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的腳步頓住了。


    他有些詫異於鄧布利多的口吻——這位老人有些生分地喊著自己的姓氏,但語氣卻頗為親近。


    “對不起,羅曼。”鄧布利多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又恢複了一貫的叫法,“我收到了你的便簽,匆匆趕了幾個地方,這才來到這裏。”


    羅曼清楚地知道這幾個地方裏,一定包括阿爾巴尼亞那片幽匿的叢林,於是點點頭表示明白。


    “至於你提到的那條大蛇……我認為它和我們的一個老朋友有關。”


    鄧布利多平靜地說著,仿佛在討論約會時該穿禮服還是常服。


    “把它暫時交給我好嘛?”


    羅曼沒有絲毫猶豫,從內衣的口袋裏掏出了昏迷的納吉尼。


    伏地魔對納吉尼的改造好像沒有完成,它的毒液效果還有待大師的檢驗。


    再者他也想確定一下納吉尼的身份。


    如果納吉尼真的與那個血咒獸人是同一條蛇,那毒液的變數就更多了。


    但鄧布利多並沒有給他繼續思考的時間;他快步走上樓梯,把長長的胡須甩得飛起。


    羅曼急忙上前準備為他領路,而鄧布利多顯然不會當一個“惡客”。


    當他站在紐特門前時,房門已經被打開了。


    紐特·斯卡曼德正等在那裏。


    一旁的羅夫提著金飛俠的籠子,似乎在觀察金飛俠的狀態。


    大概是老年人的時間都很寶貴,他們沒有客套或者寒暄,便匆匆進了房間,把兩個年輕人扔在屋外。


    沒人知道他們兩個在屋內談什麽,羅夫和羅曼隻得大眼瞪小眼地等著。


    過了五分鍾,羅曼也回了房間。


    再次出來時,他已換上了巫師袍,懷中還抱著灰林鴞。


    看著空空如也的樓道,他敲響了羅夫的房門。


    “說起來,你沒有自己的貓頭鷹,對嘛?”


    羅夫的房間內,小斯卡曼德先生正撫摸著灰林鴞。


    它已經恢複了精神,正啄食著羅夫的撒下的貓頭鷹糧。


    “是的。”羅曼不太在乎這件事,反而頗為在意對方的貓頭鷹糧。


    他撥弄著桌子上橢圓形的褐色顆粒,“這個看上去味道很好,我從沒見過這種貓頭鷹糧。”


    隨後,他在羅夫震驚的眼神中捏起一粒送進嘴裏嚐了嚐。


    “我自己配的。”羅夫的表情同時混雜著自豪和惡心,“加了蟾蜍粉末。”


    羅曼的臉色垮了下來,熄了想要討要配方的念頭。


    “你沒有貓頭鷹,是不是因為那些……”羅夫想起那密密麻麻的怪物,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做我的信使,是很危險的。”羅曼搖了搖頭,如果對方不是紐特這種強大巫師的孫子,他還真想給他來個遺忘套餐。


    “如果是這樣。”羅夫皺著眉頭,認真地思考著什麽,時不時看向金飛俠待著的籠子。


    “別費心了,就算是金飛俠的速度,也不可能保證自己萬無一失。”羅曼以為對方在考慮金飛俠送信的可能,“等他恢複點兒活力就放了他吧。”


    “不不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羅夫站起身子,原本清秀的五官無比猙獰,似乎剛下了個痛心疾首的決定。


    “這是拉菲,一隻渡鴉。”羅夫抬起手,指著金飛俠身旁,空空如也的地方說著。


    “什麽?”羅曼睜大了眼睛盯著那裏,卻沒看到任何東西。


    “拉菲。”羅夫局促地補充道,“因為我第一次遇到他時,他偷喝了一整瓶被某個麻瓜珍藏的拉菲。”


    羅曼把魔杖伸進籠子,竟然真的戳到了什麽軟乎乎的東西。


    “他應該是有隱形獸的血統。”


    羅夫在羅曼充滿求知欲的眼神裏補充著:“但我總懷疑它還有球遁鳥的血統,因為他曾幾次在籠子完好無損的情況下,出現在我的床上。”


    “這太珍貴了。”羅曼嘴上說著珍貴,腦子裏卻在思考——


    如果自己是一隻有隱形獸和球遁鳥血統的渡鴉,自己大概也會酗酒的吧。


    “沒什麽,畢竟你救了我的命。”羅夫搖了搖頭,“而他也需要人照顧,他經常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放任他在野外會很危險。”


    羅夫打開了籠子門,摸索著從裏麵抱出一團空氣。


    “試試現形咒。”他示意羅曼對著他兩手之間的空隙施法。


    “急急現形。”羅曼欣然照辦。


    黑色的羽毛從羅曼的魔杖尖出現,接著一隻渾身漆黑的渡鴉漸漸顯露出身形。


    它的羽毛光潔而整齊,隻是整隻鴉看上去充斥著睡意。


    “拉菲,我為你找了個新主人,他會照顧你的。”羅夫對著迷迷糊糊的渡鴉說道。


    渡鴉似乎並不在意身份的轉變。


    它睜開眼睛,看了眼羅曼,就算是認下了這個新主人。


    隨後它懶洋洋地叫了兩聲,便爬上羅曼的肩頭,又開始睡覺。


    “我試過用它送信,不會有差錯的。”羅夫看著羅曼充滿不信任的眼神,愉快地笑了起來。


    “何況明年我和爺爺要去追蹤濕地狼人,大概一兩年之內都不會回英國,它可能也不太習慣在外漂泊。”


    “爺爺當年在英國沒有成功的事情……我很想試試……”講到這裏,羅夫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羅曼知道他指的是紐特當年不幸失敗的狼人登記簿,同時很沒有眼力價兒地指出了一點錯誤:


    “濕地狼人是一種極度危險的狗頭怪物,跟狼人並不相同。”


    “我當然知道……但萬事都得從最難的開始。”羅夫搖了搖頭,“如果我能為濕地狼人做點兒什麽,那麽隱藏起來的狼人將更容易相信我。”


    羅曼的眉頭緊鎖,他對羅夫的計劃並不持樂觀態度。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畢竟國家不同,總是有區別的。我也希望自己能在畢業前,在那片土地上留下點兒什麽印記。”羅夫似乎不是在對羅曼解釋,而是在勸誡自己,“我希望我是個神奇動物學家,而不是神奇動物學家的孫子。”


    “當然,我不是在把狼人歸為野獸。”他看著羅曼古怪的眼神開始慌亂地解釋,“我的意思是……”


    他越著急越難以解釋。


    但羅曼並沒有理會他,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羅曼當然不是生氣了。


    他回到屋中,從皮兜裏將自己的龍皮筆記本掏了出來。


    “四分五裂。”


    羅曼將書的末頁扯下了十幾頁,這裏麵的東西不適合被外人看到;隨後將龍皮封麵也拆了下來。


    當他將一疊厚厚的,記載了狼人各種生活習慣以及禁忌事項的筆記交到羅夫手中時,對方陷入了一種瞠目結舌的狀態。


    “這……”


    “一份回禮。”羅曼挑了挑右肩膀,著重體現了上麵沉睡著的小酒鬼,它的羽毛尖端再次變得透明,即將消失在空氣中。


    “看來我們錯過了什麽?”伴隨著穩重的低音,鄧布利多的臉出現在他們門口。


    “不過看來他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紐特跟在他的身後,有些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孫子。


    隨後,他把臉轉向羅曼。


    “孩子,鄧布利多曾托我追尋客邁拉獸的蹤跡。”紐特柔聲地解釋著,“但現在我們一致認為,有個地方可能會更適合你。”


    鄧布利多沒有接話的意思,反而從懷中掏出一份今早的《預言家日報》,很隨意地將其中一版展開在羅曼麵前。


    羅曼看著上麵醒目的標題,把眼睛眯成了細縫——《霍格沃茨遭遇家長質問,校董會遲遲不肯做出解釋》


    “教授,我很抱歉。”他搖了搖頭。


    “不,沒什麽。”鄧布利多看著手中的報紙,語氣中罕見地帶著嘲笑,“隻是這場官司可能要打上好久。”


    “到德文郡去吧。”紐特麵帶微笑地替鄧布利多做出了補充,“我也得送羅夫回去了,他請假的時間太長了。”


    鄧布利多眨了眨眼,“事不宜遲,但我們最好等兩個年輕人告個別。”


    他們來到走廊中,繼續低聲說著什麽。


    而羅曼與羅夫則彼此對視了一眼,尷尬地笑了笑。


    年輕人的友誼往往就是這樣,永遠在無意中結下,容不得半點正式的矯揉造作。


    “如果有可能,遠離那些危險的事。”羅夫拍了拍羅曼的肩膀,低聲說著,“我能感覺到你不是個壞人。”


    羅曼點了點頭,卻又有點兒無奈地回答:“但可惜的是,一個人往往隻有一個命運。”


    羅夫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開始告訴羅曼關於“拉菲”的習慣,而羅曼也貼心地指出了筆記中幾條重要的信息。


    五分鍾後,兩個年輕人把手搭在兩位老人的手臂上,伴隨著爆裂聲消失在空氣中。


    提起德文郡,羅曼能想到的恐怕隻有一個人。


    於是在兩人於各國魔法部的飛路網中幾經輾轉,並最終從幻影移形的“通道”中脫身時;羅曼沒有因為麵前是一棟不起眼的房子,而生出小覷之心。


    開門的是仿佛能被一陣風吹散架的老人,他蒼白的手中抱著一本羅曼從未見過的大部頭書本。


    “鄧布利多。”他似乎很驚訝,先是低頭看了看懷中抱著的書,這才讓開身子,“進來吧,進來吧,這太奇妙了。”


    “每次重逢都是一次奇妙的經曆。”鄧布利多調皮地紮了眨眼,說不出的自然——這可能是他唯一能以晚輩自居的地方了。


    “你說得對。真高興能見到你。”


    勒梅點了點頭,把“你”這個詞說得又長又清晰。


    接著,他的眼睛掃過羅曼,“恕我怠慢,這裏還有一位小客人。”


    “您好,勒梅先生。我是羅曼,羅曼·海勒。”羅曼有些茫然,第一次見到這位活化石級別的傳奇巫師讓他不知道如何掌握分寸。


    “海勒……”勒梅揮動魔杖,為他們拉過兩個沙發椅,這才抬眼望向鄧布利多,“是我想的那個海勒嘛?”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


    “看來你這趟來要辦的事很多啊。”


    勒梅邊說著話,邊顫巍巍地拿過來一隻茶壺。


    羅曼看得心驚膽戰,連忙站起身子準備接過茶壺,“讓我來吧。”


    “不必,孩子。”勒梅輕輕撫了一下他的頭發,“時間對我身體造成的摧殘恐怕已經停止了。”


    他的動作依舊緩慢而輕柔,但並沒有那種隨時會摔倒的感覺了。


    “近些年,我習慣這樣提醒自己,我已經是一個六百多歲的糟老頭子了。”


    “你說哪,一百多歲的糟老頭子?”勒梅笑著看向鄧布利多,隻換回那半圓眼鏡後的坦然與鎮靜。


    “自那件事以後,你的心態好了很多。”鄧布利多笑了笑。


    “我情願不要。”勒梅露出無趣的表情。


    “來吧,先說出你要辦什麽事?”他邊說話,邊扭頭給羅曼倒了一杯茶,“然後我就帶這孩子去拿他父親的東西。”


    羅曼猛地抬起頭,但隻看到麵前冒著熱氣的茶杯。


    與常見貴族家中的茶具不同,尼可·勒梅的茶杯可以用簡陋來形容,如果在市場上見到,人們一定會認為這是燒製時的粗胚。


    “我認為我找到了納吉尼……最起碼……一部分。”鄧布利多似乎沒有一個很好的措辭。


    尼可·勒梅的眼睛動了一下,並沒有多說什麽。


    他看著鄧布利多毫不避諱羅曼地掏出了一條小蛇,也就不再遲疑——魔杖在他手中劃出複雜的軌跡,頂在納吉尼的腦袋上。


    屋子陷入了沉默,大概足足有五分鍾。


    “我能感知到,她屬於蛇的那部分靈魂被嚴重地破壞過。”勒梅的眉頭緊鎖著,“說真的,阿不思,你應該親自感受過了的。”


    “就請直接說出來吧,尼可。”鄧布利多把十指對在一起,眼睛似乎盯著指尖的連線,“我相信你在這方麵能做到的遠比我多。”


    “我不確定,就像正麵挨了一記索命咒。”勒梅低聲念叨著,“但這不可能,沒有生命能在索命咒下存活,再說納吉尼已經……”


    尼可·勒梅從擺滿了燒瓶與蒸餾器的桌子上取出一顆大號的水晶球,穩穩地放在膝蓋上。


    “您還是個預言家?”羅曼端著茶杯,驚訝地看著水晶球。


    他對尼可·勒梅的了解僅限於德文郡與煉金大師。


    尼可·勒梅笑了一下,用手指把水晶球撥得無比明亮,“我隻是依靠水晶球進行占卜,得到一些未來的畫麵;和真正的預言是兩回事情。”


    “盡管真正的預言隻能提供一個指向,但它所說的必定會發生。同樣,也隻有真正的預言才會被水晶球記錄下來。”鄧布利多隨口補充,示意勒梅繼續。


    “我不太理解……”勒梅皺起了眉頭,因為水晶球並沒有畫麵產生。


    下一秒,水晶球在他身前炸開,裂成無數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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