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魈半晌都沒有說話,嚇得邀月還以為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正想進去看看他是否安全,卻忽然聽到他道:“晚點吧。”


    邀月聽了,隻點了點頭,又想起來他看不見,便又笑著道:“好吧。”隻是眼睛裏卻是沒有一分笑意。


    離魈向來驕傲自大,在那樣狼狽的情況下被那麽多人看到,想來他心中定是覺得羞辱的,許多能化形了的妖其實都不太願意讓人看到他們的真身,尤其是地位越高的妖,越是不喜歡別人看到他們本來的樣子。


    這便如人間地位越尊貴的人,越不喜歡別人看到他們曾經最狼狽的一麵。


    而那些低微的妖,倒是並不介意,甚至在生命受到威脅之時,還會主動露出本來的麵目。


    想來如今離魈的傷勢還沒有大好,所以才不願意讓她去看看他的吧。


    邀月走到了閣樓上,坐到了在夢中經常看到母後坐的地方,往下看去,便正好能將院中那棵海棠樹盡收眼底。


    她不由便想到了在人間之時,梵英殿中的那棵槐樹,想到了槐樹,便也順勢想到了槐樹上的秋千,而那秋千是卿梧所做。


    想到了卿梧便自然而然的也想到了與他麵貌相似但是性格迥異的白誌。


    說起來,那日在天界,許多人都見到了,但是卻沒有看到白誌,也不知他會否也被那些嗜瓏傷害了。不過有玄天在,他那日又不在場,應當是無事的才是。


    雖是如此往好了想,邀月還是皺了皺眉,恰在此時,一陣微風拂來,帶來了一陣幽香,院中的海棠花樹在風中微微搖擺,有花瓣紛揚飄落,是難得的美景,有一朵海棠花朝她飄來,邀月下意識的伸手去接,卻是沒有接住。


    那海棠花飄到了她的額前,不過停留了一瞬,卻是神奇的像是有一雙溫柔的手,輕輕為她撫平眉宇間的憂愁。


    是你嗎?母後。


    邀月伸手拿下來那朵海棠花攤在手裏,心中頓時浮起一抹柔軟,唇角忍不住微微翹起。


    即便是隻有在那個夢裏見過她的母後,但是她對母後的感情卻一分不淡,甚至能感覺到她一直在自己身邊。大抵因為她的命是母後拚了命換來的吧。


    秋棠正好又來給她送一些藥,經過院子時,恰巧抬頭看到了正微微垂頭微笑的邀月,不由一愣,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己看到了夫人。


    說起來邀月其實與樓櫻夫人長得並不是很像,她的外貌比較像上一任魔尊,反而是邀澹長得倒是與樓櫻夫人肖似七八分。可是在性情上,卻是邀月與樓櫻夫人一樣,單純卻不好愚弄,從不拘泥於一些小節,活的簡單,卻是命運多舛。


    而邀澹性格卻是多多少少繼承了一些前任魔尊的無情與冷漠,疑心病重,也不為俗世所牽絆。


    這樣的兩人,注定了他們天生走的路就是不一樣的。


    邀月看到了秋棠,便收回思緒,喚了他一聲,“阿棠。”


    秋棠猛地回神,然後朝她晃了晃手上的藥瓶,邀月便轉身走下了樓。


    等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的時候,邀月想著離魈長期不在妖族中,怕也是不妥,於是問了離魈的意見後,便帶他回了妖界。


    ……


    邵元與言書回了妖界後,死乞白賴的求了邵鵂好幾次,讓邵鵂給他們在邵鵂所帶領的妖軍中給他們安排個前鋒營的小兵當當。


    起初邵鵂是不答應的,邵元氣的直接就跟他坦白了,“哥,天界如今出了那麽大的事,白誌在天界也不知道如何了,我們妖族總有一天會趁機去攻打天族的吧?你不讓我混在你們軍中一道去救白誌的話,我就自己一個人去救他,到時候我要是有個什麽意外,你可別後悔。”


    邵鵂聞言,氣的不輕,可也知道這小子可不是隻會說話威脅人的,他性格向來無法無天,說到便一定做到,想來他們之前偷偷跑上天界去,若不是有言書在邊上看著,說不定這混賬小子如今已是翻了天了。


    況且他也清楚,自家這個弟弟對那白誌是個什麽心思。


    罷了,邵鵂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最終還是答應讓他們進了自己麾下的一隻小軍隊中。有自己在旁邊看著,總歸保險一些。


    不過他們妖族的軍規向來嚴苛,新納入的一兵一卒都要向上級據實相告,故而邵鵂便帶著他們二人去見了自己的頂頭上司,金麟將軍。


    金麟將軍見邵元與言書二人也還算有些本事,且言書還會些醫術,也正是軍中需要的,便也很爽快的答應了。這可是把二人給高興壞了,瞬間就覺得這個長得大胡子長眉毛的麒麟將軍看著怪慈眉善目的。


    三人往回走的時候,邵元都還沉浸在激動中無法自拔,邵鵂見他這樣也不忍心給他潑冷水。


    他們想得簡單,卻是沒有想過,如今天界的處境,其實實在不宜招惹,誰知會不會就把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嗜瓏給招惹來了妖界?


    正徒自想著,便忽然察覺到了有一抹目光似在打量他們,邵鵂反應快,抬頭看去,便見他們麵前不遠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少女。


    那少女年齡不大,銀發金瞳,額間有枚金色符印,容貌絕麗,身段窈窕纖瘦,是世間難得的好長相,卻是隱隱讓他有絲熟悉的感覺。但是他可以確定自己並不認識此人。


    言書看的眼睛都直了,邵元倒是還很正常,隻是盯著那少女,暗自猜測她的身份。


    “邵元,邵鵂,你們在這裏幹什麽?”邀月看著這兩兄弟,開口問道。


    邵鵂頓時迷惑起來,他並不記得與這少女在何處見過,她怎麽認識他們?


    邵元眨了眨眼,倒是沒有多想,直接便問道:“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我和我哥哥的名字?”


    邀月微微一笑,道:“我是霧澤。”當初是因為貪玩怕惹了禍被人找上門,才故意用假身份騙人,如今她倒是覺得沒必要隱瞞了。


    邵元聞言睜大了眼睛,“你騙人,霧澤是男人不是女人。”她又不是妖族,也不可能轉換性別,怎麽可能是霧澤。一瞬間他便警惕了起來。


    邀月聞言,微微莞爾,然後一轉身便變回了以前化作男兒時的打扮,看的言書與邵元目瞪口呆。


    邵鵂倒是極快的反應了過來,微微怔了怔道:“原來你是女子。”難怪長得十分清俊秀麗,看著就不大像男兒。


    邀月變回了原貌,又問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此處可是妖族皇宮。雖說妖族的皇宮並不隻是住著皇室,還住著一些大臣,不過在此處見到他們還是挺意外的。過往她在離魈身邊待了百年也是未見過他們的。


    邵鵂便歎氣的回道:“這兩個小子想要進軍中,今日是帶他們來征求金麟將軍的意見的。”


    “如此。”邀月點了點頭,有些意外的看著邵元道:“不過你竟然想要入軍中,倒是挺讓我意外的。”


    “哼。”邵元傲嬌的冷哼了一聲,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又看向邀月,道:“你可知白誌如今如何了?”


    “嗯?”邀月迷惑的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邵元皺眉,雖然很不想承認一件事,但還是道:“白誌不是你的靈鳥嗎?之前他也是與你一道來的妖界,他的情況你應當最了解才是。”


    “你不會看不出來他是仙我是魔吧?”邀月微微搖了搖頭,道:“當初說他是我的靈鳥,不過是為了能有個借口從你們手中將他救下來罷了。所以他的情況我也不清楚。”


    “你,你怎麽能不清楚呢?”邵元才不管她是仙是魔,氣吼吼的道:“你們魔族的那勞什子鬼公主不知從哪裏搞了那麽多嗜瓏圍攻天界,如今天界淪陷,大多神仙都死了,剩下的也隻靠著玄天設下的法陣苟且偷生著,若是等那玄天也被吃了,天界就會徹底淪為修羅場,無一幸免,到時候白誌怎麽辦?。”


    邵鵂早已隱隱猜測了邀月的身份,聽到邵元如此口無遮攔,都來不及攔住,不由微微怒聲嗬斥道:“小元!慎言。”


    可是邵元哪裏管的了那麽多啊,事關白誌,便是一點點小事也能讓他炸了。


    邀月卻是並沒有在意他對自己的不敬,隻是麵色驚訝的問道:“你說什麽?天族淪陷?不是說那些嗜瓏已經被玄天上神鎮壓住了嗎?”


    邵元冷笑道:“看來你們魔族的消息還真是不靈通,我與言書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且能有假?要不是為了救白誌,我才不稀罕來當小兵呢!”


    邀月知邵元雖然小孩子心性,是個無法無天的主,但是他不可能說假話,便猛地轉身就走。


    “喂,你去哪裏?”邵元在她身後,喊了一句。但是邀月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身影就一瞬消失了。


    言書見了這速度,忍不住驚歎,“這位姐姐看起來好生厲害啊。”


    邵鵂皺眉看著早已沒了邀月身影的地方,總覺得有些不安。


    邀月本是想要直接去天界,但是想到什麽,便又先去了離魈的寢殿中,將聚魂晷取了下來,然後放到了桌上。轉身準備離開,離魈的聲音猛地從戒指中傳來,“月兒,你想做什麽?”


    邀月一頓,沒有回答他,閃身出了門,且在房間四周設下了保護陣法。旁人進不來,他想要出來也隻有傷勢完全恢複了才能打開結界。


    她必須去一趟天界,此一去不知是福是禍,但若是帶著聚魂晷一起去,難免不會讓離魈陷入危險中。而她也清楚離魈的性格,若不困住他,他必是會阻攔自己或者跟著去。


    他已經為了救四哥付出了太多,斷沒有再讓他涉險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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