格的其他手下那樣前倨後恭。


    這既是來源於他的身份,更是來源於他的工作。


    魔法國會成立後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審判那些背叛了同類的肅清者。而那些犯下殺人、販賣巫師人口、酷刑折磨和其他惡行的人也都被處決。


    約西亞·傑克森在成為主席後的首要任務就是招募並訓練傲羅。


    傲羅的數量少之又少,最初的十二人當中隻有兩人活到了老年。


    在魔法社會當中,他們及此後的數代傲羅,都受到了相當的尊重。


    “我懷疑他手裏有大量對我們不利的證據。”奧布萊恩一臉嚴肅,“為什麽我們不幫福吉一把,在這裏幹掉他?”


    “因為他真有。”寇豪格先生咬著後槽牙說道。


    “夠了!”


    一聲大喝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他們抬頭看去,原來是福吉拍案而起。


    他一張臉漲成了褐紅色,對著洛哈特厲聲說道:


    “我不想聽你的這些鬼話,什麽救人,什麽吸血鬼的城堡,任誰都知道你這是無法考證的廢話!”


    “狼人為什麽會綁架人去吸血鬼的城堡,為什麽要當著一群吸血鬼的麵殺人?”


    “另外,誰都知道比利牛斯山裏盤踞著一夥與世隔絕的吸血鬼,但沒人能在那麽大的地方裏找到他們。”


    福吉搖晃著手中的一份報告,這是剛剛兩側“看台”上的某人提供給他的。


    “再說,如果真的是為了救人,那羅曼·海勒為什麽會在那裏!”


    “他是被抓進去的,因為他隨身攜帶者一件寶物。對方想用這件寶物結交巨人。”洛哈特把從容淡定與占盡風頭兩種極端的態度演繹得淋漓盡致。


    “寶物!寶物!”


    福吉從羊皮紙中抽出一張,大聲念到,“至少有方圓兩英裏的土地變成了焦土,寸草不生。”


    “告訴我,這是什麽寶物?”


    “我告訴你,現實就是他利用黑魔法物品,先後屠殺了英國與法國境內的兩支小型巨人部落。還試圖嫁禍給一群與世無爭的山地馬人和一群半個世紀沒人見過的吸血鬼!”


    福吉臉上滿是被愚弄後的憤恨。


    洛哈特被他嚇得氣勢有些萎靡。


    “恕我直言,是吸血鬼將一種魔火認作古卜萊仙火,繼而將他們送給了一夥巨人。”


    “而且……”


    他停下來看向柯爾特,對方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紙。


    “部長閣下,這是來自法國布斯巴頓校長,奧利姆·馬克西姆的證詞。”


    “她證實於比利牛斯山附近被魔火焚毀的巨人駐地,屬於一夥臭名昭著的流竄巨人,於普通巫師與麻瓜而言,他們有著致命危險。”


    “部長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山地馬人也為我做過證明。我們當時都不理解那種火焰的可怕,隻是試圖用它構築起一道防禦,避免家園被毀。”


    羅曼試圖舉起手,可是鐵鏈把他牢牢地固定在座位上。


    “足足有三十個山地馬人。”


    山地馬人當然為他做過證明。


    三十個山地馬人就是三千枚金加隆,三千枚金加隆足可以催生一張證明。


    福吉的眼珠已經充滿了血絲,因為這是他和烏姆裏奇親自定下的價格。


    “那你為什麽要隨身攜帶這種可怕的火焰,它們從何而來!”


    福吉不得不掠過山地馬人,追著魔火不放。


    如果羅曼當庭指出他受賄,那這場審判就將變得不死不休。


    福吉悲哀地想著。


    他不理解當初那些信誓旦旦,要為他提供支持的人都到哪去了?


    特別是那個叫尤金的美國佬撤出之後,翻倒巷的某些交易可以用猖獗來形容了。


    這跟他們商量好的不同。


    在福吉一門心思地拉攏下屬,把握大權的時候,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


    在加隆碰撞聲的掩蓋下,某枝向羅曼·海勒射出的利箭正在悄然地崩潰重組。


    不知不覺間,他所帶領的集團,竟成了最尖端的箭頭。


    他又能怎麽辦哪?


    他架勢拉得太滿,加隆收得太多,此刻已經騎虎難下了。


    “這是紐約四位知名人士開具的證言。指出羅曼·海勒是受他們所托,將魔火帶回美國。這是一場偉大的,跨越國際的,人道主義救援。”


    “但可惜的是他們對羅曼·海勒的真實年齡並不知情,不然他們絕不肯讓一個孩子來冒這樣的險。”


    “請原諒我的越俎代庖,替領事做出了簽字的認證。但私以為我本人也有這個權利。”


    寇豪格先生在福吉不可思議的眼神中站了起來。


    “您知道的,如果不是生活艱辛,誰也不願意這麽小的歲數出來打工。”


    羅曼半開玩笑地解釋道,寇豪格先生卻沒有給他一個好臉色。


    如果不是此刻內憂外患,他絕對不肯這樣輕易放過羅曼。


    尤其是對方派手下威脅自己的舉動,這讓寇豪格先生自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在這個當口,寇豪格先生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他們經不起一次內耗。


    幾個月前的海灣戰爭打醒了世界,也讓美國魔法界與英國麻瓜界同時感受到了壓力。


    波羅的海三國的獨立已成定局,這讓諸多有識之士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大西洋沿岸。


    一個龐然大物的解體,必將使另一個龐然大物邁上超然的地位。


    與英國魔法部主動“稱臣”,降級為部;卻從不把首相放在眼中的氛圍不同。


    白宮中的那位布什總統,底氣可比唐寧街10號裏的梅傑首相足得多。


    脫離原本近乎苛刻的保護法後,他們現在要麵臨的麻煩更大了。


    事實上,自18世紀,時任美國魔法國會主席的艾米麗·拉帕波特承認,他們不能保證所有相關麻瓜的記憶已經清除的那一刻。


    無論後續的法律多麽嚴苛,事態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跟安安穩穩地熬上些年,順理成章地成為國會主席相比;與羅曼留下的那隊拿著煉金道具的麻雞鬥個你死我活,使普通麻雞坐收漁翁之利,簡直就是蠢貨才會幹的事。


    寇豪格的心理活動,無法影響洛哈特在庭上繼續著他的冒險。


    現在他已經身處燃燒的古堡中,一隻手中握著正在發亮的門鑰匙,另一隻手去握羅曼。


    “到目前為止,你們還是未能提供關於謀殺案的有力辯護。”


    眼見大勢已去,福吉疲憊地坐在板凳上,死死地抱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讓我們再次請上一位證人吧。”柯爾特對博恩斯夫人請示道。


    “特洛卡·ls姆博——霍格沃茨的現任麻瓜研究課老師。以及他的養子,那晚得以僥幸生還的孩子。”


    在羅曼震驚的眼神中,特洛卡從門外走入,手中還牽著一個孩子的胳膊。


    男孩看到羅曼後,也呆呆地愣在原地。


    “我曾意外地在吸血鬼城堡的附近撿到了他。”


    特洛卡迎著羅曼不可置信的眼神,坦然地笑著。


    “你不可能去過那裏。”福吉也笑了出來,他終於捉到了對手最大的破綻。


    “根據洛哈特的證詞,那對母子已經葬身火海。就算這孩子僥幸活了下來,在他們借助門鑰匙逃跑後,憤怒的吸血鬼會將周圍的一切陌生人撕碎。”


    “就算你本領高超,但恐怕……”


    福吉的笑容凝固了,因為特洛卡張開嘴,露出嘴裏兩顆鋒利而突出的牙齒。


    隨後這兩顆牙齒活動起來,他的兩腮也隨著牙齒的動作,時而鼓脹,時而幹癟。


    “我想,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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